爱在生死边缘
作者:许建海 杨海波
这是一座省会城市的急救中心,不管外面如何春夏秋冬,这里似乎没有季节流转。生与死是永恒的主题,面对它,谁也不敢无动于衷,医生、护士、患者、家属等各色人在这座五层楼的急救中心穿梭着,奔忙着。面对这座迷宫一样的楼拐来拐去初来乍到的人,马上会晕头转向。
大厅里,一个患者拄着拐杖一条腿蹦垯着向前蹿,拐杖发出有节奏的嘎嘎的声响,人们报以或惊诧或同情的目光;一个患者被搀扶着贴着墙根往前蹭,由于疼痛嘴难受地咧着。有个小护士盘子里的药被往里冲的一名男子碰撒了,她嘴里不满地嘟哝着,蹲下捡起红红绿绿的药片;手术室外的家属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将要进去的医生,仿佛他们越谦卑,亲人生还的希望就越大。手术室里的生命也许稍纵即逝,本是凡人的医生就显得神秘莫测。家属问:“医生,手术能成功吗?”医生一脸凝重地回答说:“我们尽力而为吧。”如神的谶言。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静谧的空气令人莫名的紧张。门外的人等待着,一小时宛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们向或用眼神互相鼓励一下,相互汲取一点微弱的力量。门再开的时候医生或是迎接家属欢天喜地的快乐,或是迎接山洪一样爆发的悲怆。
急救中心的业务尖子林志浩正向值班室走去,他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时候目光显得很深,很真诚。高挑儿的身量穿上白大褂,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在走廊上他和一些人点头打着招呼。两辆担架车从他身边交错推过,一辆担架车滴下点点鲜血。林志浩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喊了句“动作轻点,注意感染!”便顺墙拐了个弯推开值班室的门走了进去。
急救中心值班室正是交接班的时候,屋里满是人,有的准备下班,有的准备上班。护士窦青青对着镜子在认真地化妆,桌子上摊了一堆瓶瓶罐罐。徐护士看了看窦青青的化妆品惊叫道:“刚用了”资生堂“,又用”欧伯来“,你可真舍得。”窦青青坏坏地一笑:“等我嫁出去,我就不化妆了。”长着个娃娃脸的张俭大夫一听,大声喊道:“谁做做好事把窦青青娶回家,省得老让人家资本家挣咱中国人的钱。”他还想说什么,脖子已被窦青青给扭歪了。
这时中心副主任唐在军进来看看表说:“嘿嘿,到点了啊?这么手忙脚乱的,注意影响!”
张俭问:“主任,您那表还走吗?要不,哪天有空了我给您擦擦油泥?”
唐在军笑了笑:“张俭,说什么呢?你瞧见没有,日本表,光动能,连电池都不用,擦什么油泥!”
窦青青边涂嘴唇边说:“唐主任,您不知道?这擦油的表都是机械的,机械表更贵!像什么”劳力士“啦、”梅花“啦、”伯爵“啦、”欧米林“啦……”徐护士说:“唐主任,我看看你这表。够时髦的啊,多少钱一块?回头给我们那一位也买一块。”
唐在军夸张地说:“不贵,也就两万多块吧。”
窦青青正在画眉的手哆嗦了一下,惊讶地说:“哇,唐主任,这么贵的表你也敢戴啊?受贿来的吧?”
mpanel(1);徐护士睁大眼睛说:“后主任,你别吓唬我好不好!”
唐在军得意地晃了一下头说:“真是两万块,我自己买的。你们谁举报去吧,本主任不怕查,纪检还是监察都成,保证面不改色心不跳。”
张俭怪声怪气地说:“还是唐主任有钱,难怪加班费的事儿到现在也没个信儿,领导不急嘛!”
后在军急忙说:“哎哎,我得说清楚啊,是两万日元,你们当是人民币哪!真那么贵,我不怕查还怕被人剁了胳膊呢!好好,跟大家说正事儿。张俭,你听好了。经过争取,啊,咱们提高加班费的报告总算批下来了!”
窦青青舔着嘴唇说:“还是唐主任体贴民情啊!唐主任万岁!哎,下了班谁还去百惠商厦?正搞活动哪,买一百送三十。”
唐在军一挥手说:“新标准从下个季度开始执行。”
窦青青一下子泄了气,故意带着哭腔说:“唉,这不是调戏我们嘛,真没劲!”说着抬手在脸上狠狠地抹了几下。
唐在军说:“青青,不去百惠了也别这么虐待自个儿的脸啊。瞧瞧画的跟京剧脸谱似的。”
窦青青不满地说:“主任,当领导的怎么说话呢?不说关心我们单身职工,让我们早日成双成对,还奚落我。”
只有两人没参加议论,一个是林志浩,另一个是护士长谢鸿雁。林志浩专注地做着准备工作,仿佛那些议论都是风过耳。他不是那种满脑门子官司的人,从别人脸前经过时他总会随意地笑笑。谢鸿雁正在收拾器械,但她的眼光一直在悄悄地关注着林志浩。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关怀和牵挂,有时还没等林志浩说要拿什么,她就已经把东西递了过去。林志浩接过东西对她总是报以满意的微笑。这一笑,让谢鸿雁的眸子里就立时有了光彩。她密密的睫毛一垂,就像是一帘幽梦。白色的护士服穿在她身上,焕发出了一种令人尊敬的美。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林志浩一把抓起话筒,极为职业地脱口报出:“这里是120急救中心,请讲!”原来是有个练木兰剑的老太太突然摔倒。几分钟后,急救车飞驶出急救中心大门。司机赵新国开车,林志浩、张俭和窦青青坐在车上,窦青青打着盹儿。这是一辆用普通面包车简单改装的急救车,车厢里除了几只椅子、一张担架床、两只枕头似的氧气袋就什么也没有了。
林志浩催促道:“赵师傅,能不能快点?”
赵新国说:“这破车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跑快了噪音忒大,你们不嫌吵得慌?”林志浩说:“吵点不怕。”
赵新国加油,车是快了,但噪音陡然增加,车身也跟着抖动起来。窦青青一个激灵不满地说:“好你个老赵,开这么快……”话没说完,看见林志浩的脸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自己找补了一句:“注意安全啊!”
张俭说:“林老师,我跟青青去把人拉回来就完了,你何苦跟我们受这个罪?”林志浩看了一眼张俭说:“急救急救,不急不救,早一点了解病情,就多一分救治成功的把握。”
张俭说:“唉,这车上什么都没有,就怕有心无力呀。”
赵新国说:“就是。咱这哪儿叫急救车,也就是个运输车嘛!”
一到小区,林志浩就给老太太检查,几个提着剑的老太太束手无策地站在一边,林志浩问老太太有没有心脏病史,以前有没有呼吸困难,与她一同学剑的那些老太太也不知道。林志浩对张俭说:“马上送回中心抢救。”
此时,市歌舞团的排练厅里,优美的音乐声中,演员们正翩翩起舞排演着《海之梦》。领舞的叶小楠光彩照人,一招一式十分抢眼。市长武开元手里拿着印刷精美的宣传册,含笑着频频点头。坐在他身后的编导汪颂年凑过来给他讲解着。排练结束,武开元等走上前去与演员握手。武开元握着叶小楠的手,对大家说:“叶小楠,为咱们市争过光添过彩。她可是咱们市的市宝啊!”
叶小喃微微笑了笑,江颂年忙说:“武市长,有您的关怀与支持,这次《海之梦》到国外参加国际舞蹈节,一定会锦上添花,载誉而归!”
武开元说:“《海之梦》这舞蹈市里可是投了巨资啊!叶小楠,你是舞蹈里的灵魂人物,有没有信心为咱们市也为咱们国家再争得荣誉?”
叶小楠没回答,只是略显不安地笑笑。江颂年热情地说:“武市长,您放心,小楠笑就表示有信心。”
武开元对歌舞团的团长说:“演员们很辛苦,郑团长,伙食可要搞好啊。走,去食堂看看。”
走在后面的江颂年小声对叶小楠说:“你怎么不回答武市长的话?”
叶小楠忽然感觉心里一阵发紧。汪颂年看她一眼,戏滤地说:“不至于市长夸了几句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吧!”
叶小楠不安地说:“我老感觉要出什么事儿似的。”话音刚落,叶小楠的手机响了:“喂,我是。什么?我妈;送急救中心了。我马上去。”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急救中心的门口,叶小楠从车里出来急匆匆地朝楼里走去,缎子般的长发随着她舞蹈演员走路特有的韵律一起一伏的飘逸着,也许是浸染在音乐中太久的缘故,她的气质里有一种远离世俗的美。她从几个小护士身边经过,几个小护士怔怔地望着她,叶小楠对于别人对她美貌的惊叹已经太习惯了。监护室门外,叶小楠欲往里进,护士拦住了她。
叶小楠忙说:“我是她女儿,让我进去看一看!”
“现在不是探视时间,监护室需要绝对安静。”护士说。
叶小楠有些不满:“你这人怎么这样?!她是我妈。”
这时,谢鸿雁出来:“吵吵什么呢?”
护士解释道:“护士长,你看她——”
“你是护士长?我要进去看看我妈,可她拦着不让进。”叶小楠接着说。
谢鸿雁平静地解释说:“”监护室有监护室的制度,她这是按制度办事,你不能怪她。“叶小楠显然有点生气,说:“你们怎么都这样?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你们领导呢?”
唐在军过来,惊讶地叫道:“叶小楠?”
叶小楠显然井不知道他是谁,问道:“谁把我妈拉这儿来的?怎么不送人民医院?”
唐在军惊讶地说:“叶小楠,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叶小楠说:“她到这儿都大半天了,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让进?一个个都劲儿劲儿的!”
护士小声地嘟哝着:“谁劲儿劲儿的了!”
谢鸿雁扯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吭气儿。
唐在军微笑着说:“制度是制度,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小谢,给她拿隔离衣和鞋套。哎,你们不认识吧,这可是咱们市里的著名舞蹈演员。走大街上都得戴墨镜。”护士撇撇嘴,转身去拿隔离衣和套鞋。
林志浩和同在这个急救中心当医生的武布克检查叶母的情况。叶母仍在昏睡之中。
林志浩问窦青青:“病人家属来了吗?”
正说着,叶小楠快步进来,走到叶母床边眼里噙着泪水,焦急地喊了一声:
“妈!”
林志浩说:“请小点声!”
叶小楠抬起头:“大夫……”
林志浩一愣:“叶小楠?!”
叶小楠也吃惊地说:“你?”
武布克说:“这是你妈?”
叶小楠没回答,直直地盯着林志浩。谢鸿雁和窦青青疑惑地注视着他们。林志浩在叶小楠的目光中不由得垂下眼睑。
林志浩没想到和叶小楠在这样的情境中又见面了。他们俩是中学同学,当时叶小楠最要好的同学是蔡敏,两人多少年结伴去少年宫学舞蹈,最终都如愿以偿地考上了舞蹈学院。林志浩和武布克考上了医学院,林志浩的好朋友于劲松考上了计算机学院。上大学时当林志浩和叶小楠的感情还处于股陇状态时,蔡敏和干劲松已如火如茶地热恋起来了。于劲松对蔡敏之殷勤之体贴,使叶小楠觉得林志浩有点木讷。蔡敏每天都对叶小楠讲她和干劲松在一起有多么幸福,于劲松对她说了什么,讲得如醉如痴。大学四年级的一天,蔡敏脸上鲜红地对叶小楠说:“于劲松说我俩一毕业就结婚,他说他现在离开我一分钟也受不了。”叶小楠刮了一下蔡敏的鼻子说:“真是甜腻腻呀!考虑这事早点吧!回头于劲松欺负你可别找我哭鼻子。”一个星期后,舞蹈学院的毕业演出上,木头搭的架子突然坍塌,蔡敏跌落到乐池里。来看演出的林志浩冲上去急救,但他忘了注意保护蔡敏的颈椎,结果造成了蔡敏的高位截瘫。从此再也不见了干劲松的影子,而蔡敏也日见寡欢。终于有一天叶小楠去干劲松家兴师问罪,于劲松还振振有词:“蔡敏的事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也很遗憾,但是我也不能天天什么都不干就伺候她呀!再说,我们又没结婚。找林志浩呀,让他负责。”叶小楠气得浑身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于劲松的母亲恨恨地说:“你们都来找我家,蔡敏想赖上我们不成。昨天那个林志浩还打了我家干劲松。你俩伟大,你俩养蔡敏一辈子呀!”叶小楠指着干劲松的鼻子骂:“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家怎么闻不见一点人味。你妈那半年住院,蔡敏跑前跑后侍候怎么不怕赖上。”叶小楠一摔门离开了于家。见到蔡敏时,蔡敏已从叶小楠红红的眼睛和愤怒的表情上明白了一切,叶小楠不停地劝她,蔡敏从始至终叹着气一句话也没说,当天深夜,蔡敏割腕自杀。而叶小楠的心扉也对林志浩关上了,她认为是干劲松和林志浩这两个男人毁灭了蔡敏。她对男人,对人生,对爱情的看法全国这件事而改变,从此她对男人有了一种潜在的不信任。她把她的身心投入到舞蹈中,她孤独地舞着,每当她舞到忘我的境界,她都觉得蔡敏和她在一起,于是她不再感到孤独。林志浩干咳了一声使叶小楠回到了现实中。
武布克说:“你妈发病时非常危险,要不是志浩处置得当,老人家很可能……”叶小楠看了下手表:“现在能不能办转院手续?我不能把我妈的性命交到一个庸医的手里。”
武布克脸上挂不住了:“你这叫什么话呀?”
谢鸿雁和窦青青往室外走,走到门口时,谢鸿雁又回头看了眼林志浩。
叶小楠说:“他让一个最被看好的舞蹈演员突然变成高位截瘫,一辈子注定要在轮椅上生活,最终她选择了自杀。难道他是华伦再世吗?!为了不再发生类似事件,我要求马上让我妈转院。”
武布克生气地说:“你?好,我带你去办手续!”
林志浩拦住他们说:“不行,病人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转院。”
叶小楠说:“你让开,选择医生和医院是患者的权利!”
林志浩说:“可你不是患者。”
叶小楠说:“我是她的直系亲属,我有权代表她。”
林志浩说:“我也有权避免患者发生不必要的死亡!”
武布克说:“志浩,甭跟她费嘴皮子了,让她走!只要她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林志浩还是拦住不让转院。
叶小楠愤怒地说:“林志浩,再不让转院我就去告你!”
林志浩说:“可以。那也是你的权利。你现在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叶小楠说:“可我很清楚是在跟什么样的医生打交道!难怪人家说急救中心不行,我看是真不行!”
武布克说:“你!越说越没谱了!”
林志浩冷冷地说:“我问你,病人以前犯过病吗?”
叶小楠愣了一下回答说:“不知道。”
林志浩又问:“她有没有过胸闷、呼吸困难?”
叶小楠脸上有些挂不住说:“不知道。”
林志浩说:“你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凭什么代表她!”
叶小楠不吭声。唐在军进来:“哎,怎么都站着呀?有什么事儿坐下谈,都别激动。”又讨好地对叶小楠说:“要不上我办公室去谈?等你母亲稳定了再转院,我是这里的领导,请相信我,医生和家属目标是一致的,你不用过于紧张,你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叶小楠走了,林志浩颓然地坐下,武布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天,急救中心依旧是一片闹哄哄的忙乱景象。拉着伤病员的急救担架车从眼前刷刷穿梭而过。举着输液瓶、拿着血浆袋的护士们一路小跑。到处都是人碰人。抢救室气氛格外紧张,各种急救设备都处于工作状态。几张病床上同时在抢救着病人。
终于抢救室的工作基本告一个段落,医生和护士终于可以喝口水了。武布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用嘴使劲儿吹着热气。
唐在军从门外的人群中挤进来,嘴里不住地感叹着说:“瞧瞧咱们这地儿太小了,有个二三十人就塞得满满的了。得想法赶紧扩容,要不将来你我这屁股都没处搁。”
武布克正被热水烫得呲牙咧嘴地说:“屁股的事儿再说,咱们这儿得添台饮水机是真的!”
唐在军说:“要添的家当多了,哪有钱呢!你老爸那儿……”话没说完传来一阵警笛的鸣叫声。武布克职业性地放下水杯,拔腿就往外跑。唐在军走到窗户边探头朝外张望:“唉,现在这社会治安可真成问题。”一辆警车飞驰而来。两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跟着跳下车的是武布克的妹妹武咪咪和佳佳等人。他们帮着警察一块把两个浑身是血的伤员抬下来。咪咪的男友张耀宇的身上沾了些血迹,他动作麻利地指挥着:“大伙儿慢点儿,悠着劲儿。来,我喊一二三!小心病人颈椎!”武咪咪皱着眉头在一旁搭着手,看得出她怕沾上血。武布克和窦青青推着担架车跑出来。张俭推着另一辆担架车跑过来。
武布克问警察:“怎么回事?”
“这哥俩非要到郊外攀岩,玩垂直极限,一下没搂住,掉山底下去了!我们没学过急救,没敢动。这几个医学院学生可帮了忙了。”一个警察说道。
武布克说:“赶紧推进去。”说着和警察推着担架车往大门里跑。
武咪咪对张耀宇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得找我哥拿这月的饷钱!要不怎么给你过生日啊!”
佳佳讨好地对张耀宇说:“耀宇,你跟阳奎先走吧,回去换换衣服。我陪咪咪。”张耀宇甩了甩头发,潇洒地转身走了,丢下句话:“回头我们直接去西苑。”武咪咪眯着眼欣赏地看着张耀宇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武布克提着湿淋淋的CT片子走过来,对走廊里等待的警察说:“两个患者外伤性颅内血肿,出血灶直径最大的6.5毫米,发生在脑额叶上,必须马上手术,不然的话可能出现偏瘫失语。”
一个警察说:“这么危险,什么时候做手术?”
武布克说:“越快越好。通知家属了吗?”
警察说:“已经通知了,很快就会到。”
武布克:“张俭,你去找林大夫,让他过来和我同时做手术。让朱小民给他当助手!”片刻之后,林志浩和朱小民来了,三人一阵风似的走进手术室。门上的红灯随即亮了起来。
佳佳:“哎,这急救中心的大夫一个比一个帅耶!”
手术室里,林志浩主刀和武布克分别在显微镜下做着手术。林志浩吃惊地问:“他的受伤位置怎么这么特殊?”武布克说:“要不我喊你来呢。”手术在紧张地进行着。唐在军和几个医护人员在一旁观摩。谢鸿雁用纱布替林志浩轻轻擦去额头的汗珠。朱小民眼角的余光仿佛不经意地捕捉到了这一动作。安静的手术室只听得见器械声和监护仪的声音。
徐护士走进护士站说:“哎,林大夫和武大夫一块上手术耶,唐主任安排人去观摩呢!”
窦青青吃着盒饭说:“再观摩你也拿不了手术刀!操那心呢!”
X光医生说:“唉,窦着青,你这思想可不对头啊!”
窦青青说:“行了吧你,假模假式的,你以为你是唐在军啊!”
徐护士说:“对讲机,又在背后说领导坏话啊!”
窦青青说:“喊,当面也敢说。对了,王主任明年退休,咱们中心今年肯定得提拔一个副主任。”
X光医生说:“提谁?要提就应该提林志浩。”
窦青青摇头说:“现在的事哪有那么多应该。再说林大夫也不是当官的料,为人办事好像是从月球上下来的似的,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官场险恶啊,他哪儿应付得了呢!”
徐护士打趣道:“青青,你是不是对林医生有意思啊?”
窦青青板起脸来道:“少瞎扯,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
X光医生说:“林大夫业务好,算得上中心的技术大拿了。他要是不行,我还真看不出谁行。”
窦青青神秘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当官不只是业务好,还有很多附加指标呢。”徐护士说:“唉,那后主任就转正了吧!”
窦青青说:“不好说啊!”
X光医生叹口气说:“咳,爱谁谁吧,谁当官咱也是干活的。”
武咪咪和佳佳无聊地倚在手术室外的门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医护人员。佳佳说:“哎,你还没说呢,张耀宇过生日准备送他什么?”
武咪咪说:“没想好,送什么都觉得借。”
佳佳说:“那还是得送。我跟你说咪咪,你还别不当回事,惦记张耀宇的人可是不少。”
武咪咪说:“好啊,谁能把他抢走,本小姐还倒省心了呢。”
佳佳说:“吹吧你。哎,是不是早就偷尝禁果,彻底把他拿住了?”
武咪咪说:“真俗呀你!”
佳佳说:“怎么了?这有什么呀?尝了就是尝了,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吗?还学医的呢!”
武咪咪说:“没尝。”
佳佳说:“我不信。哎,他怎么样?说说嘛,我保证不给你传去。”
武咪咪说:“你有病啊?我们到现在还没接过吻呢,尝什么尝!”佳佳一怔,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过往的人都不满地看着她们。
武咪咪说:“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
佳佳说:“咱俩谁跟谁呀,瞒着我干吗!”
武咪咪说:“用得着瞒你吗?我可不会随便把初吻给人的。哎,有了。”
佳佳说:“什么有了?”
武咪咪说:“给张耀宇的生日礼物啊。”
佳佳恍然大悟:“噢,你是想把初吻当生日礼物送给他?这主意绝了!张耀宇保证想不到!到时候我给你们掐表,看一口气能吻多长时间。”
武咪咪说:“嘿,瞧你兴奋得那样,老革命了吧?”
佳佳说:“唉,我这初吻还不知道谁有福气享受呢。”
武咪咪说:“你成天弄得跟身经百战的似的,感情也还自个儿留着哪!”
佳佳说:“没瞧着顺眼的嘛!”
武咪咪说:“趁早给出去吧,小心哪天让你声做人工呼吸……”
佳佳说:“那我一准选个帅哥。”
武咪咪说:“想得美。给你个歪瓜裂枣满嘴大黄牙让你啃!”
佳佳说:“快别说了,你想恶心死我呀!”
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了。林志浩和武布克洗着手,林志浩显得有些疲惫。谢鸿雁递过手巾,林志浩和武布克擦着手,谢鸿雁又递过来两杯牛奶。武布克笑眯眯地伸出手掌,林志浩微笑着握拳击打。这是他们从医学院开始沿用了多年的动作。武布克仔细看了看林志浩说:“志浩,你脸色不太好。”
林志浩摸了摸脸说:“是吗?没什么感觉啊。”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声:“快来人哪!救命啊!”林志浩放下牛奶转身冲出去。
手术室外走廊上,一男人抱着用毛巾被裹着的女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林志浩迎上去:“怎么了?”
男人说:“煤气中毒!”
林志浩对男人说:“把她放下!”
男人将女人放在靠墙的长椅上,女人毫无知觉。林志浩摸摸颈动脉,又拿出袖珍手电,拨开女人眼皮晃晃手电。
朱小民说:“我去联系高压氧仓!”
林志浩说:“不必了。”
男人看着林志浩焦急地说:“快抢救啊!”
林志浩摇摇头说:“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暴跳如雷,指着林志浩喊:“你胡说什么?!什么来不及了?这身子还软呼呼的,脸还是红的呢!”
林志浩说:“这是煤气中毒的特征。一氧化碳取代了红细胞的氧气,脸色就会发红。”
那男人说:“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你想要红包就明说,要多少,我给你,只要你把她救过来!快一点,你听见没有?!”说着揪住林志浩的衣服摇晃。林志浩拨开男人的手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大夫也不是万能的,人死了是救不过来的。”
男人又对朱小民说:“大夫,你快救救她啊!”又指着林志浩说:“他不是人!”朱小民看了眼林志浩,林志浩摇摇头。
朱小民说:“你冷静点!你要相信大夫的判断。”
那男人不等朱小民说完就破口大骂:“什么鸟大夫,什么鸟医院!救不了人要你们干什么?!你们领导在哪儿?我找你们领导去!”男人吐了林志浩一口,又冲上去与林志浩厮打,大家急忙拉开。
林志浩对朱小民说:“你去找一下护士,帮他料理后事。我去给室上速做电击。”说完转身走了。
唐在军示意叫住林志浩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志浩看楼下那个男人正守着女人的尸体向围观者哭诉着,谢鸿雁等人在劝解,但一时劝解不开。
林志浩说:“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唐在军说:“那你也不该刺激他。”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志浩并没有刺激他。”唐在军转过身来,见是武布克,而林志浩已经上楼了。唐在军说:“没刺激他,他怎么会这样?”
武布克说:“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事情对他都是一种刺激,尤其是医生说出来的事实。”
唐在军说:“一样的事实完全可以有不一样的表达方法。”
武布克说:“你说得没错,不过要求中心的医生都像职业外交官一样,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得到的。”
后在军一笑:“我看林志浩根本不想考虑患者家属的感受。”
武布克说:“志浩急着去给室上速患者做电击,没时间跟患者家属慢慢解释。”唐在军说:“我看这叫欲速则不达。”
武布克去电击室门口等林志浩,林志浩出来了,脸上还有些伤痕。
武布克说:“我说志浩,以后再有这种事,你让谢鸿雁他们去说好不好!”
林志浩说:“患者家属想听的是医生的判断。这也是医生的责任。”
武布克说:“那你说话也别太直了,该绕弯子就得绕。”
林志浩说:“我是急救医生,不是说相声的。我的义务是告诉他们事实,而不是哄他们开心。”
武布克说:“你是没有哄他们开心的义务,可也没必要让人家围攻啊!”
林志浩说:“谁失去了亲人都会发疯的,我不会在意。只是太可惜了,那男的要是懂一点急救常识,那女人本来就不应该死的。”
武布克说:“那男的连初中都没毕业,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别想那么多了。”林志浩说:“可我们是干急救医学的啊!”
武布克说:“志浩,你有什么打算?”
林志浩说:“真是有必要搞一下急救常识的普及工作。”
武布克说:“扯哪儿去了?我是说,人民医院又来要你了,你到底去不去?”林志浩说:“不去。”
武布克说:“你呀你!这地方有什么意思?天天看的病人千奇百怪,哪个都急得跟火上房似的,根本没法钻研业务。再碰上刚才这类事……唉,要不是老爷子不让,我早就拔腿走人了。”
武咪咪冲过来对武布克把手一摊:“该发饷了吧?”
武布克说:“还没到日子呢,花得这么快?”
武咪咪说:“给我BF过生日呗!”
武布克说:“BF?外国人?”
武咪咪说:“老土,BF就是boyfriend。”
武布克说:“少跟这儿装洋派。你的男朋友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武咪咪说:“时间短,还没得空跟你汇报呢?拿来吧,我还有事儿呢!”
武布克说:“可你的生活费,老爸还没给我呢。”
武咪咪说:“这俩小钱对你还算事儿?你这么一大男人,身上不揣个千儿八百的敢出家门吗?”
武布克摸了摸身上:“我还真没那么多钱。要不你再等等,我一会儿上提款机上取点。”
武咪咪说:“哎呀,早干吗了你!人家还等着急用哪!”
林志浩掏自个儿的兜:“咪咪,你看你哥闲过没有?我这儿有点你先拿去用!”武咪咪嬉皮笑脸地说:“嘿嘿,谢了,林大哥。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佳佳一直在偷偷打量着林志浩。
武布克说:“哎,有空你也回去看看爸。还有你这头发,好好的染什么呀!别把自个儿打扮得跟新新人类似的!”
武咪咪说:“老师都不管,你操这心干吗,别累着!”
林志浩和武布克走了。佳佳傻乎乎地望着林志浩的背影。武咪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傻呵呵地乐什么呢?”
佳佳由衷地说:“真酷耶!”
武咪咪讥笑她说:“你呀,真是乡下人看城里人,什么都新鲜。夸完女人夸男人,彻底有病!要不毕了业来这儿上班吧!”
佳佳有点不高兴地说:“来怎么了?我觉得这儿挺好的。”
武咪咪说:“你呀,简直不知道怎么欣赏男人。”
佳佳说:“哪儿比得了你啊,市长的千金小姐,全校最帅的帅哥让你攥在手里了。哎,那个林医生比张耀宇怎么样?”
武咪咪说:“干吗跟他比啊?别看林志浩医术不错,可整个一个书呆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佳佳说:“书呆子?不像啊。”
武咪咪说:“不信?要不要我免费帮你牵线搭桥,你亲身体验一下?”
佳佳说:“去你的!走吧,回学校吧!”
武咪咪和佳佳急匆匆地往外走。唐在军迎面过来:“啊,一转眼咪咪都长成大姑娘啦。我们是老喽!”
武咪咪说:“您可不老,是不是,佳佳?”
佳佳说:“看着也就三十出头!”
唐在军说:“逗我开心!”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三人顿时吓了一跳。
唐在军惊呼:“不好,出大事了!”
徐护士跑过来说:“唐主任,西北方向全是黑烟!”
唐在军说:“有事故。你赶快通知休班的人员火速赶到中心,等候命令!”
唐在军脚步匆匆地走进医生办公室说:“郊区一个化工厂发生爆炸,我们马上出发!”武咪咪和佳佳探头探脑地观望着。
武咪咪问:“出什么事儿了啊?怎么看着跟打仗似的?”没人顾得上理她们。徐护士说:“唐主任,有三个人没联系上。”
后在军说:“继续联系。把呼机给他们呼炸了算!这帮人,越到用人的时候越不给你撑面子!”林志浩嘱咐护士根据化工厂的特点带好需要的急救物品,尤其是抗抬剂和中和剂的数量一定要带够!
唐在军对武布克说:“人手不够,你得和志浩一起去,家里留朱小民一个人!”佳佳看了眼林志浩,突然对唐在军说:“唐主任,把我和咪咪也算上吧。两个医学院的学生怎么也抵得上半个医生吧。”
武咪咪刚要说“不”,话没出口,唐在军拍了一下武咪咪的肩膀:“好样的,就算你们先实习了吧!”
很快一辆辆急救车、消防车从不同的方向,凄厉地呼啸着朝黑烟处飞驰而去,很多行人驻足观望。
第二集急救车上林志浩急得不断搓手。窗外不断有急救车、消防车。警车超过他们的车。武布克不时看着表,武咪咪看着窗外,老大的不情愿,佳佳好奇地看着林志浩。车窗玻璃在震颤中不断地发生哗啦哗啦的噪音。唐在军坐在副驾驶席上皱着眉头。林志浩感叹道:“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起的爆炸,要是像国外那样,在车上就能了解现场情况就好了。”
武布克说:“化工厂,总归是那几样易燃易爆品。别想那么多,赶紧闭眼养养神吧,待一会儿够咱忙的。”
赵新国拍了一下方向盘:“唐主任,咱这车也该换换了!”
唐在军有气无力地说:“该换的东西多了,报告打了一摞,没批下来,哪有钱啊,慢慢来吧。”
佳佳捅了捅咪咪,小声说:“张辉宇的生日晚会怕是赶不上了。”
咪咪冲佳佳挥了挥拳头,说:“都是你!”
副市长武开元的车也正向出事地点飞驰,他在车上给卫生局局长打电话,因为心情沉重他的声音微微有点发抖:“老胡,全市各医院的准备情况怎么样了?一定不能马虎,做最坏的打算,做好接待伤员的充分准备。有问题随时跟我联系,”他又挂通了公安局长的电话:“李局长,我是武开元。对,务必请你们全力支持。人命关天哪,他就是跑到天边,你们也一定要把他缉拿归案!我代表全体受害者先谢谢你!”
化工厂事故现场,厂房的窗口喷着火焰,上空升腾着黑烟。一些消防队员抱着消防高压水枪向窗内喷水。另一些戴着防毒面具的消防队员做着向厂房冲刺的准备。已经有救护车抵达,一些医护人员跳下车来。在几辆警车和消防指挥车周围组成了现场指挥部。厂房里偶尔还会传出一声骇人的爆炸声。整个现场气氛紧张、忙乱。消防队员和武警战士开始冲进厂房抢救伤员,警察在维持事故现场的秩序。不知所措的工人们绝望地望着浓烟滚滚的厂房,有些女工相拥而泣。急救中心的急救车开进现场。林志浩等人跳下车来,空地上已经有些被送出来的伤员躺在那儿。武布克等人抬着担架奔向伤员。
林志浩问身边的消防队指挥员:“现场有没有剧毒化学物品?”
指挥员嘶哑着嗓子回答:“正在进行现场清查,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估计有剧毒物品的可能性不大!”
唐在军上前接下伤员放在担架上。佳佳见到伤员的惨样吓得一下子扭过脸去:“妈呀!”
武咪咪强忍着没有表示出来,但她也被眼前的惨象惊得呆立在那儿,根本不知该干什么。
林志浩对医务人员说:“立刻脱掉伤员身上的衣服和鞋子!用清水反复冲洗,不得少于十五分钟。”他推了一把还在愣神的武咪咪和佳佳,说:“去拿脱脂棉来!”武咪咪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跑去取脱脂棉,佳佳也随即跟了过去。
mpanel(1);林志浩检查伤员情况,给伤员做人工呼吸。唐在军给一伤员做人工呼吸,伤员恢复呼吸。唐在军抬头喊:“谢鸿雁!”
谢鸿雁背着急救箱跑来:“什么事?”
唐在军说:“你告诉武警战士们,抢救伤员的时候要注意骨折现象!”
大家忙得脸上全是汗水,衣服也都被渗出的汗水打湿了。白大褂已经沾上了各种污渍。谢鸿雁、窦青青、武咪咪等给伤员用剪子剪开鞋子、衣服等,其他护士用药液清洗,伤员疼得呼天抢地。
武开元赶到现场临时指挥部听情况汇报。唐在军偶然发现了武开元,把手里的伤员交给张俭,起身朝武开元跑去,他向武市长汇报说:“武市长,我已经制定了一个完整的抢救方案。把急救人员分成两个急救小组,由布克和林志浩分别负责,做到分工明确,责任到人。”
武开元问:“你们中心离这儿近,怎么比人民医院还晚到!”
唐在军一时语塞:“我们可是刚一听见爆炸声就出来了。”
武开元说:“好了好了,你去参加抢救吧,不用跟着我。”
唐在军说:“那怎么行?您身体不好……”
武开元发火:“我说不用跟着就不用跟着!年纪轻轻怎么婆婆妈妈的!”
唐在军看了一眼童秘书,童秘书拍拍他的肩膀,跟上武开元走了。正在抢救伤员的武咪咪发现武开元,身子侧了侧,把后背冲着父亲。武开元过来,见武咪咪帮着张俭给患者静脉推注,惊异地停下:“咪咪?”武咪咪看了一眼父亲,埋头做自已的事。武开元又向前走去。童秘书跟在后面说:“咪咪,你来当自愿者?”武咪咪也没搭理他。童秘书感觉没趣,自找台阶地说:“注意安全!”
谢鸿雁对林志浩说:“这个伤员并发颅脑损伤。”
林志浩说:“上呼吸器!老唐,处置过的病人应该送中心了!”
唐在军说:“知道,我已经安排了!”
一个护士大声惊呼:“林大夫,这个伤员心脏骤停了!”
林志浩猛地起身,身体不由得摇晃了一下,他扶住身边的急救车,看见武咪咪正给一个伤员冲洗伤口就对她喊:“快,人工呼吸!”
武咪咪看看伤员满是血污的肮脏的脸,皱着眉头:“你让我给他做人工呼吸?”林志浩说:“医生做人工呼吸还要挑选患者吗?”
武咪咪扭过身说:“恶心死了,我不做!”林志浩冲过去拉住她:“现在是救命,不是谈恋爱!”
武咪咪说:“我说过了我不做!谁爱做谁做!”
林志浩气得浑身哆嗦:“我命令你做!”
武咪咪倔强地瞪着他:“就不做!”
林志浩把她使劲一推,咪咪正好跪在了伤员跟前。
林志浩凶巴巴地说:“他要是呼吸不能恢复,你就是谋杀他的凶手!”说完林志浩便奔向另一个伤员。
武咪咪闭着眼睛给伤员做人工呼吸,佳佳边给伤员做心脏按摩,边同情地看着她。
佳佳惊喜:“行了,咪咪!”武咪咪没听见,还在做。
佳佳拍了武咪咪一下:“咪咪,行了!”武咪咪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伤员已经恢复呼吸,胸口已经有了起伏,嘴也张开了,似乎正眯着眼睛看自己。武咪咪刚站了起来,就见伤员的嘴里流出口水,不觉一阵恶心,猛地跪在地上,拼命地呕吐,佳佳急忙为她拍打后背。
唐在军在事故现场指挥着把几个伤员送上救护车,武开元握着伤员的手说:
“别多想,好好养伤,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痊愈!”
后在军凑过来说:“这是武市长!”
伤员微弱地说:“谢谢武市长!”
唐在军对随行医生说:“中心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有情况及时跟我联系。”救护车开走了。唐在军又颠颠地跟在武市长后面。武开元略带不满地说:“唐在军,你怎么又跟来了?快去组织抢救伤员。”唐在军有点尴尬地站住了,脸上堆着笑。突然,又传出楼房坍塌的响声。武开元猛地一扭头:“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不觉一阵发晕,身子摇晃了一下,栽倒了。
唐在军眼疾手快,赶紧去扶武开元,没想到却被武开元带倒在地。童秘书紧张地问:“武市长!老唐,怎么搞的?”武开元喘息着,手按在胸口上。
童秘书要去扶武开元,唐在军拦住他说:“你别动!”
童秘书说:“那你来!老唐,不赶快抢救,出了问题你要负责的!”
唐在军嘴角有些哆嗦:“这是市长,我,我,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唐在军对一个护士喊:“快,叫武大夫来!”
武布克跟着护士跑来,看见地上的父亲,愣住了:“爸!”
唐在军说:“布克,快,你看该怎么处置?”
武布克为难地说:“我不行。还是喊志浩来吧!”
后在军说:“哦,对对!”他朝林志浩抢救伤员的地方跑了两步,几乎带着哭腔地喊:“林志浩!林志浩!”林志浩跑过来,急忙蹲下身子去查看武开元,他摸摸武开元的颈动脉,而重秘书却在一旁不住地叨叨:“武市长可不是一般的病人,这两天他疲劳过度,感冒还没好,又急急忙忙地赶到这儿,你们要抓紧抢救,抓紧抢救!”林志浩诊断武市长是心源性休克,像是早期衰竭。
武布克说:“志浩,你就拿主意吧,我信得过你!”
唐在军说:“咱们一起马上护送武市长去人民医院!”
童秘书说:“对对,千万别再耽误了!”
林志浩说:“我们都去?这里也缺人手啊!”
童秘书说:“还是一起去吧,路上还可以研究方案!”
林志浩说:“不懂就不要说话!”
武布克说:“志浩说得对,这里更需要人。我留下。”
童秘书对武布克说:“武市长可是你爸爸呀!”
武布克说:“志浩这方面比我强!志浩,拜托了!”
林志浩的拳头击打在武布克的掌心上,武布克就势攥拳,俩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街道上,急救车鸣笛飞驶。武开元躺在担架上昏迷着。武咪咪握着父亲的手,眼里噙着泪水。
林志浩用听诊器在武开元的胸上听着,武咪咪为父亲做心脏挤压。
唐在军说:“你的手法不对!还是我来吧!”过一会儿,林志浩赶忙拿起听诊器听:“过来了。”
唐在军松了口气,对司机说:“老赵,再开快点!”
赵新国说:“没法再快了!车太破嘛!”
林志浩叹口气:“这叫什么急救车!病人出现危象,也只能用听诊器听来听去,最多补点液体吸个氧,没有任何办法。”
赵新国说:“我不是说了嘛,这是运输车。主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进辆真正的急救车啊?也让我开上过过瘾!”
唐在军说:“老赵,救人嘛,怎么尽想着过瘾呢?一步步来吧,凡事总得有个过程。”林志浩不说话了,他看看表。武咪咪也下意识地看表。林志浩看了眼武咪咪,想说什么却又没张开口。
突然,武开元开始出现大口吸气,胸脯剧烈地起伏。林志浩立刻将武开元头部挪动成侧卧位,然后抬起他的下颌使颈部后仰。武咪咪慌乱地问:“我爸这是怎么了?”
林志浩说:“呼衰!”他又对武咪咪说:“你赶快到后面把纤维支气管镜找出来。快点!”
唐在军说:“还是等到人民医院吧?”
林志浩说:“不行,没有时间了!没别的办法,必须让病人呼吸通畅,不能缺氧!”
唐在军说:“不行就停车吧?老赵,快停车,停车!”
武咪咪担心地说:“做气管插管,弄不好会造成急性中耳炎或鼻窦炎合并症哪!”林志浩把纤维支气管镜插向武开元的嘴中,武开元很快就显得平静了。车又继续驶去。林志浩对武咪咪解释道:“……这种情况最好是做气管造口置人气管导管。我刚才也是捏了一把汗。”
武咪咪说:“急性呼衰如果处理不及时,是不是脑、肾、心、肝这些重要脏器都会因严重缺氧而发生不可逆转的损害?”
林志浩说:“是。所以急救首先是救命,感染了可以再治疗,救命有时候是瞬间的事,可不能因噎废食。”
唐在军说:“咪咪,这你可得好好谢谢林大夫。”
武咪咪看了眼林志浩,没说话,轻轻笑了笑。
林志浩说:“老唐,武市长现在稳定多了,还是拉回咱们中心吧!”
唐在军想了想,又看了看武开元:“好吧!”
急救车掉转方向急驶而去,顷间到了急救中心。林志浩推着担架车,武咪咪抱着氧气袋,护士举着输液瓶进了监护室。张俭和唐在军将各种仪器导线安装在武开元身上,心脏监测仪立刻出现心率。林志浩正给武开元切脉。窦青青和彩超医生推着彩超仪走进监护室。
林志浩问:“你们干什么?”
窦青青说:“给武市长做心脏彩超啊。”
林志浩说:“胡闹!病人现在需要安静。怎么想的你?!谁让你做的?”
窦青青说:“还有谁?唐主任呗!”
林志浩微微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他摆摆手示意他们把仪器推走。
童秘书气喘吁吁地过来问窦青青:“武市长是不是在这儿?”
窦青青打量了他一眼,往监护室方向抬了抬下巴,童秘书走进监护室,他擦着汗说:“不是上人民医院吗?你们怎么又上这儿来了?”他走到林志浩跟前喋喋不休地说:“你们怎么自作主张把武市长拉回来了?我都已经跟人民医院打好招呼了,黄院长带着孙教授亲自在门口等着,结果……你们这个样子不行的,一旦出了问题,你们怎么向市里交代?!”
林志浩面无表情地问童秘书:“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窦青青!”
窦青青走到童秘书跟前说:“对不起,中心有规定,你不能呆在这儿。”说着往外推他。
童秘书说:“我怎么就不能待在这儿?老唐呢?去把唐在军给我找来!”窦青青说:“你出去,我跟你解释,你再不出去我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童秘书被窦青青连拉带扯地弄了出去。
监护室内各种仪器设备运行着,输液瓶里的液体有节奏地滴落。武咪咪坐在父亲身边,轻轻为父亲撩起额角上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她问林志浩:“我爸没事了吧?”
林志浩走到心肺监视器前观察各种指数,说:“害怕了?”
武咪咪说:“嗯!看到化工厂事故中那些死去的人一人盖一块白布,我突然觉得生命竟如此脆弱。特别怕我爸爸,唉,人能活着多好呀!”
林志浩说:“我听你哥说了,你不想学医,是武伯伯逼你上的医学院,对吧?这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
武咪咪说:“逼我?他背着我偷偷给我改了志愿!”
林志浩说:“学医有什么不好?我一直庆幸自己选对了职业。”
武咪咪说:“我爸爸纯粹是侵犯了我的人权。不过今天我对医生这个职业有了重新认识,以前我认为医生只是跟痛苦和死亡打交道,今天我觉得社会离不开这个行业,医生是拯救生命的。从你身上我觉得医生挺崇高的,也许是从你推我给病人做人工呼吸那一刻我改变了看法的。”武咪咪盯着林志浩,林自然微微有点不自然他说:“我不该那么粗鲁,我当时也是昏了头。可人命关天,做医生的,每一秒钟都必须去争取!武市长没事的。注意呼吸次数就可以了。”说完林志浩便离开了。唐在军从处置室里出来看见林志浩匆匆走来,猛地快走了两步问:“武市长怎么了?”林志浩说:“没事。”
后在军说:“看你这着急样,我的心一下又提到嗓子眼儿了。”
林志浩说:“老唐,我想回爆炸现场去。武市长已经没危险了,我还留在这儿……”
唐在军正色道:“志浩,这可不该是你说的话。武市长不是一般的病人,这里头的分量你自己掂量!”唐在军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按理说,给市领导做保健、治病根本轮不到咱们,现在咱们有了这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出一丝差错。万一要出点什么纰漏,咱们中心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林志浩说:“可武市长真的没事了,爆炸现场还有那么多伤员等着抢救呢旧p边缺人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唐在军说:“布克他们不是在那儿嘛!再说还有其他医院的人呢。不行,你这份力量现在要用在咱们中心上。志浩,你太天真了!确保武市长的健康不是一般性的问题,这是关系到咱们整个中心生存发展的大问题你知道不知道?你呀,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你不是总说咱们的设备不行吗?为什么?我们打过几次报告,要求增加预算,到现在都没批。武市长是主管市长,你想想看?要学会从战略的高度看问题。”
林志浩说:“我留下来跟武市长批预算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唐在军说:“你别这么书呆子气好不好?这是中心领导的决定!行了,别钻牛角尖了。你去现场是抢救病人,留在中心也可以抢救病人嘛,在哪儿抢救不都是一样的。”
这时徐护士急急走来:“林大夫,三床烧伤病人休克了!”
林志浩和徐护士进了病房。朱小民说:“已经二百焦耳了!”
林志浩说:“继续!”回过头对徐护士说:“立刻建第二静脉通道,尽快补充液体2”林志浩接过电极说:“二百五十焦耳。”患者全身震颤,弹跳起来,心脏检测仪出现心率,大家松了口气。
林志浩说:“要密切注意病人的渗透情况和尿量排泄情况。及时补充液体和血浆,防止电解质紊乱。”
一个护士进来说:“林大夫,手术室来电话,陈大夫做植皮手术,患者血压突然下降!”
林志浩说:“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去!”
护士站几个护士正议论这次抢救情况,一个小护士说:“得亏林大夫在现场,换了别人就难说了。”
另一个小护士说:“咱们急救中心的医生要都像林大夫那样,死亡率肯定能降下来。”
一位年长一点的护士说:“你们俩小东西,说什么呢?要都像他那样,也太呆板了吧?”
小护士反驳说:“看医生不就是看医术和人品吗?都像唐在军那样想往上爬,医院的水平能上去才怪呢!”
叶小楠去人民医院为母亲联系转院的事,她去找孙教授,坐在孙教授对面的男患者起身给叶小楠让座:“坐这儿,坐这儿。”眼睛却一直盯着叶小楠。患者的妻子暗地里捅了他一下,站起来说:“孙主任,您忙,我们先告辞了。”
男患者还不愿走说:“孙主任,您看我这个……”
患者的妻子一把将他拉走:“走吧走吧,孙主任忙着呢。”
男患者走到门外说:“我还没问完呢!”
患者的妻子不屑地:“得了吧你,再问眼珠子就掉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你?贱骨头!”
男患者说:“我怎么啦我?张嘴就骂我!”
患者的妻子说:“哼,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一眼就看穿了!你甭给我装!走!回家去,今天的饭你做。”
叶小楠把一摞病历递给孙教授:“这是我妈妈的病历,急救中心林志浩是主治医生,我信不过他,我妈妈现在稳定了。我想把我妈妈转到您这儿来。”
孙教授一边看着病历一边说:“你可别小看了林志浩,虽说是搞急救的,可业务能力非常强,心外和脑外方面都不错,这样的人才不多见。我们一直想调他过来都调不动。”
叶小楠问:“那为什么?急救中心不放他?”
孙教授说:“他自己就不干。”
叶小楠说:“人民医院条件可是咱们市里最大最好的医院啊!”
孙教授说:“是啊,可他更热爱急救这一行啊!这个林志浩!他这样的人多些,医学才会后继有人啊!”
叶小楠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教授。
孙教授问:“你们认识。”
叶小楠忙说:“不认识,不认识。那您忙我先走了。谢谢您,孙教授。”
在急救中心的监护室里,后在军坐在武开元旁边的椅子上,其实没什么事可做,只是唐在军一见有权势的人就充满了亲切感,充满了崇拜。他认为这些人是他奔向金钱和权力的梯子,每个人扶他一把,他就向他追逐的东西近了一步,所以,他坐在武开元身边心里觉得特别踏实,特别舒服。唐在军想着他从医学院毕业到急救中心后凭着他的用心,几年之后就升到了副主任的位置,仅次于王文明,而王文明是个学者型的领导,所以医院进设备、进药品的事全由唐在军管,他从中得到的好处也就不用说了。他现在就希望王文明退了之后自己能当上正主任。他想中心现在只有武布克和林志浩这两个人能对他构成威胁。这两个人论从政的头脑都不如他,可武布克有个当市长的爸爸,林志浩的业务能力众口皆碑,而且这两个人是大学同班同学,私交甚好,唐在军权衡了两个人,决定先拉武布克的同时排挤林志浩。唐在军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人事升迁之类的事噢觉非常敏感,也爱琢磨这种事。此刻他对自己的生活轨迹非常满意,他已经从里到外迅速脱贫,穿着非常讲究,头发也总带着“型”,早没了农民进城的影子。只是想到他的婚姻,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心里一暗。
童秘书探头探脑地悄悄走进监护室。发现林志浩不在室内便放心地走到病床前。武开元张开嘴好像要说话,喉头发出一阵响动。
武咪咪惊喜地凑近父亲:“爸!”
童秘书说:“武市长好像要醒过来了。”
唐在军上前查看说:“谢天谢地!”
武咪咪问:“你的手没事吗?”
唐在军说:“没事。咪咪累了吧?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躺一会?童秘书,你也去歇会儿,我会照顾武市长的。”
武开元声音微弱地说:“别跟着我,快去救伤员。”
唐在军和童秘书扑到武开元身边轻轻喊:“武市长!武市长!”
武开元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睡了。
唐在军给武开元切脉说:“武市长没事了!”
童秘书说:“我去报告市里!”说完就离开了监护室。
武咪咪松了口气,站起来说:“唐主任,我爸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有事先走了,我爸就交给你了。”
唐在军说:“放心,照顾市长可是我们中心平时争取都争取不来的机会啊。哎,你不等武市长醒过来再走?”
武咪咪说:“不了,唐主任,别告诉他我来过。”武咪咪又看了父亲一眼,转身离去。一会儿,武开元慢慢睁开了眼睛。
唐在军激动地说:“武市长,您醒了?”
武开元说:“唐在军?你怎么还跟着我?”
唐在军说:“您这是在我们急救中心。您在现场发病休克了。”
武开元说:“现场?你怎么不在那儿呆着?”说着就要拔插管。
唐在军笑了:“哎,这可不能拔!您总算过了这一关,我这心里直打鼓,一直担心没法向市里交代呢!”
童秘书进来,见武开元醒来,兴奋地说:“武市长,您可醒了!”
武开元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唐在军赶紧说:“您发病以后,童秘书一直守着您。”
武开元说:“你不留在现场,守着我干什么?”
童秘书说:“这是我的职责呀。”
武开元说:“我不要你守着我。你去现场。”
唐在军说:“武市长,您别激动。那边的抢救可能快完了。”
武开元生气地:“磨蹭什么?快去呀!”
唐在军说:“童秘书,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童秘书只好离开监护室。窦青青端着药进来挂上输液。
武开元问:“伤员都抢救过来了吗?”
唐在军说:“差不多吧。”
武开元说:“差不多是个什么概念?到底是多少?”
窦青青说:“心搏骤停复苏成功率才百分之六点六。”
唐在军正色道:“窦青青!武市长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不要多说话。她也是道听途说。布克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具体情况很快就能知道。”
武开元说:“他们一回来,就让他们来见我。”
唐在军说:“好的。您先好好休息,别再出什么差错了。您在车上出现过一次室颤,我可真是捏了一把汗。”
武开元说:“你们车上有除颤器?”
唐在军说:“没有,我们是用人工方法除的颤。”
武开元说:“哦,你的手怎么了?”
唐在军说:“我……车上抢救不方便,我……”
武开元说:“为了抢救我负的伤?真是谢谢你呀!”
府在军说:“您可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是主管卫生事业的市领导,如果您的健康都不能保证,我们还有什么脸啊?”窦青苔听了唐在军的话怔了一下。武开元说:“怎么还没消息呢?小唐,你把我衣服里的电话拿来,我要跟现场通话。”
唐在军说:“您现在需要静卧休息,千万不能激动。”
武开元说:“不知道现场的情况我怎么能静得下来!”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唐在军接听后说:“童秘书打来的,抢救已经结束了,布克他们已经往回走,可能快到了。”
武开元问:“伤亡情况怎么样?”
唐在军说:“童秘书说,比预计的要低。”
武开元说:“这就好。你们一定要抓紧后续的抢救工作,不能让伤员回来以后反而……”
唐在军说:“明白。我已经把医护人员做了调整,集中力量抢救这批伤员。”唐在军站起来看心脏监护仪:“武市长,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年纪大了,就要时时注意身体,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有规律。”
武开元说:“我才不信这话呢!注意不注意都没用,俗话说得好,蹬蹬的活不过哼哼的。”
唐在军说:“武市长,等您恢复得差不多了,找个时间我专门向您汇报一下中心的工作。”
武开元说:“汇报工作?哦,我知道,是增加预算的事吧?童秘书已经跟我说过了,等我出院再说。我知道你们这里救了我,我欠你们一个情,想趁热打铁是不是?”。
唐在军忙打哈哈:“哪里,哪里。看您说的,我们只是尽了我们应尽的职责。您先休息,我回头再来。”唐在军一出门正碰上从事故现场回来的武布克,武布克问:“老店,我爸醒了没?”唐在军拍拍他的肩膀说:“醒了,恢复得很好,快去看看吧。”
武布克走进监护室:“爸,您感觉怎么样?”
武开元说:“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武布克说:“在这么大的事故里还不算糟。”
武开元说:“你们一定要尽力抢救,受伤的工人大多还是年轻人呢。”武布克看各种仪器的指标满意地自语:“林志浩这小子就是有本事。”武开元说:“林志浩?他不是跟你在现场吗?一直是唐在军在这儿忙呀。”
武布克有点奇怪地说:“唐在军?”
武开元说:“怎么,你别觉得中心里除了你和林志浩别人都不行,那样不利于团结。”武布克对这话不置可否。
处置室里,窦青青从安腊瓶中抽出药液往输液瓶中兑,徐护士在一边不断地摆开安腊瓶。窦青青一边工作一边对徐护士说:“咱们这儿可够热闹的啊!”
徐护士说:“怎么了?对讲机又要发布最新消息了?”
窦青青说:“谢鸿雁惦记着林大夫,朱小民又惦记着谢鸿雁,你说乱不乱啊。”徐护士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瞎猜的吧?”
窦青青说:“喊,这谁还看不出来?你说,就谢鸿雁那样的,不就长得好看点才当上的护士长吗!真没看出她比谁技术强在哪儿。”
徐护士说:“起码比你我强吧!”
这时林志浩走进来。徐护士走上前问:“林大夫,你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林志浩辨认:“异……博……定快注。这是谁写的?”
窦青青说:“除了朱小民还有谁。为了谢鸿雁,他成天神魂颠倒的。”
林志浩对窦青青说:“给第二监护室加一张床。三床病人得搬到监护室去。”窦青苔问:“林大夫,你是不是有病啊?”
林志浩愣了一下:“我,我有什么病?”
窦青青说:“你好像是个工作狂。”
林志浩说:“工作狂不好吗?”
窦青青说:“你一门心思就想治病救人,可功劳都让别人窃取了。”
林志浩说:“你别胡说。”
窦青青说:“武市长明明是你抢救过来的,可唐在军在武市长面前卖好,说是他抢救过来的。”
林志浩一怔,转而生气地说:“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医生治病救人天经地义,谁救都一样,不能想着让病人知恩图报。”脱着便离开处置室。张俭和小护士推患者向病房走去。小护士说:“林大夫做手术既快又利落。手术室的护士没有不夸他的。”
张俭说:“你这么欣赏他怎么不嫁给他?”
小护士说:“去你的,两回事嘛!像他那样不懂世故的,干活是把好手,当老公可不敢恭维。”
张俭看见了噘着嘴的窦青青问:“怎么了,对讲机?”
窦青青没好气的说:“你才是对讲机呢!”
林志浩从监护室出来,武布克正好走了过来,他问:“哎,志浩,我爸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吗?怎么又成了唐在军抢救的呢?”
林志浩说:“你问这个于什么?人救过来不就得了。”说着一脸疲惫地走进医生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上盖着张报纸,他揭开一看,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毛巾包,里面是他的饭盒,饭菜都还冒着热气。他想不出是谁给打的饭,便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窦青青拿着刚打回来的饭菜走回大门。武布克拿着饭盆从大门出来问:“青青,怎么一个人吃饭去了?”
窦青青没好气地说:“你不也一个人吃饭去吗?吃饭还用前呼后拥的啊?”
武布克笑了:“谁又招你了?”
窦青青说:“没谁,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武布克说:“什么事想开点。哎,我爸到底是谁抢救过来的?”
窦青青没好气地说:“你问这干什么?”
武布克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还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窦青青一脸冷色:“医生治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有知恩图报的思想?”武布克一头雾水:“都怎么了?怎么都跟吃错了药似的!”
当天晚上,本市晚间新闻播了化工厂事故的报道,报道快结束时,记者俞欣雅总结说:“各位观众,电视台记者俞欣雅在爆炸现场为您做纪实报道,今天在我市西郊发生了一起因设备安全隐患和违规操作造成的重大化工原料爆炸事故。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七人在爆炸事故中死亡,受伤人数达三十七人,其中重伤二十二人,经我市医务人员的全力抢救,现在已有七人脱离危险。而该厂厂长在事故发生之后逃逸,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全力缉拿……”
第三集叶小楠当年以文化和专业成绩都是第一的骄人成绩考人舞蹈学院,所以她的气质里多了点书卷气,少了点浮华。当有的女同学奔着大款、名车去的时候,她只是沉浸在舞蹈中,漂亮的女孩总是有追求的,可她总是拿他们与林志浩比较,她既不能原谅林志浩又不能忘掉他,所以她总是无法接受追求者的感情。
毕业后她分到市歌舞团,编导汪颂年一下子就被她那出众的美丽吸引住了。叶小楠来报到那天江颂年发现她的脸上释放着柔和的光芒,这种光芒毫无保留地放射到四周的空气里。她静静地站着,就有一种艳光四射的魔力,一下子把与叶小楠同时来报到的那些叽叽喳喳、矫揉造作的女孩子比得黯然失色。汪颂年立刻对叶小楠展开了进攻,开始叶小楠对这个过分殷勤的男人并没多少好感,可汪颂年坚信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容易被寂寞击中。汪颂年非常擅长甜言蜜语,比起那些大学里的男生他有一种不折不挠的精神。在江颂年无微不至的进攻下,叶小楠被瓦解了,可叶小楠隐隐感觉到他们中间还缺点什么。对歌舞团熟悉了之后,她发现大家好像对汪颂年评价并不高,她也觉得汪颂年非常功利,对上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无论为什么事吵架,叶小楠一说分手,江颂年就会痛哭流涕,甚至下跪,请求她的原谅。团里的一位老大姐有一次对叶小楠说:“小楠,我不怕你不高兴,江颂年人品不好,我怕你跟了他会吃亏。”叶小楠并不认为江颂年有多好,但她认为大家对汪颂年还是有点偏见。俩人的感情就在时好时坏中继续着,而叶小楠的母亲从来就对汪颂年没好感,虽然汪颂年总是尽力讨好她,可老人家一看江颂年的小眼睛贼溜溜地乱转,就觉得这个人不可靠。
此刻,叶小楠等在市歌舞团的排练厅里紧张地排练着。汪颂年坐在一旁看着,脚底下不由自主地打着拍子。叶小楠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有几个动作不到位。汪颂年站起来拍拍手喊停:“跳得不错,大家都有进步。现在休息一刻钟。”汪颂年把叶小楠叫到一边说:“小楠,你怎么了?老走神!”
叶小楠说:“没怎么,就是不想练了。”
汪颂年说:“你说什么?开什么国际玩笑你!”
叶小楠不说话,拿起矿泉水咕嘟嘟地往嘴里灌。
汪颂年说:“别看在国内咱们已经拿了不少奖,可要拿国际奖还得下功夫苦练!”叶小楠不耐烦地说:“奖、奖、奖,你就知道拿奖!”
汪颂年说:“这跳舞就跟体育一样,可不就为了拿奖嘛!不拿奖,怎么证明你的价值?再说咱们付出了这么多,得奖是应得的回报!我可是跟武市长打了包票的。”叶小楠说:“我想去看我妈。”
江颂年说:“小楠,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妈已经稳定了,在医院住得好好的,你又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的!离出国没几天了,还是把心思用在排练上,拿个国际奖来报答她吧!”
叶小楠说:“我去看她一眼就回来好不好?就看一眼。”
汪颂年说:“你呀,这不是找着让人家说我对你搞特殊吗!”
mpanel(1);叶小楠说:“本来就特殊嘛!我走啦!晚上请你吃饭。”
在急救中心护士站里谢鸿雁正在整理病历,窦青青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朱小民走过来说:“叶小楠来了!”
窦青青问:“你认识她?”
朱小民说:“她可是咱市最牛的演员,青年舞蹈家,谁不认识?”
窦青青说:“怎么着,想不想要她的签名?”
朱小民急忙拦住她:“别!哪儿有我这么老的追星族!”
窦青青说:“你还真以为我给你要签名去,叶小楠有什么呀?不就是脸蛋长得漂亮点嘛,搞舞蹈的素质能怎么样,趾高气扬什么呀!”
朱小民问:“那你干吗去?”
窦青青说:“给你腾地方呀!咱长得没叶小楠漂亮,再没点眼力,那可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
朱小民说:“一个女人太漂亮,在女人眼里,平常的表现就是高傲,要是真高傲,就是飞扬跋扈。”看看谢鸿雁,谢鸿雁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照旧在忙活着自己的事儿。朱小民很没趣地走了。
武咪咪那天从事故现场回来直接回宿舍睡觉了,她突然觉得去参加张耀宇的生日晚会特别没意思。她的脑子里常出现林志浩在抢救现场的一举一动词时也感觉自己的心里很乱,她只想静静地呆着。宿舍门被推开,佳佳进来了,她有些奇怪地问咪咪:“那天,从医院回来你怎么没去西苑?张耀宇的生日呀!忙糊涂啦?”武咪咪说:“我又不是他妈,他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佳佳愣了一下说:“哎,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张耀宇可是爱面子,你这是让他在人面前下不来台。咪咪,你怎么啦?怎么成这样了啊?该不是做人工呼吸做出毛病来了吧?”
武咪咪烦躁地说:“他就知道玩保龄、泡网吧、标榜时尚,特没劲。”说完,武咪咪上床睡觉去了。佳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愣了一会儿就走了。武咪咪睁开眼睛望着上铺床板,那上面贴着各种流行音乐歌手的画报,她觉得张耀宇特别遥远。咪咪发够愣出了宿舍径直回了家,第二天刚进校门,碰见同屋的两个女同学挽着胳膊从学校出来:“哎,咪咪,你上哪儿去了?一大早张耀字打了好几次电话来,一次比一次生气。”
武咪咪没精打采地说:“生就生吧。”说着径直走出宿舍大楼。
俩人好奇地看她离去:“就这德行,张耀宇怎么会看上她?”
“人她爸是市长呗!喊!”
咪咪出了学校,迎面看到张耀宇和阳奎手里托着篮球往球场走。
阳奎叫了声:“哎,武咪咪!”
张耀字对阳奎说:“她不是不在乎我吗?我还就要杀杀她这大小姐的臭脾气!”阳奎说:“行,看你们俩谁牛得过谁!”
张耀宇说:“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
武咪咪想了想,自己无论如何没去参加张耀宇的生日晚会有点不合适,于是快步赶上来打招呼:“张耀宇,对不起,那天发生点意外,没去成。别生气啊。”张耀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故意不理武咪咪,独自昂然走了过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武咪咪站住了,周围有人在朝这边看。
武咪咪咬牙说道:“张耀宇,算你狠,我要再跟你说话我就不叫武咪咪!”说完转身就走。
张耀宇愣在那儿。阳奎说:“玩砸了吧?快追去吧!”
张耀宇硬充好汉地一甩头说:“走!”
星期六的操场上照例是张耀宇和男篮队员们在练球,武咪咪和一群女生在旁边练习参加大运会拉拉队的舞蹈。张耀宇的眼睛不时地往武咪咪那儿瞄,球打得有些漫不经心。
一个男队员说:“这球还打不打啦?耀宇,放不下你就过去!心猿意马地干什么呀!”
几个球员停下看着张耀宇,有俩队员咬着耳朵,脸上露出坏笑。张耀字朝拉拉队走过去,女生们都看着他。佳佳用胳膊碰碰武咪咪,武咪咪装看不见。
张耀宇过来,有些夸张地说:“佳佳,晚上八点,别忘了啊!”
佳佳看了眼咪咪,暗示张耀宇快离开。张耀字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怕什么?咱俩光明正大的,没什么可瞒着人的是吧?”
佳佳有些尴尬地说:“咪咪,我们是说晚上功课的事。”
武咪咪说:“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跟我解释得着吗!”
佳佳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武咪咪说:“你也算男人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呀?”
张耀宇说:“想看出来很容易,有胆子跟我出去开房间吗?现在就去?!”说着欲抓咪咪的手。武咪咪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昂头挺胸地走了。
张耀宇呆呆地看着武咪咪远去的背影,揉了揉被打的脸,牙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
旁边有人对阳奎小声道:“嘿,这回张耀宇栽面儿栽大发了!”
佳佳拉了张耀宇一把说:“咱们走吧。”
张耀宇甩开佳佳的手:“走什么走!要走你自己走,缠着我干吗!”说完把手里的篮球使劲儿朝地上一掼,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佳佳窘迫难堪,欲哭无泪,冲着张耀宇的后影喊:“你是混账王八蛋!”
急救中心又迎来了一天,这时是中心最忙乱的时刻,走廊上,谢鸿雁推着担架车过来,担架上躺着老年患者,患者女婿在一旁帮忙推着担架车。林志浩和武布克跑过来,林志浩用听诊器听老人的胸部。
武布克问家属:“是什么东西进了气管!”
老太太说:“他睡着睡着突然觉得喘不上来气,一下子憋醒了,就发现那颗假牙不见了。”
武布克说:“怎么不直接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多耽误时间哪!呼吸道异物可是急诊中的急诊。”
老太太后悔地说:“我一个老太太,哪知道急救中心哪!”
谢鸿雁说:“以后再有事打120,记住了?”
林志浩收起听诊器,将左手按在患者胸上,右手空拳扣击手背做叩诊。他问患者:“自我感觉怎么样?”
患者颤抖着声音说:“喘不上气来,像是叫人掐住了脖子。”
林志浩对谢鸿雁说:“给X光室打电话,让他们做好准备,马上胸透。”边说边接过担架车,又对武布克说:“”我带患者先做胸透,你去手术室作准备,下纤维支气管镜。“他把患者推进X光室,患者躺在X光机的滑板床上。
林志浩说:“片子得快点出来。”
X光医生说:“你亲自来,我还不得表现表现。”
林志浩笑笑:“呼吸道异物可是急诊中的急诊。”
X光片子出来后,林志浩看了看片子说:“马上安排手术。”
老人躺在手术台上。林志浩给老人下着纤维支气管镜。老人显得非常紧张,林志浩让老人别紧张,放松一些。
可老人的脸部僵硬,双手紧握拳,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下镜非常困难。武布克让麻醉师用全麻,林志浩说全麻总会有些副作用,老人的年纪大了,不宜全麻。林志浩屏住呼吸慢慢送着纤维管。林志浩细心操作,终于成功了。
手术室外,家属紧张地等待着,老太太硬咽着说:“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啊。我说这几天我一直心慌呢,就觉得要出事儿。”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了。武布克扶着患者,林志浩跟在后面走出手术室。
武布克说:“假牙取出来了。老人气管有点发炎,要用点抗生素。”
老太太抹着眼泪过来看着丈夫说:“老头子,你感觉好点了吗?”老头点点头。患者女儿握着武布克的手:“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林志浩说:“不用客气,应该的。不过你们以后得学一些起码的医学常识。比如,老人是不能戴着假牙睡觉的。”
女婿生气地说:“你说什么?”
林志浩说:“我说老人不能戴假牙睡觉。”
女婿说:“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林志浩说:“哦,你们应该学一些起码的医学常识,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的。这也是现代人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我说错了吗?”
女婿说:“你是说我们没素质,没文化,愚昧?直截了当点!”
林志浩:“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婿说:“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没文化,就你有文化?!”
林志浩:“文化和医学常识是两回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文化,但我知道你确实缺乏医学常识。”
麻醉师上来说:“你干什么?干什么?要不是林大夫,你们家老头就遭大罪了!”患者女儿扯了扯丈夫,示意他别说了。
女婿甩开妻子说:“一码归一码!治病救人你们是应该的,可他并不因此就有侮辱我们的权力!我要找你们领导去!”
老头冲女婿板脸喝道:“你干什么?少在这儿撒野!”女婿闭上嘴,一边悻悻地看着林志浩一边运着气。
林志浩对老头说:“您刚做完手术,要少说话。”说完林志浩向病房区走去,他进了叶母的病房。叶母还在沉睡中,叶小楠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林志浩看见叶小楠便想退出去。叶小楠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是他,略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叶小楠说:“啊,我妈怎么样!”
林志浩说:“一直很稳定。”
叶小楠说:“谢谢你!”
林志浩说:“如果你还坚持要转院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办手续。”
叶小楠说:“哦,不。”
林志浩迟疑了一下说:“那,我可以去请人民医院的专家过来会诊,孙教授怎么样?他可是咱们市最好的心血管专家。”
叶小楠看着林志浩说:“我跟孙教授咨询过,他对你非常肯定,说你是人才难得,还说一直想要把你挖过去。所以,我现在对你的医术是深信不疑。”
林志浩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显得有些拘束,不知说什么好。他求救似地看了眼刚进来的武布克。
武布克会意,连忙说:“是啊是啊,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大家都在进步嘛。你也已经成了腕儿了!”
叶小楠朝武布克笑笑,又对林志浩说:“那天我很不冷静,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实在是对不起。”
武布克说:“小楠,志浩不会往心里去的。再说,那天我的态度也不好,别在意啊!”
林志浩送叶小楠出去。从电梯出来的窦青青看见他俩,好奇地往前多走两步,回头又看了几眼。俩人默默地走到院子里,叶小楠说:“我妈这儿还得麻烦你多费心,我这阵子实在是顾不过来。”
林志浩说:“这你放心,这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
叶小楠坐进汽车,摇下玻璃:“再见,志浩!”
林志浩轻声说:“再见!”
林志浩送走叶小楠就去了医院的健身房,在健身器械上练着臂力。武布克在骑健身自行车。俩人练得满头大汗。武布克说:“叶小楠还是那么漂亮。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再见到她。这就是你们有缘呀!”林志浩并不搭腔。
武布克说:“哎,你今天对叶小楠的态度不对啊。我看她蛮诚恳的,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志浩说:“要什么反应?我对病人家属应该怎么反应!”
武布克说:“少装蒜。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放下她。如果不是学校联欢会上的那次意外,你们之间……啊,是不是?”
林志浩说:“是不是什么?练你的吧!”
武布克说:“别打岔。你要是爷们儿就跟我说实话,怎么样?”
林志浩说:“什么怎么样?无从回答嘛!”
武布克说:“我打你!再装可就没劲啦!”
林志浩说:“这么多年了,人家身后头肯定一天到晚跟着一大帮人,没准早都结了婚了。”
武布克说:“结了婚也一样可以追啊,就是费点儿劲嘛。”
林志浩说:“你呀你,一张臭嘴。”
武布克说:“我嘴臭,有人疼有人爱的;你嘴香,至今孤家寡人一个。这种事没什么技术含量,关键得大胆,要有一刀见血、一往无前、一条胡同走到黑的精神气概!你拿出对待病人的那种执著劲儿,没有办不成的事!”
林志浩说:“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
武布克从健身自行车上下来,走到林志浩跟前说:“现在的女孩喜欢个性突出的男人,特别像叶小楠那样有点艺术气质的人,看着表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其实呢,你这一套吃得开。蔡敏的事她也该慢慢想通了,毕竟你那时还是个学生,没太多经验,你又不是存心的。”林志浩没吱声,使劲练着举重。锻炼完后俩人在医院的林荫路上散步。武布克说:“志浩,我看你还是走吧,你想在中心碌碌无为地干一辈子啊?我是没办法,老爷子不让我走。你不一样,窝在这儿可惜了啊!”
林志浩说:“这话我不爱听。不管到什么医院,医生首先应该做的是抢救人的生命,然后才能求自己的功名。不然就是本末倒置,有多大的名气也没用。”武布克说:“我说,你能不能不演讲啊。我是替你考虑,人民医院条件好不说,关键能够搞课题出成果。也比这儿稳定,就说追叶小楠,你也能有大把的时间。哎,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搞医的跟搞文艺的其实满有缘的。”
林志浩说:“布克,你还记得叶小楠管我叫什么吗?庸医。”
武布克说:“晦,她那明显是说气话嘛,何必较真呢!”
林志浩说:“不,还有蔡敏的事,这些我会记一辈子。”
武布克说:“你还把那件事往自己身上揽?志浩,活得轻松一些,别老跟自己过不去。”
林志浩说:“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去人民医院吗?就因为蔡敏。从那天起我就发誓,宁可不当什么医学专家,也不能让那些本可以救过来的病人在我的手里再出任何差错!”
叶小楠回家后在整理房间,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沓照片从她手里拿着的一摞书中滑落下来散在地上。叶小楠弯腰捡起照片,不由得随手翻看起来。有一张照片上是学生时代的叶小楠、林志浩、武布克等一大帮人的合影。叶小楠旁边那个清秀的女生就是蔡敏,叶小楠半眯着双眼看着。突然,有人敲门,叶小楠定了一下神开了门原来是江颂年来请她吃西餐。
幽雅的环境里响着轻柔的音乐声,餐桌上,一个高脚玻璃杯里漂浮着一支摇曳的红蜡烛。叶小楠和江颂年相对而坐,一人一杯红酒。
江颂年脉脉含情地看着叶小楠,深情地说:“小楠今天是我们相识八周年的纪念日。”叶小楠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开。
江颂年说:“看着我。”
叶小楠扑味一声笑了:“干吗呀?天天看还看不够啊?”
汪颂年说:“哪有个够啊!我活这么大,这会儿算知道什么叫百看不厌了!”叶小楠说:“我活这么大,也刚知道什么叫肉麻了。”
江颂年问:“你不喜欢?”
叶小楠说:“不喜欢!”
汪颂年说:“那我就来点粗扩的!”
他猛地拉住叶小楠的手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叶小楠把手抽了回来。
汪颂年问:“怎么样?”
叶小楠说:“更肉麻!”
汪颂年说:“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叶小楠掩饰地笑笑:“没有啊!”
看得出来这天晚上汪颂年是想和叶小楠谈点什么,由于叶小楠没什么兴致,最后汪颂年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早晨,林志浩查房,走到一位烧伤患者面前,伤员差不多都让纱布缠了起来,只露着眼睛和嘴巴。
林志浩问:“感觉怎么样?”
伤员泄气地回答:“我全完了。”
林志浩说:“别担心,植几次皮就会好些的。”
伤员说:“好了是不是也成疤痢脸了?我可还没娶媳妇哪!”
林志浩说:“我们会尽全力的,你好好配合,要有信心。”
谢鸿雁也来到这个病房。林志浩又检查另一个伤员的情况,他严厉地问:“怎么能这样处置?这是谁干的?”
谢鸿雁犹豫着:“是……是按武大夫的意见处置的。”
林志浩不吭声,缓和了下语气:“来,你们跟我重新处置。”
一个护士跑进来喊:“林大夫,主任叫你开会了。”
谢鸿雁说:“林大夫,你开会去吧,你交代一下,我们来处置就可以了。”
林志浩说:“不,处置完我再去开会。”
谢鸿雁小声地:“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要不又该有人说你的闲话了。”
会议室里,化工厂事故治疗总结会正开着,林志浩等大家发完言,他最后说:“……大家刚才讲的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严格地讲,这是站不住脚的。如果我们现场处置做到完全妥当的话,我认为死亡率还能降下来,起码能保证颅骨合并症的病人不死。还有,我刚才看了伤员的处置情况,应该说我们还有很多漏洞……”唐在军打断林志浩的话说:“林大夫说的问题,我承认是事实,可是我们也要面对现实。人员素质、医疗设备目前就是这么个状况,谁也不能太理想化了。王主任,您是急救界的前辈了,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王文明说:“要说我们的工作没有差错是不可能的,比如液体补充不及时,胶体补充量不够,这些都需要好好总结。”
唐在军不满地瞥了王文明一眼:“但在这次抢救工作中我们尽力了。这样的结果也可以向上级部门交待了。”
林志浩说:“作为医生,肩负治病救人的职责,我们到底应该向谁交待?向我们的良心,一个医务工作者的良心;还有那些把生命交到我们手里的病人。生命垂危的病人把我们看作是他们的上帝,叫我们白衣天使,我们如何面对这个称号?如果因为我们工作上的疏忽,救治措施不当,让他们撒手人寰,我们还能心安理得地说我们尽了力吗?我们是天使还是撒旦?!”
唐在军脸色很不好看,他说:“这些大道理学过医的都知道,没必要在这个会上夸夸其谈。以后我们在工作中注意吸取经验教训就是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情况已经这样了,大家说怎么办?”
林志浩说:“八个字:改正错误座新处置。”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寂静了。林志浩看看大家,大家相互对视默默无语。武布克干咳了一声:“我同意志浩的意见。”但没人响应武布克。
王文明说:“大家的意见呢?既然是开会,有什么就都谈出来。”还是没有人吭声。
林志浩起身说:“对不起,如果没别的事了,我去帮谢鸿雁他们重新处置伤员。”中午休息的时候,林志浩站在医院楼顶平台上向远处眺望,医院的柿子树的叶子几乎凋落得一片不剩,只有几个耐寒的柿子孤零零挂在那儿,让寂寞有了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林志浩情绪很不好。武布克从另一边走来,站在林志浩的身边。武布克说:“对不起!志浩,我们是老同学了,一起上了五年大学,在急救中心工作也这么多年了,不说心灵相通,可谁心里想什么,另一个人也知道得差不多。我知道,你在想,这满大街的行人里面,应该有昨天死亡的那些烧伤病人的亲人。本来他们应该不会失去自己的亲人的。”
林志浩情绪激动说:“我就是弄不明白,你处置那个颅骨合并症怎么会有那样的疏忽?”
武布克说:“志浩,我当时真是有点发懵。”
林志浩叹息:“找个时间,我跟老爷子聊聊,让他同意你去人民医院吧。”
武布克说:“没用的。大家都不太重视急救医学。所以他就是摆样子也得把我摁在这儿不让我走。”
林志浩说:“但实际上他并不真正了解急救。”
武步克说:“你天生就是一个当急救医生的材料,判断病情迅速准确,我真没有你这两下子。”
林志浩说:“也怪我,离开事故现场的时候没交代清楚。”
武布克说:“志浩,这事与你无关,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该自责的是我。我也知道,急救医生和专科医生不同,不能只想着怎样把这个手术做得尽善尽美,而是要先把病人的生命抢救回来,让他活着,为下一步治疗打下基础。可实际一做起来,我还是不知不觉地拿出了专科医生那一套。”
林志浩说:“我真该再回现场去。只要我再坚持一下,老唐不会不同意的。”武布克说:“你再回去只怕也没大用,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就是那样的条件,需要呼吸器,没有;血浆,数量不够;做气管插管没有几个人能胜任。”
林志浩说:“总能想出一些应急的办法。”
武布克说:“你那些办法恐怕没人做得了。人的素质毕竟是有差别的,你不能要求中心的医生个个都和你一样,那不现实。”
林志浩说:“如果我做得称职,为什么不应该和我一样呢?什么叫现实?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就现实了?布克,其实急救这个行业大有搞头。别看咱们中心在市里现在占独一份,要是安于现状,很快就会落伍被淘汰的。”武布克看看林志浩,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看着天空漫游的白云,叹了口气。
下午刚上班,一辆有电视台标志的面包车在急救中心门口划了一个大弧度嘎然停下,看得出这是司机有意显示车技。曾经在爆炸现场出现过的三个记者从车上下来。俞欣雅走在前面,一边指挥摄像选择角度一边手举麦克风,以身后人来人往的中心作为背景开始冲着镜头说:“各位观众,电视台记者俞欣雅现在是在市急救中心为您做化工厂爆炸事故的连续报道。从现场抢救下来的伤员情况究竟怎么样了?我市急救工作是否能适应这种恶性突发事件?请随着我们的摄象机一起去看看……”到了主任办公室里,俞欣雅说:“王主任,请您介绍一下这次化工厂爆炸事故中人员的伤亡情况好吗?这些人目前的伤势怎么样,是不是都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说完把话筒举到王文明的脸前。
王文明摆摆手说:“你们稍等一会儿,我通知了在爆炸现场指挥抢救工作的唐副主任,一会儿由他具体向你们做介绍。”
唐在军进来脸上堆着笑,上前与记者挨个儿握手:“辛苦辛苦!哦,你就是俞欣雅俞记者!你主持的社会经纬栏目我可是每期必看哦。”
男记者说:“王主任,我们想采访一下受伤人员,你帮着安排一下吧。”
唐在军一脸沉重地说:“哎呀,现在受伤人员的情况还很不稳定,王主任您看……”
王文明说:“烧伤病人和其他患者还不一样,现在最好不要打扰他们。”
俞欣雅说:“你们抢救伤员是任务,我们采访也是任务。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啊。王主任,通融一下吧。”
王文明说:“不行。你们的任务和我们的任务是两码事。你们完不成任务最多挨市里的批评,我们完不成任务那可是要死人的!”
俞欣雅说:“我们的任务也一样!如果不能全面总结这次事故,很难保证将来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更难保证将来不会这样无谓地死人。况且,每一个市民都有权利知道事故的真相和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在座的任何人都无权隐瞒!”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唐在军打圆场:“你们的任务当然很重要,喉舌嘛。可王主任说的也有道理。烧伤病人如果不注意就特别容易感染。我有个建议,你们今天先采访别的,等伤员的情况稳定一些,再采访伤员。我知道,这个节目你们怎么也得做几期,不在这一两天,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俞欣雅说:“好吧。唐主任既然这么说,我们再强行要求就显得无理了是吧?”唐在军笑着:“别这么说,我们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吧。”
俞欣雅说:“那我们就先从采访你们开始吧。”
王文明起身眼睛瞅着唐在军:“我得看看伤员去。你看着办吧。”
王文明出去,唐在军想拦又不好拦:“您……我……你看,这事闹的。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请王主任回来。”
俞欣雅拦住唐在军说:“唐主任,不必了。我们就采访你了。”
唐在军说:“虽然王主任年纪大了一些,身体又不好,中心的工作大多交给我们去干了。可他毕竟是主任哪!”
俞欣雅看出了唐在军的顾虑,一语道破:“唐主任,你放心,我们有机会还会找王主任的。你们各自谈的角度不同,你就放开来谈吧。”
唐在军整了整衣服,捋捋头发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这次事故的人员伤亡确实惨重。我们急救中心没等卫生局下令就在第一时间做了充分的安排,把最好的医护人员包括正在休假的都调到了第一线。可是人员还是不够,设备也跟不上,你知道,我们中心的设备总的来说比较落后,这一次就更显得捉襟见肘,就说急救车吧……”
俞欣雅打断他说:唐主任,市委宣传部给我们的任务是多树几个典型,您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这方面的素材?比如哪个医生在急救中表现得特别突出?“唐在军想了想:“要说这个,那可就太多了。我们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在现场表现得都不错,可以说都经受住了考验。不过,我要特别说一个人,就是我们的武布克大夫。他正在事故现场抢救伤员,这时他的父亲武副市长由于过度劳累犯病了,生命垂危。可是他没有离开岗位,继续战斗在第一线。对了,武医生的妹妹武咪咪也主动参加了抢救工作,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医大学生呢!”
俞欣雅兴奋地说:“这可是个意外的收获。武市长现在怎么样了?”
唐在军说:“在我们中心的全力抢救下,已经脱离危险,目前正在康复之中。”俞欣雅说:“我们想马上采访武大夫,您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安排一下?”
唐在军说:“当然可以。俞记者的要求我一定尽力满足。”
武布克等人从一个观察室出来,唐在军在一旁朝武布克招手。
武布克犹豫了一下走近唐在军,唐在军告诉他,安排记者采访他。武布克说:“老唐,你听我的,把这事赶快推了,我可不能现这个眼。”
唐在军说:“这怎么能说是现眼呢?布克,你听我说,记者采访的是你,可并不就是宣传你一个人。这,你得弄清楚了。”
武布克说:“爱宣传谁宣传谁,反正我不出这个头。”
唐在军说:“我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转不出这个死胡同呢?记者宣传的是谁?宣传的是咱们急救中心哪!你琢磨琢磨这里头的意义。”
武布克说:“是啊,宣传急救中心,有你们领导出面不就行了吗,干吗非要拽上我呢?”
唐在军说:“你要跟记者强调,我们是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尽了最大的努力,抢救了那些生命垂危的伤员。咱们急救中心一向得不到重视,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啊,我们一定要抓住!你也别难为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在学校那会儿你就会说话得很!”
唐在军陪着武布克去见俞欣雅,她说:“武大夫,在事故现场我们就注意到了,你是最忙碌的人之一。武市长不仅亲自指挥抢救,结果病倒在现场;你妹妹也自告奋勇地参加了抢救工作;你能不能……”
武布克打断她的话:“慢,慢,你们究竟是要采访抢救工作,还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们如果想采访抢救工作,我可以尽量帮助你们。如果只对我们家感兴趣,那我实在是无可奉告。”
唐在军有点紧张地看看俞欣雅。俞欣雅脸上带出点笑容:“还是先说说抢救的情况吧。”
武布克谈完抢救情况,俞欣雅说:“武医生,您刚才讲的这些情况,令我们非常感动。你们在十分有限的条件下,把一个个生命垂危的伤员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武布克说:“过奖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吗,治病救人,义不容辞。”唐在军说:“武大夫是我们急救中心的技术骨干,不仅医术好,医德也十分高尚。武市长突然发病,如果他扔下伤员去抢救自己的父亲也是人之常情是吧?可他没有那么去做。否则,伤员的生存情况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俞欣雅说:“武大夫,你是个医生,一边是急需抢救的伤员,一边是急需抢救的父亲,你能否谈一下当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武布克说:“当时有点发懵。我父亲这个病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发作了,我以为完全好了,没想道……”
俞欣雅说:“按理说,你父亲也是个急救对象,为什么你当时没有亲自救治他呢?是不是怕亲子关系会有影响?”
武布克说:“不,亲于关系对我们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俞欣雅说:“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们中心是把最好的医生用在抢救伤员上,还是用在了抢救你父亲上?”
唐在军连忙接上话茬:“这个问题其实不存在,因为我们中心的医生水平都差不多,很难说谁最好或是谁最不好。”
男记者说:“当时抢救武市长的是哪位医生?”
武布克说:“是林志浩大夫。”武布克有意无意地朝唐在军扫了一眼,唐在军似乎毫不在意。
唐在军说:“林志浩是武大夫的同学。他们俩说起来都是我的小师弟。眼看着他们成长起来,成了中心的顶梁柱。”唐在军说到此不禁有些伤感。
武布克说:“循环系统疾病的急诊不是我的强项。林大夫在这方面比我强很多。”武布克耸耸肩,做出一副幽默的样子笑道:“这可属于本人的隐私,希望诸位不要对外宣传。”他清清嗓子,伸手指着唐在军说:“像我们唐主任,也是循环系统方面的专家,把我父亲交给他们,要比我自己亲自抢救更有把握。”
俞欣雅似笑非笑地说:“唐主任,那我就可以理解为,你们把最好的医生用来抢救武市长了对不对?”
唐在军也笑道:“你们都看出来了吧,武大夫是个非常坦诚直率的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大家礼节性地笑笑。
俞欣雅说:“唐主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唐在军说:“其实刚才武大夫已经说了,林大夫在循环系统方面比他强,但这并不意味着林大夫在其他方面也比他强。所以不能说我们把最好的医生用来抢救武市长。”
男记者说:“请问,林志浩医生是否也去了现场了呢?”
武布克说:“去了。在我父亲发病之前,他一直在现场指导我们进行抢救工作。可以这样说,我们那天的急救工作之所以取得了成功,与林志浩大夫的指导是分不开的。哦,当然,也是与唐主任的指挥分不开的。从急救医学的角度讲,志浩比我要更称职。你们其实应该采访采访他。”
俞欣雅说:“好啊!唐主任,我们今天算是来着了。”
唐在军说:“好吧,我安排一下。不过,我可先得给你们打个预防针,你们采访林大夫,恐怕不会像采访武大夫这样顺利。”
俞欣雅不解地看着唐在军。武布克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志浩是大学同班同学,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个人为人处世比较直率爱较真,对世俗的一些事情很淡漠。你们如果不好好准备就去采访他,不一定能问出什么。”
俞欣雅说:“是吗?听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见一见他,看看这位林志浩大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处置室里窦青青边写病历边接电话,朱小民过来问:“谁找谢鸿雁?”
窦青青说:“不认识,那人好像挺有魅力的。”
朱小民说:“你没见过怎么知道很有魅力?”
窦青青说:“还用见吗?听声音很有磁性的,啪啪直放电唉。估计是个款,口气大得很。”
朱小民说:“什么意思你?”
窦青青说:“没意思啊。怕你吃亏呗。”
朱小民说:“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转身离开。
ICU病房里,朱小民拿起止血带缠在武开元的胳膊上。林志浩、武布克看监护仪上的指数。林志浩对武布克说:“血压还不平稳,继续用多把胺维持,换新的抗菌素。”
林志浩一出门,正碰上窦青青提着新输液袋要进来。
林志浩问窦青青:“什么东西?”
窦青青说:“脂肪乳。”
林志浩说:“拿脂肪乳来干什么?”
窦青青说:“给武市长用的啊。”
林志浩说:“谁让加脂肪乳的?”
童秘书兴冲冲地过来说:“是我让他们给武市长加点营养,好尽快康复。”
林志浩直视童秘书:“你有行医执照吗?”
童秘书愣了:“我……我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
林志浩说:“那你凭什么做主给病人加脂肪乳?!”
童秘书说:“我……我不是想让武市长快点恢复嘛!”
林志浩说:“那我告诉你,他现在不需要。”
童秘书板着脸:“哎,我可提醒你,武市长不是普通病人,你别拿对付一般病人那一套瞎对付!”
林志浩说:“在医生面前,只有病人和病情,没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童秘书说:“别跟我讲这些。我见过的医生多了,还没看见过你这号的!年纪不大,毛病不少!”
武布克息事宁人地说:“好了,都另说了。志浩,要不就加一点?”
林志浩瞪了武布克一眼:“病人现在心力衰竭,白蛋白之类的大分子胶体,既增加血液粘滞度,又增加输液量,会加重心脏负担!”
武布克有些羞惭。林志浩对朱小民说:“这是ICU病房,不相干的人不能随便进来!”童秘书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就不走的姿态。林志浩对朱小民说:“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大家都看童秘书,朱小民冲着重秘书直努嘴。童秘书狠狠地瞪了林志浩一眼,哼了一声,甩手离开。
唐在军在办公室里起身给记者们续水:“来来,再喝点儿。我这儿还有正宗的哥伦比亚咖啡,要不要来点儿尝尝?”
记者们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不用了。”
俞欣雅看看表说:“唐主任,这林志浩怎么这么难请啊?”
男记者说:“武大夫也不见了。这不是涮我们吗!”
摄像师甩闲话:“唐主任,要知道俞欣雅可不是一般的记者,你们中心也太不给面儿了吧。这要在别的单位,各级领导早就屁颠屁颠地伺候着了。”
俞欣雅矜持地说:“你们别这么说,唐主任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唐在军说:“是是。三位,千万别生气。可能临时又有急诊吧,我们这儿就这个特点,要不不会这样。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看看。”
俞欣雅说:“唐主任,既然你们这儿忙,我们先上其他医院。”
唐在军急了:“你看这事儿闹的,你看这事儿闹的。真是对不住。”
俞欣雅一笑:“今天先这样,我们改天再来。”
第四集林晓云是林志浩的妹妹,父亲去世的时候林志浩十岁,林晓云仅仅四岁。林志浩从小学到中学成绩一直很好,最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医学院,而晓云的成绩一直一般,很让林母操心,高中毕业勉强考了一个自费大专,毕业两年已经换了六家公司。母亲临去世前的两大,林志浩没去医院看望母亲,因而晓云对哥哥耿耿于怀,林志浩怎么解释都没用,林志浩觉得跟妹妹沟通非常困难,虽然两个只相差六岁,却仿佛有代沟一样,而晓云则认为哥哥只顾工作,根本不顾亲情。所以近几年兄妹俩的感情别别扭扭,林志浩一问晓云工作上生活上的事,晓云就不成不淡地挖苦他:“还知道关心你这个妹妹呀,林大专家,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夜总会里,霓虹闪烁。晓云和经理陪客户吃完饭后,晓云正在陪客户跳舞。舞厅里,昏暗的光线下,男男女女们随着轻柔的乐曲在跳舞。客户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男人的手有些不规矩,林晓云面带笑容地把他的手放回原位。男人腆着脸又开始不规矩的动作。
林晓云说:“先生,您的手放错地方了。”
客户嬉皮笑脸地说:“是吗?那我应该放在哪儿呢?”
客户把手往林晓云的胸前摸来:“你的意思是让我放这儿吧?”
林晓云啪地打开男人的手,正色道:“放尊重点!”
客户不屑地说:“呵,尊重?合同想不想签?”
林晓云扭身要走,男人一把抓住她。
林晓云沉下脸说:“你放开我!”俩人拉扯起来,周围就有人看。经理过来劝解,林晓云趁机甩开他走了。
客户冲晓云背影叫道:“还跑这儿装淑女来了,什么东酉!”
经理赔着笑脸:“您别生气,回头我教育她。我再找个舞厅小姐来陪您跳。”客户说:“不,我就跟她跳!”
经理说:“啊,她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别破坏了您的兴致。”
客户说:“他妈的她身体不舒服跟我有屁关系?把她叫来,大爷我保准让她舒服得吱哇乱叫!”
经理沉下脸说:“先生,林小姐是我们公司的职员,您的这种要求我们无法满足。”
经理对走过来的舞厅保安说道:“喝多了,把他请出去。”
保安一边一个架起男人往外走。
客户大喊:“赶我走?我不走!快放开我!大爷我到消协告你们去!”
mpanel(1);晓云从夜总会出来看了一下表,直接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谢鸿雁已经在里面等她了,她刚过去在谢鸿雁对面坐下,突然一阵恶心,赶紧向洗手间走去,去洗手间呕吐。谢鸿雁过来,轻轻地给她拍着后背。关切地问:“又喝酒了?”林晓云摇摇头,又呕,不过没有吐出东西。
谢鸿雁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林晓云勉强笑笑说:“有事?”
谢鸿雁说:“林大夫情绪不好,你抽空还是去看看他。”
林晓云说:“别跟我提他!”
谢鸿雁说:“可你们毕竟是兄妹啊!”
林晓云突然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额上沁出汗珠。
谢鸿雁着急地问:“晓云,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林晓云虚弱地说:“我吃了堕胎药。”说完,身子一软滑倒在地上,殷红的血顺着她的裤腿口流了出来。
谢鸿雁马上给中心打电话,很快林晓云就被送到急救中心抢救室。朱小民正给晓云检查,徐护士发现门外有人探头探脑。
徐护士出来问:“你找谁啊?”
薛克支吾道:“那个林大夫……”
徐护士说:“找林大夫?他上手术呢。”
薛克说:“不,我是问他妹妹是不是给送这儿来了?”
徐护士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
薛克说:“我是她男朋友。”
徐护士说:“是你让她吃的堕胎药?”
薛克说:“是……是她自己吃的。”
另外一个手术室里,手术在进行中。一名护士用纱布给林志浩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律显示仪上跳动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林志浩慢慢地举起沾着血的手,默默地摘下口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惆怅。护士端过一杯牛奶,林志浩摇摇头。他迈着沉重的步伐默默地走出手术室,徐护士叫了几声他才听见。徐护士说:“称妹妹被送来急救。”
林志浩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徐护士说:“她吃了堕胎药,大出血。”
观察室里,林晓云昏迷着,林志浩走进观察室,朱小民对他说:“哦,林老师,不完全流产。静脉滴注10单位催产素,做了清宫术。”
林志浩在床头坐下来,凝视着昏睡的妹妹。谢鸿雁看看他,示意朱小民一起悄悄退出去。林志浩轻声地说:“谢谢了,小民!”
第二天早晨,窦青青在护士站里写着病历,不时还歪着头照照镜子,自语:
“这模样不挺好的吗!”薛克提着一口袋水果走来,朝窦青青打招呼:“窦护士长,早啊!”
窦青青白他一眼说:“我不是护士长。哎,你这是给晓云送的?她哪能吃这些啊!尽是凉的,你是心疼她还是要害她啊?”
薛克尴尬地说:“我,我不太懂。”
窦青青说:“你懂什么?就知道自己快活?喊!”
薛克干笑着。窦青青说:“你说你们怎么搞的,多危险哪,你是拿晓云的生命开玩笑!”
薛克说:“……她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窦青青说:“那可说不好。做人流总是对身体有影响的,特别像这种情况。”薛克说:“不会影响到生育吧?”
窦青青立刻警惕地说:“哎,我说姓薛的,你可不能黑了良心哪!怎么,晓云如果不能生孩子,你就不要她了?”
薛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窦青青说:“我跟你说,做人得讲一点良心。你以后要是真因为晓云不能生孩子就不要她了,老天爷可饶不了你!”
谢鸿雁进来,见薛克在护士站便沉下脸说:“你是干吗的?在这儿干什么?”薛克忙说:“哦,我是林志浩医生的妹妹的男朋友。”
谢鸿雁打量着他:“这里是护士站,无关人员一概兔进!”
谢鸿雁问窦青青:“你干什么去了?让一个外人呆在护士站?出了问题谁负责?”窦青青对薛克说:一你怎么还在这儿?赶紧出去!“薛克悻悻地离开。他一出护士站,迎面碰上林志浩,他有些慌张地:“大哥,您……”林志浩一把拽过薛克的衣襟就往医生办公室走。
薛克说:“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吗,你这是干吗吗!”
林志浩说:“别叫我大哥!”
薛克挣扎着:“大哥!这可在你们单位,注意点影响!”
林志浩拽着薛克来到医生办公室,一脚蹬开门,把薛克推了进去。薛克踉踉跄跄地进来,差点儿摔在地上。
朱小民和张俭吓了一跳,林志浩指着薛克的鼻子,不容分说地:“你到底想把晓云怎么样?!”武布克进来把林志浩拉开。薛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武布克问朱小民和张俭发生了什么事,朱小民附在武布克耳朵边说了几句。
武布克生气地喊:“啊?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
薛克气急败坏地说:“那是她自个儿的主意。我又没灌她药。”
林志浩说:“你再说一遍?!”
薛克有些心虚地嘟哝着什么。林志浩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儿要了晓云的命!”
薛克说:“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会知道哦让她来找你她不来吗!有我什么事儿?!”林志浩上来给了他一拳。
薛克说:“称打我?你们都看见了,林志浩他打人,他打我!呸,嘴里都打出血来了。”
林志浩骂道:“你这个有兽性没人性的富生!晓云真是瞎了眼会看上你这个混蛋!”薛克嘴硬地说:“林志浩,别给鼻子上脸啊。我这是让着你,真动起手来,谁打得过谁还不一定呢!”林晓云突然进来,挡在薛克的面前。
林志浩一惊:“晓云,你躲开!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东西!”
林晓云板着面孔对林志浩说:“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林志浩说:“你说什么?”
薛克一副得意的模样,他抬手从嘴角沾了点血:“晓云,你看他都把我的嘴给打破了。”
林晓云没理他,对林志浩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武布克对林晓云说:“晓云,不许跟你哥这么说话!”
林志浩愣愣地看着妹妹。
林晓云说:“他还配当我哥?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没人性,你呢?妈临走前就想看你一眼,就一眼,你都不让她如愿!妈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宇,到死她都没闭上眼!”说着抽泣起来。
武布克说:“晓云,别这样。你也知道,当时你哥有个急诊,实在脱不开身……”
林晓云说:“借口,都是借口!你们当医生的全是冷血动物!”
薛克扯住林晓云的衣襟,林晓云甩开他,自己走了出去。
林志浩看着妹妹离去,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武布克喊着追了出去。朱小民对着薛克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林志浩端起杯子想喝水,手却有些发抖,他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林母拉着十岁的林志浩发疯似的跑进车间。车间中央,医生护士正在抢救林父,四周围着很多工人。男医生正用粗粗的注射器从林父腹部抽出满管鲜血。林父挣扎着,两个壮汉按着他。工人们惊呼道:“老林的肚子又鼓起来了!”
医生说:“肯定是内脏出血了。”
林母带着林志浩挤进入群,林母拉住林父的手焦急地呼喊:“志浩他爸!志浩他爸!”
林志浩哭着喊:“爸!爸!”林父使劲握着妻子的手,又拍拍林志浩的头:
“好儿子,别哭!爸没事的!”医生又抽出一管鲜血。
林母对领导模样的人喊着:“快送医院吧!”
夜色漆黑,狭窄的街道上,几个工人用门板做成的简易担架抬着林父匆匆赶路。厂医不停地对林父说:“老林,你怎么样了?坚持住啊!”林母跟在一边。一个青年工人背着小林志浩跑在后面。快到医院时,林父呼吸越来越急促,林母哭着说:“老林,医院快要到了,再挺一会儿。”林父微微摇摇头,一只手握着妻子的手,一只手握着儿子的手,他两只手使劲握了一下,又使出最后的力气对林志浩说:“儿子,以后这个家可靠你了。”从此,林母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抚育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工作了,她又离开人世,一点清福没享着,想到这儿,林志浩黯然神伤,眼睛也湿润了。
晓云从急救中心出来,武布克追了出来。
武布克追上晓云说:“晓云,你不能这样对你哥!这样对他不公平!”
晓云说:“不公平?他那样对我妈就公平吗?”
武布克说:“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算了。再说你哥当时真是脱不开身。”
晓云说:“你们一直在说治病救人,可我妈也是病人哪!”
武布克说:“是,你说得没错。你知道不知道,你哥当时查了多少资料,又找了多少有经验的大夫?他不是不想治,他确实是无能为力了。”
晓云说:“你不用再替他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包括对我,他一直看不起我!我不用他看得起,我过我自己的生活。可他就不能那样对我妈!”武布克说:“你看,你又不听我解释,我不解释你又误会你哥!”
晓云说:“解释什么?干你们这行的都是冷血动物,对人的生死根本无所谓,包括对自己的亲人!”
武布克说:“我认识你哥这么多年,今天第一次见他打人。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他是为了你啊!你也是读过书的,知道这样堕胎有多危险。我从医这些年,经过我手去的就有四五个这样的病人!”晓云不说话,转身走了。她到街上拦车,薛克追了出来说:“谢谢你,晓云。”薛克上来拉她的手,晓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出租车停下,薛克为她拉开车门。晓云坐进去,薛克也想上,晓云砰地关上车门把他关在车门外。
薛克不解地问:“晓云,你这是干什么?你让我上去啊,我有话跟你说!”
晓云说:“你那套鬼话留着说给自己听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薛克一听这话,手不禁松开车门,出租车开走了。薛克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说:“妈的,滚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快升副处了,还怕没人跟我,哼!”林晓云打车回到家,在那栋楼的二层有两室的房子是她的家。那曾经是爸爸、妈妈、哥哥和她四个人相亲相爱的家,而现在那个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已经多久没点灯了。哥哥分到急救中心就很少回家住,说家太远,住医院宿舍方便。妈妈去世后,她搬到公司宿舍,她换了几个公司,宿舍也自然换了几个。她常常觉得自己没有家,妈妈一去世,家的温暖也飘散了,她不愿回家,尤其是晚上,一望着那黑黑的窗户她就觉得特别孤独。她没直接上楼,先进了楼下那间咖啡店,她想在那儿坐一会儿。她无聊地看着外面的街道,面前摆着一杯已经不冒热气的咖啡。
谢鸿雁轻轻地走过来:“我打车跟你来的,我能坐在这儿吗?”
林晓云这才看见谢鸿雁站在自己身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林晓云没说话,但也不是拒绝的神情。
谢鸿雁坐下来:“晓云,你确实误会你哥了。他因为爱你,才那样对待薛克的。不然的话……”
林晓云说:“难道薛克不该挨揍吗?”
谢鸿雁说:“薛克该不该挨揍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怨恨你哥。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是亲兄妹呢?没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林晓云说:“我怨恨不怨恨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鸿雁语塞,林晓云冷笑道:“你爱上他了?他也很爱你?难怪你三番五次地找我。”
谢鸿雁说:“不,这对我来说不是闲事。我不希望他带着恶劣的情绪走上手术台。他手里捏的可都是人命啊!你不知道,一听说你出了事儿,你哥心里有多着急,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失态。”
林晓云说:“哼,你还没见过他的冷酷呢!”
谢鸿雁说:“你是说你母亲过世的时候他没回去,是吗?”
林晓云说:“这还不算吗?那毕竟是他亲妈啊!”
谢鸿雁说:“你知道为了救你母亲也是他母亲,他翻了多少书。求过多少人吗!”林晓云不语,她摸出一支香烟,点上。
谢鸿雁说:“不论是我们的亲人,还是我们自己,谁都免不了有死的那一天。干我们这一行的,最看重的是生,而不是死后的哀荣。你如果见过你哥哥抢救病人的时候是多么投人,你就会知道他是多么热爱生命。如果你认为这算是冷酷的话,我喜欢这种冷酷。”她看看表:“对不起,我要接班了,告辞。”说着起身离开。林晓云的脸前升起一团团的烟雾。她沉思了片刻,招呼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说:“刚才那位小姐已经结过账了。”
谢鸿雁回急救中心值夜班,她随林志浩和朱小民在给叶母做检查。林志浩说;“她应该快醒了。”正说着,叶母慢慢睁开眼睛。
朱小民和谢鸿雁惊喜地说:“真醒了!”
林志浩说:“伯母,您得多加注意,千万不能再犯病了。”
叶母怔怔地琢磨:“听你的意思我的病加重了?”
林志浩点点头:“不过只要您能按照我们说的注意保养,我保您几年内没事。”叶母说:“是吗?那你说我应该注意什么?”
林志浩说:“我都跟小楠说了,您现在要注意休息,等养好了再让小楠慢慢告诉您。”
叶母说:“小楠?小楠这几天急坏了吧?”
林志浩说:“还好。您就放心吧。”
叶母定定地看着林志浩,问:“你是林志浩吧?”
林志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伯母!”
谢鸿雁的目光在叶母和林志浩脸上来回扫了一下。朱小民注意到了谢鸿雁的这一微小动作,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刚才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就收了起来。
叶母笑了笑:“人家都说现在的大夫爱板脸,我看你林大夫就笑咪咪吗。”
林志浩说:“没事了,伯母,您休息吧,我们还要去看别的病人。”林志浩等人走出病房,叶母哺哺自语:“这林大夫,真不错。”说着自己又笑起来。
叶小楠和汪颂年进来了,江颂年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叶小楠惊喜地说:“妈,你醒了?”
叶母说:“再不醒,那不成了你们跳的那个睡美人了。”
叶小楠说:“要是能像你一样躺在床上跳,那我可美死了!”
汪颂年上前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说:“大妈,您睡了这两天不打紧,可把小楠给急死了。您瞧,急出两根白头发来。”
叶母说:“哟,汪同志,我这点小毛病,还惊动你跑这趟,不敢当啊。”
江颂年说:“大妈,您看您说哪儿去了?我跟小楠还分什么彼此啊,您跟我客气可就显得生分啦。”
叶小楠说:“妈,这几天,颂年也一直惦记着您呢。这不,非闹着要跟我来看望您。”
叶母说:“那真是谢谢啦,你们工作都这么忙!”
汪颂年说:“大妈,我给您削个苹果吧。”说着拿刀开始削苹果。
叶小楠在床边坐下,握住母亲的手摩拿着。叶母把另一只手搭在女儿手背上,眼里含着笑看着她。
叶小楠说:“妈,什么事这么高兴哪?”
叶母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我看林志浩这孩子不错,对人说话总那么笑眯眯的,一看就特有人缘儿。”
叶小楠说:“他现在可是这儿最好的医生。人民医院的孙教授对他评价可高呢!”叶母自说自话地:“好人哪!唉,就是不知道有对象了没有!”汪颂年支起耳朵。
叶小楠说:“妈,看您说哪儿去了?!”
汪颂年把苹果递过来:“大妈,您吃苹果吧。”
叶母说:“谢谢,先搁那儿吧,我这会儿不想吃。”
汪颂年有些尴尬,举着苹果的手无处可放。
叶小相接过来:“妈,我给您削着吃。”
汪颂年说:“我去下洗手间。”叶小楠等汪颂年一走说:“妈,您瞧您,颂年也是好意,干吗让他这么下不来台呀!”
叶母小声地说:“小楠,别嫌妈唠叨,我看这个江什么年不咋样,虚头巴脑的不地道。”
“妈,您刚醒,还是少说点吧。”叶小楠一边说一边用小刀把苹果切成块喂母亲。
叶母说:“你们在一起工作没事,可你要是……”
叶小楠打断母亲说:“妈,您就别操这个心了,我没说要嫁给他。您等一下,我去谢谢林志浩。”叶小楠走进医生办公室时,林志浩正在研究一张X光片。
叶小楠说:“志浩,刚看过我妈,气色很好。谢谢你啊。”
林志浩说:“不用这么客气吧!”
叶小楠拿出一本画册递给林志浩。林志浩接过来,那是《海之梦》的宣传册,他翻看着。
林志浩说:“真美!早就听说过,只是没看过。”
叶小楠说:“出国前还会演一场,到时候请你去看。”
林志浩说:“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的。”
叶小楠说:“没有万一,答应我。”
林志浩说:“好好,我答应。”
叶小楠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卡通造型钥匙链说:“上次出国带回来的,好玩吧?送给你。”
林志浩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抬头刚想对叶小楠说什么,汪颂年刚好敲门进来。汪颂年发现俩人的表情有些异样,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叶小楠说:“颂年,我来介绍一下……”
汪颂年打断她说:“小楠,武市长在这儿住院,咱们趁这会儿能探视,赶紧去看看他。”江颂年拉着叶小楠走出去。林志浩看着关上的屋门,又看看手里的钥匙链,把钥匙链轻轻放进抽屉里锁上了。
监护室里,武开元的床摇起一半,他半躺着在输液。唐在军正在向他汇报工作。童秘书坐在一边。后在军说:“……从这次事故的抢救情况来看,我们中心的设备的确到了非更新不可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医术和责任心,仅仅是由于设备跟不上,使那些把生命交到我们手里的垂危病人撒手人寰,我们还怎么面对白衣天使的称号?”
武开元点点头说:“晤,你的这些观点很有说服力,可比过去写的报告强多了。”唐在军说:“我这也是不断在实践中总结经验吗。”
武开元说:“我会认真考虑增加预算的事。尽管市里经费紧张,花钱的地方太多。不过你放心,没有多还没有少啊!”
唐在军说:“那太谢谢武市长了。所有的病人,不,全体市民都要感激您!”武开元说:“扯哪儿去了!小唐啊,你很有想法吗,看得出,你是动了脑筋在思考的。”
童秘书帮腔道:“在军的确不简单,也不容易。王主任身体不好,这中心上上下下都是他在忙活。”
唐在军谦虚地说:“我年轻力壮,多干点还不是应该的!”
武开元说:“小唐,好好干吧,我心里有数。”
这时,汪颂年和叶小楠走进来。武开元高兴地说:“小楠、颂年,来来,过来坐。”
朱小民见叶小楠和汪颂年进来了,便回到护士站,他有些没话找话地说:“哎,看见没有?那个叶小楠又来了!”
窦青青说:“啦,瞧你那样,叶小楠来就来吧,你那么兴奋干吗呀?哦,可看见美女啦?咱们这儿也有美女啊!”
朱小民尴尬地说:“嘿,你说你,我又没说给你听,哪儿引出这么一大套闲话!”窦青青说:“那你跟谁说呢?”
朱小民说:“我跟鸿雁说总可以吧。”
谢鸿雁面无表情地说:“跟我无关的话儿我根本不往耳朵里进。”说完,拿着东西出去了。
朱小民说:“嘿,我冤不冤哪?我这是招谁惹谁啦?!”
窦青青说:“你啊,惹祸啦!”
朱小民不解地说:“我惹什么祸了?”
窦青青说:“真是德国汽车你——笨死算了!”
叶小楠兴冲冲地走来,谢鸿雁从她妈的病房里出来,俩人走了个对脸儿。叶小楠对谢鸿雁笑笑:“我去看一下我妈。”
谢鸿雁说:“林大夫说病人现在需要安静,暂时不许有人再看她。”
叶小楠说:“我就再进去呆一会儿,回头一忙恐怕就不能常来了。”
谢鸿雁说:“千万别让病人激动。”叶小楠走进病室,欢天喜地地叫了声:
“妈!”
叶母说:“你哪天出国啊?”
叶小楠说:“再有六天。妈,赶明儿我给您挣套大浩司您高兴不高兴?”
叶母说:“什么?哪儿的大耗子死了?”
叶小楠说:“大浩司就是大房子,不是大耗子死了。武市长说了,这次如果能拿到国际奖,市里就奖励我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
叶母说:“真的?那可太好了,太好了……”
叶小楠说:“到时候给您雇个保姆,您就踏踏实实享福吧!……又睡了?”
叶小楠没在意她母亲又睡着了,于是她把江颂年提来的东西往床头柜里放,再把床头柜上母亲没吃完的苹果用一只碗扣上。她拉着床单想给母亲盖好,突然发觉不对,她碰了碰母亲。叶母没有反应。叶小楠急忙伸手试探母亲的鼻息。
叶小楠大声惊叫:“妈——!”
林志浩、谢鸿雁等人冲进来。叶小楠焦急地看着毫无生气的母亲和满头是汗的林志浩。林志浩使用了所有的抢救方法,叶母都没有醒过来。林志浩无奈地放弃了抢救,疲惫地走到叶小楠跟前,微微摇了摇头。叶小楠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使劲地摇晃着,嘴里不停地喊着:“你还我妈,你还我妈?”林志浩绝望地看着神志迷乱的叶小楠,突然,叶小楠的身子一软,慢慢地倒了下去。
叶小楠家,桌子上摆着叶母的遗像。叶小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汪颂年端着一碗面条过来坐在她身边说:“小楠,起来吃点东西吧。”
叶小楠仍无反应。汪颂年深叹口气说:“你这样不行的啊!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你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呀!来,吃两口,我喂你。听话啊!”
叶小楠将他伸到嘴边的勺子打掉,一些汤汁溅到江颂年的身上。
江颂年急了:“小楠,你怎么这么脆弱?你已经失去母亲了,难道还要再失去眼看到手的大奖吗?这可是你走上国际舞台难得的机遇啊!”
叶小楠说:“获奖,获奖,除了获奖你还能知道什么?”
江颂年说:“我这都是为你考虑。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如果你因此失去这次机会,你母亲地下有知的话也不会原谅你的。”
叶小楠说:“我累了。”
江颂年急得直搓手,在屋子里打着转:“你呀你呀,你叫我怎么说你……”江颂年转到门口,猛地发现林志浩站在那儿。
江颂年冷冷地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林志浩说:“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汪颂年嘲讽地说:“帮忙?你到这儿来帮什么忙?你的职责是帮助病人解除痛苦、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你做到了吗?我看你是越帮越忙!”
林志浩不理会江颂年的嘲讽:“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听到了。我想跟小楠谈谈。”汪颂年挑衅似的上下打量林志浩说:“想解释?心脏病是不治之症?你们已经尽力了?”
林志浩说:“你如果想听,就请坐下;如果不想听,就请出去。”
江颂年说:“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开脱自己?”
林志浩走近叶小楠。
叶小楠脸冲墙说:“请你出去。”
林志浩说:“小楠!”
叶小楠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请你出去!”
汪颂年双手交叉在胸前,幸灾乐祸地看着林志浩。林志浩说:“不,我不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叶小楠的眼里涌上委屈的泪水,她强忍着说:“林志浩!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早点转到人民医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我真后悔啊!”
江颂年过来说:“林志浩,你看看,她刚安静了一会儿,你一来就又……趁早走吧!”
江颂年添油加醋地说:“什么最好的心血管专家?简直就是徒有虚名!”叶小楠因为压抑而浑身颤抖着,肩膀一耸一耸。
林志浩说:“小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经历过失去母亲的痛苦。她老人家临终前一直在叫着我的名字,到死都不肯闭眼,而我却不能在她跟前尽责尽孝,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上。每次想到这,我就会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汪颂年在旁边甩闲话:“难怪,对自己亲妈都这样,轮到别人还有好吗!”
林志浩说:“小楠,别憋着,想哭就放声大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江颂年对林志浩说:“你别再惹她哭了,会哭坏身体的。”他趁机搂紧叶小楠,用手抚摩着她的背说:“小楠,别哭了,真要哭坏了身体,还怎么演出啊?想想那些期待你登台的观众,化悲痛为力量吧。”
叶小楠猛地甩开汪颂年,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江颂年欲过去劝她,林志浩拉住了他。
江颂年瞪眼:“放开我,你这个府医!”
林志浩说:“你说什么?”
汪颂年在林志浩严厉的眼神下有些心虚,他试着挣扎了一下,道:“我说什么了?我说你放开我。”林志浩松开手,江颂年赶紧朝边上挪了挪。叶小楠哭得哑了嗓子,林志浩倒了杯水,汪颂年急忙抢着端了过去,叶小楠咕咚咚地喝水。
叶小楠说:“出去。”
汪颂年扭头对林志浩说:“听到了吗?让你出去。”
叶小楠说:“吵什么吵,烦死了,你们都出去!”
带有电视台标志的面包车又停在急救中心门口,俞欣雅等从车上下来。
俞欣雅拿着麦克风,因为鞋跟儿高,下车时差点崴了脚,她说:“我就不信今天还抓不到林志浩!”
摄像师扛着机器说:“是啊,世界上有谁能抵挡得住你的魅力。”
男记者说:“还是先去跟唐主任打个招呼吧,让他去把林志浩找来。”
俞欣雅自信地说:“不,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拍一个真实的林志浩院!”三个记者进来,看见林志浩一行从对面走来。
俞欣雅小声说:“开机!”
摄像师开机,男记者打灯,俞欣雅拿着话筒迎着林志浩走了过去。俞欣雅说:“林大夫,能给我们的观众介绍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吗?”
林志浩说:“你最好能先介绍一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俞欣雅说:“哦,我们是市电视台的。这是我的名片。”
林志浩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俞欣雅?对不起,我正在工作,不能接受采访。”说着把名片还给俞欣雅,带着众人继续查房。
男记者关了灯,俞欣雅说:“关什么灯啊!继续拍!”说着带着摄像和灯光又追了上去。谢鸿雁拦住他们说:“对不起,林大夫已经说了,工作时间不能接受采访。请你们谅解。”说着把他们关在门外。
俞欣雅恨恨地说:“走,找唐在军去!”
林志浩带着人继续查房。朱小民进来说:“林老师,武市长有些胸闷。”
林志浩说:“你没找唐主任吗?武市长可是他的病人。”
朱小民说:“我找了,他正和记者谈话呢,让我找你。”
林志浩说:“你不能一出现问题就找上级医生。”
朱小民说:“要是别人,我也敢处置,他不是市长嘛!”
林志浩说:“在医生眼里,只有病情的不同,没有身份的差异。”
朱小民说:“我倒是想这么做,可唐主任呢?他要知道我去给武市长做检查还不得骂死我!您老人家要是真心疼我,就亲自去一趟吧。”林志浩无奈地一笑。林志浩、朱小民走进监护室,徐护士正给武开元戴氧气面罩。
朱小民将唐在军的医嘱交给林志浩,林志浩看了片刻说:“既然血压已经平稳了,就要撤掉多巴胺。病人心脏不好,不能给这么大量的液体,否则会加重心脏的负担。”
林志浩从病房出来,唐在军带着三个记者从对面走来。林志浩转身想避开,却被唐在军叫住说。“这是俞记者,刚才有些误会,大家都别往心里去。”他对俞欣雅说:“好了,小俞,林大夫答应了。不过你们可要抓紧哪,林大夫可是我们中心的顶梁柱,业务实在太繁忙。”
俞欣雅得意地看着林志浩说:“林大夫,我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有性格的采访对象。”
林志浩说:“只是职业要求而已,跟性格无关。”
俞欣雅说:“能解释一下吗?”
林志浩说:“对需要急救的患者来说,几分钟可能生死立判。”这时窦青青迎面跑来说:“林大夫,长虹街出了一起车祸!”林志浩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离开。
俞欣雅说:“唐主任,我们想跟踪采访这次抢救!”
唐在军愣了一下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说完他也跑了。
急救车刚驶进大门,三个记者就准备拍摄,交警见状把他们推开:“没长眼哪?!”俞欣雅恨恨地说:“怎么人一到这儿就有病?”摄像师问:“还拍吗?”俞欣雅说:“不拍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也有病?”俞欣雅说着追了过去。摄像师说:“你!”男记者说:“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病得不轻。”两人跟了过去。抢救室里,一家三口各躺在病床上。林志浩、武布克、张俭分别给三人做检查。很快抢救室的担架车就推向手术室。
记者们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地看着报纸。男记者看看表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俞欣雅说:“别急,快了。”
男记者对俞欣雅说:“你太自信了吧?”
俞欣雅说:“唐主任不是答应我们了吗?”
摄像师说:“只怕就是一句客气话,你还当真了。”
这时进来一个护士,对记者们说:“你们是电视台的记者吧?唐主任请你们进手术室参观林大夫做手术。”俞欣雅对俩男记者得意地瞟了一眼。
手术室,林志浩、唐在军在做手术,三个记者穿着隔离衣、鞋套在旁边拍摄。唐在军不时膘一眼摄象机的位置,以便自己站在最佳角度。但俞欣雅想拍的是林志浩,所以唐在军的位置总是有点别扭。朱小民看出来唐在军的心思,冲谢鸿雁挤挤眼睛。手术刚做完,俞欣雅就过来对林志浩说:“林大夫,我能问几个问题吗?”林志浩没理她,转身离去。俞欣雅还想问,朱小民拦住她:“林大夫现在很累。你们有点眉眼高低。”唐在军对俞欣雅说:“对,对,他太累了。等一会儿再和他谈吧!”对走到门口的林志浩说:“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我来缝合。”转过身又对俞欣雅说:“你想问什么?”
俞欣雅说:“对不起,我想拍的是一个急救医生的一天,拍摄对象是林大夫。”俞欣雅走出手术室,俩男记者也跟着出去。
在唐在军办公室里记者终于采访到了林志浩,林志浩显得有些疲惫地坐着。俞欣雅说:“林大夫,我们知道,作为医学院的高才生,你一直钟情于急救事业,对急救医学也做过比较深人的研究。我们想请你跟观众谈谈有关急救的问题。”林志浩笑笑:“你这个题目好大啊!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呀。我个人喜欢急救工作,是因为这个领域大有搞头,而往往又不被人们所重视。应该承认,我们这方面和一些发达国家相比,差距是相当大的。市民的急救常识和基本技能都还十分欠缺。有一个事实常常被人们所忽略: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们应该竭尽全力去救治病人,但往往当病痛和灾难发生时,医生并不是第一目击者。那么,如何在第一时间利用一些基本的急救常识和技能来处理患者,为医生的抢救工作赢得尽可能多的时间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俞欣雅说:“林大夫,从急救医学的角度来看,这次事故的整个抢救工作你觉得怎么样?有关方面认为,作为近年来罕见的恶性爆炸事故,抢救工作和伤员的救治情况都是好的。”
林志浩说:“整个抢救工作我无法评论。但是,就我们中心的情况而言,由于在急救医学理念和器材设备上都存在不少问题,使得抢救工作显得捉襟见肘。我讲过,在很多情况下,几分钟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命是延续下去还是就此终结。……如果不是因为急救设备跟不上,如果不是那种早该淘汰的急救车,如果大家都能够真正认识到急救工作的重要性,那么这次事故中的死亡率完全可以大幅度地降下来!作为一名急救医生,我感到惭愧,也感到无奈……”
下班后,唐在军急急忙忙地走进饭店,他没有注意到电视上正播采访林志浩的内容,而是在引位小姐的导引下走人包间。包间里,他的朋友袁建平和一个女人早已在里面等着他了。
后在军说:“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有点事来晚了。”
袁建平说:“老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刘为小姐。这位就是咱们市急救界的大腕儿唐在军主任。”
刘为是个妩媚而性感的女人,穿着一件低胸紫色的礼服,她媚媚地看着唐在军,慢慢地伸出手去与他握手说:“唐主任,您的大名刘为早就耳闻了。今天总算是亲眼见到您了。”
唐在军脸上堆满笑容,抓住刘为的手不肯放开说:“哎呀,没想到今天会见到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姐。十分荣幸。刘小姐不光人长得漂亮,也很会说话啊!”袁建平说:“哎哎,别站着啊,都坐下都坐下。”
唐在军急忙掏出名片双手递给刘为。刘为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唐在军。唐在军看看名片:“医药公司业务经理。刘小姐,不简单哪!”
刘为说:“唐主任,刘为以后还得请您多关照哦。”
袁建平说:“我就是起一牵线搭桥的作用。刘为,就看你的啦。唐主任我的铁哥们儿,有事就找他,没错!”
刘为朝唐在军抛过去一个媚眼:“那是你的铁哥们儿,可不知道唐主任肯不肯给刘为面子啊。”
唐在军说:“什么肯不肯的,能帮上刘小姐的忙,在军那是求之不得啊。”后在军色咪咪地瞅着刘为,刘为也暧昧地看着他。
唐在军半开玩笑地说:“这个建平,他要早告诉我是刘小姐作陪,我怎么着也不敢迟到啊!”
袁建平说:“我请你迟到没什么,以后刘为请你别迟到就行了!来,喝酒!”刘为就是这样一种女人,她有一种莫名的能量,她会让很多原本严肃单调的事情,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她用一只翘成玉兰状的小手,捏着高脚杯细细的脖子,间或喝一口。用一种半梦半醒似的目光看着唐在军,眼神里有崇拜也有迷醉。再加上她的云鬓低低地垂着,在包间暗红的光线下,她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幽幽的狐媚。她时不时地调整一个姿式,每一个姿式都是刻意的,像模特的亮相。此刻,她望着后在军这个掌握着急救中心每年几千万设备资金的男人,她的嗓音自然就甜腻极了。她认为男人只有用权利或金钱包装后才会有魅力,否则风流则会显得穷酸,长得漂亮也会显得委琐。唐在军完全被这个有几分风尘感的女人迷倒了,一点没注意电视在演什么。
包间的电视画面上,俞欣雅正在说着:“……通过这次爆炸事故,暴露出我市在急救工作方面还存在着许多漏洞和不足。正像林志浩医生所说的,医生在病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除了要有一颗责任心之外,还要有非常过硬的医疗技术,而这次抢救工作中出现的种种失误,带给了我们太多的遗憾,也引发了我们更多的思考……”
第五集林志浩做梦也没想到在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时所谈的问题会引起轩然大波。头天晚上电视台播了采访内容,林志浩碰巧也看了这个节目,不过,这节目并未引起他有什么反应,所以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了。护士站里,护士们照例在忙活着各种准备工作。
窦青青神秘地说:“哎,你们昨晚上看电视了吗?”
徐护士说:“好久没看电视了,又有什么好电视剧了?”
小护士说:“我看了,还看见林大夫了呢!”
谢鸿雁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听到林志浩的名字,她的手停了一下问:“林大夫上电视了?”
窦青青说:“看着吧,他可惹祸了,说化工厂事故抢救存在许多问题,这回可有好看的了。”
正说着,林志浩从护士站前走过,几个人立时闭上嘴,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谢鸿雁抓起一份病历忙跟了过去,追上林志浩,谢鸿雁正要说什么,见朱小民从另一头小跑着过来。
朱小民看谢鸿雁有些慌乱的样子,他转过头来把林志浩推进屋去。林志浩问:“有急诊疗”你就知道急诊!出了大事了!你昨晚看电视了吗?俞欣雅采访你的那期节目播了。“朱小民有些激动地说。
林志浩说:“哦,看你这样,我还以为哪儿又遭恐怖分子袭击了呢!”
朱小民着急地说:“你还有心思搞笑!林老师,那节目有问题。”
林志浩说:“有问题?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朱小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事实?事实是你踩上雷了!”朱小民又分析了这会引起各方的什么反响,林志浩沉默了。
市政府,一大早武开元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将公事包扔在办公桌上,一边看着桌上的东西运气,不知拿什么东西出气。童秘书夹着一个文件夹进来,赔着小心地叫了声:“武市长。”
武开元说:“你马上通知王文明,叫他立刻来见我!好吗,昨天夜里我一宿没合眼,家里电话都让人打爆了!搞的什么名堂吗!这个林志浩,顺嘴胡说。电视台也是,播这种节目起码也得跟卫生局通通气吧!这一宿,单是人大代表的电话就有二十多个!净添乱!”
童秘书说:“林志浩这人就是缺乏组织观念,自以为是,典型的不讲政治!”而此刻在王文明办公室里,王文明正在和林志浩严肃地谈话。
王文明说:“你怎么这么幼稚?内部讨论的问题怎么能随便对记者去讲?而且还播了出去!”
mpanel(1);林志浩有些不安地说:“对不起,王老师。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王文明说:“怎么能没想到?这是多敏感的话题啊!你呀,认真看病是好的,可这脑袋也得多动动。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在什么场合下能讲,什么场合下不能讲,心里要有个数。”
唐在军匆匆进来:“王主任,哦,志浩也在,你怎么搞的?”
电话铃响,王文明接电话原来是童秘书让他去市政府,武市长要见他。
唐在军对林志浩说:“你看,武市长准是发火了。你让王主任多被动?!”
王文明边换衣服边说:“算了,什么情况,等我回来再说吧!”
林志浩说:“王老师,武市长刚恢复,不能太激动了。”
王文明走进武开元办公室,见武开元正烦躁地来回踱步,童秘书刚请他坐下,武开元就冲他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坏?那么多同志,付出了那么多的劳动,就让他林志浩一句话全给抹杀光了!”
王文明说:“武市长,你刚出院,别太激动了。我们已经对林志浩进行批评教育了!”
武开元放下拿在手里的杯子说:“这不是简单地批评一下就完的事!你们班子里一定要认真对待,拿出个处理意见来。”
王文明说:“武市长,林志浩这么做是不够妥当,可他也是一片好心,我了解他,这些话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对急救事业可以说投入到了忘我的地步,他是真心希望能把工作搞上去!”
武开元说:“你不要袒护他!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必须向媒体说明,他说的那些完全属于个人主观猜测,事实上根本不存在。要尽最大努力消除负面影响!”王文明说:“我试试吧。”
武开元瞪他一眼:“没有商量余地必须这么做!”
林志浩、武布克正在医生办公室里。一根烟在林志浩的手里捻来捻去,被捻成了碎末。武布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老林,英雄啊!”林志浩把武布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开。武布克:“呵,连碰都不让碰啦?”
林志浩心情沉重地说:“我闯祸了,心里有点乱。王主任让你爸叫去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武布克说:“无非是挨顿训,说他对属下管束不严,让属下胡说八道。今天我也回去跟老爷子说明当时的情况。”林志浩说:“我不需要解释,你也别裹进来。”武布克说:“咱俩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哪能让你一个人背黑锅!”
林志浩说:“这算什么背黑锅?现场处置是一回事,我跟记者说这些是另一回事。真正惹你爸不高兴的只怕是电视台报道这件事。”
武布克拍了他一下说:“这不挺明白的吗!谁说你不懂人情世故?”
林志浩说:“我懂,也理解武市长的心情,可我实在不懂,为什么看到问题不能说?大家都不说,那还怎么改进工作?”
武布克刚出办公室,就被唐在军叫进了主任办公室,后在军说:“哎,布克,志浩这也太不地道了。这不把我们大家都装进去了嘛!合着全中心就他行!”武布克说:“咳,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到哪儿就说哪儿。再说我当时的处置是存在一些问题。”
唐在军说:“布克,你可别这么看哦,这绝不是小事情。我知道你俩是哥们儿,别怪我背后说人,这要是上头追究下来,人大代表再来个当面质询,会对你十分不利呀!”
武布克一怔没吭声。
唐在军说:“布克,我知道你不愿呆在这儿,迟早是要走的。要是因为这背个黑锅,你琢磨琢磨,值得吗?说实在的,你们俩都是我的小师弟,我不愿看见有人冲着你们后背指指点点。也怪我对志浩平时帮助不够。真的,我很痛心。”
武布克说:“老唐,你什么意思吧?”
唐在军说:“你呀,就别膛这混水了,别什么责任都往自个儿身上揽,什么都别说了。这事我来设法摆平。”
有人叫唐在军,唐在军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武布克说:“听我的,千万别犯傻啊!”
张俭推着担架车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上面躺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身上粘着血迹,不停地在哭着。孩子父母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林志浩过来问:“怎么搞的?”
孩子父亲说:“玩滑板摔的。大夫,你看,是不是骨折了?他说腿动不了!”林志浩拿出诊锤敲了敲孩子的膝盖,孩子的小腿反射性地跳了下,接着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
林志浩对张俭说:“只是点皮肉伤,没什么问题。”
母亲焦急地说:“可他说站不起来呀,大夫。你再给好好看看吧!”
林志浩说:“没事的。”对张俭说,“把创面清洗干净,包扎一下。”说着拍拍孩子的脸蛋:“嘿,滑板少年,这么怕疼可不像个男子汉哦!没关系,过几天还可以接着玩,不过,可得注意安全!”
男孩松了口气:“那我不会成残废了,谢谢叔叔。”
林志浩透过走廊的玻璃看见王文明回来了,他看着王文明显得有些衰老的背影,感到有点内疚。王文明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林志浩随后也跟了进来。林志浩问:“王老师,武市长找您都说什么了?”
王文明换上白大褂说:“志浩,我这个人你应该了解,我是搞业务的,做这个领导工作不太合适。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林志浩说:“王老师,真对不起您。您就直说吧!是不是要给我处分?”
王文明说:“我知道,你讲那些话,都是你的心里话。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你是因为热爱这个事业,所以才讲这些话的,对不对?”
林志浩说:“王老师,我有心理承受能力,您就说吧。”
王文明说:“武市长的意思,是要你向媒体更正一下你的那些说法。”
林志浩说:“王老师,我承认我对媒体讲的话欠考虑,可我讲的都是事实啊!如果我的话伤害到谁,我可以向他赔礼道歉,怎么处分我都行。可是让我讲假话,我办不到。”
王文明说:“讲真话有时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武市长现在的压力也很大。志浩,先别激动,再考虑考虑。”
林志浩说:“我可以当面去跟武市长解释。但我不能说违心的话。王老师,记得我刚来中心的时候您就讲过,一个医生最可贵的品质,就是要以最大的责任心,充分尊重病人的生命,一切以病人和病情为重,不能有任何其他的私心杂念。”王文明苦笑着说:“我是这么讲过。可是志浩,你应该明白,在现实生活里,需要我们考虑的不仅仅是这一点,很多其他因素你也不能不去面对啊。”
林志浩说:“我知道。可对于一个医生来说,难道那些其他因素比病人的生命更重要?这是本末倒置吗!王老师,我再次声明,我的过失我负责,我也可以向任何人做出解释,但我绝不说假话。”
下午,急救中心召开了领导班子紧急会议,王文明说:“林志浩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这次接受电视采访,他的动机和出发点应该说是好的,有不妥之处,他自己也已经认识到了。到底如何处理,大家发表意见吧!”
唐在军说:“这次林志浩把我们大家都搞得非常被动。王主任已经替他担待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不对林志浩做出处理了。我认为,这次事件的性质是十分严重的,在中心内部,林志浩个人怎么讲都行,但面对记者这么乱讲,就不能仅仅理解为是他个人行为了。林志浩的这通讲话,可以说是大放厥词,将会给中心带来预料不到的负面影响,将来谁还会到咱们这儿来看病?还有,咱们中心的预算报告武市长还没最后签字哪!各位,问题还不严重吗?”
领导们纷纷发言说:“我相信林志浩说那些话是因为考虑不周。还是按武市长的要求,让他尽快对媒体重新做一下解释。这不会太难吧?电视台那儿该花点钱也可以花吗!”
“林志浩爱较真,他恐怕不会同意的。”
“这个林志浩,只顾自己一吐为快,让咱们跟着受牵连!要不,干脆给他一处分得了,也好向市里面交差。”
“不妥,这个处分怎么给?又不是工作失误。”
唐在军说:“怎么不是?起码是口误。”
王文明说:“我看这样吧,先不忙着决定是否给处分,还是大家再做做工作,争取能让林志浩向媒体表个态。只是,这实在有点委屈他。”
唐在军说:“为了中心的大局,他林志浩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是他惹的祸吗!”
“老店,你口才好,又是大师兄,你去跟林志浩谈谈。”
唐在军说:“我?王主任,你看……”
王文明说:“人事上这一套你比我在行。”
其他几个领导也随声附和。唐在军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下班后,唐在军请林志浩吃饭。唐在军一脸诚恳地说:“志浩啊,说起来,你是医生,我是主任,但别忘了,咱们还是师兄弟哪!今天,我就以大师兄的身份跟你随便聊聊。来来,动筷子,边吃边聊。”
林志浩说:“老唐,这该不是鸿门宴吧?”
唐在军有些尴尬说:“看看,又胡说不是!”
林志浩说:“老唐,是不是要给我处分?给我任何处分我都接受。”
唐在军说:“谁说要给你处分了?别说没人提这事,就是有人提,我还不干呢!”一个风骚的女人怀里抱着只宠物狗一扭一扭地走过,唐在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那儿瞟了几下。
唐在军语重心长地说:“志浩,来中心这么多年了,老大哥我对你关心不够啊!不过,你相信我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吗?不会的!我全是为你着想啊。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了,我不认为这有多严重,但上面这么认为。所以,总得有个交代。你还是向媒体交待一下吧。我知道你的为人。我是无所谓,可你也得替王主任考虑考虑呀。他也难哪!再有一年就退休了,这个时候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到时候干净利落地回家抱孙子。但现在市里面盯得紧,这件事儿要是没有个能交代得过去的说法,恐怕王主任的日子不好过啊!我今天找你谈,也是王主任的意思。”唐在军阴阴地笑了笑说:“你再好好想想!”
林志浩缓缓抬起头来说:“老唐,我想好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知。请你转告王主任,我对不起他。我不想连累他,如果这件事真的给他带来麻烦的话,那我也只能在心里愧疚一辈子。”
唐在军说:“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决定不向媒体做解释?”唐在军看着他,微微点点头,脸上说不出是种什么表情。
第二天,武开元一手拿着中心的预算报告,一手拨打电话。
武开元说:“在军吗?王文明呢?看病去了?我说在军,你们的报告我可是批了,你先别说好听的。我可警告你,这笔钱是改善急救中心的急救设备,不是让你们买车盖住宅楼的。绝对不许挪用。”童秘书见武开元放下电话,过来取走文件,说:“这王文明的身体也真是不行了,三天两头的请假看病。林志浩的事到现在还拖着,唐在军夹在当间也实在难做。”
唐在军又找到王文明,他说:“王主任,林志浩总这么死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d咱们的经费武市长是批了,可他交给咱们的任务呢?没法交代吗!”王文明咳嗽着,显得有些气短。后在军赶紧替他轻捋后背。唐在军说:“我看还是召开一个全体大会,对林志浩进行公开批评,再给他来个留院查看的处分。”王文明诧异地看着唐在军。
唐在军说:“王主任,我这也是为您着想啊。毕竟您是咱们这个班子的领导,不能什么责任都让您顶着。”
王文明说:“在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还是再慎重地考虑一下,我们还是应该本着与人为善、对同志负责的态度。处分是要随着档案跟人一辈子的啊!怎么说志浩也是你的师弟,况且,他说的也的确是实际情况,只是讲话的场合不适宜罢了。”
唐在军严肃地说:“王主任,我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吗?在原则是非面前,我绝不护短。就算是亲弟弟,该大义灭亲的时候,我也决不含糊。”王文明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唐在军。
唐在军胸有成竹地说:“我考虑过了,先处分林志浩,然后咱们可以组织一些专家发表谈话,公开对林志浩的观点进行批驳,以正视听。”
王文明说:“组织专家?组织谁?谁会发表这样的谈话?不可能!”
唐在军说:“您不就是一位吗?跟您这样的专家相比,林志浩毕竟还不够分量!”王文明感到了唐在军的可怕,他坚决地说:“不,我没什么可说的。在急救医学方面,林志浩比我有发言权!”说罢又咳了起来。唐在军没办法,又跑到电视台去找俞欣雅,她把唐在军领到电视台内的咖啡厅里,俞欣雅招呼唐在军坐下。唐在军感慨着:“哎呀,真是差别极大啊!这儿可是森严壁垒,进来一趟真不容易。我们那儿大门敞开,无论贵贱尊卑,一律进出自由。”俞欣雅觉得并不好笑,但还是礼节性地动了动嘴角。
俞欣雅说:“急救中心吗,突出个急字,当然一切以救急为第一要素了!”
唐在军说:“有道理。到底是著名记者,一张口就透着精辟。”
俞欣雅莞尔一笑:“唐主任,你不是专为夸我才来这儿的吧?你说有个好主意,说来听听。”
唐在军清了清嗓子说:“噢,是这样。上次你采访林志浩的那期节目,医学界有些不同的看法,不是对节目有看法,而是对林志浩的一些观点有不同意见,大家希望进行一下争鸣,也为活跃一下学术空气吗。”
俞欣雅说:“可以啊。学术争鸣很正常的吗!这是你们学术界的事,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吗?我可是个完全的外行呀!”
唐在军说:“是这样,大家不是希望这个争鸣能产生更大的反响嘛!所以,这个,想借助一下电视媒体的舆论威力。”
俞欣雅说:“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这个学术讨论会够规格,我们新闻组的人会去报导的。至于能不能上新闻我就不好说了。这个会什么时候开?要不要我找个新闻部的记者下来一块聊聊,你们也认识认识?”
唐在军说:“哦,俞记者,你误会了,也可能是我的表述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再做一期节目,请一些专家就林志浩的一些观点和说法进行反驳?这样效果会好一些,收视率肯定也不会低。”
俞欣雅说:“这恐怕不太可能吧。我们这是个纪实报道栏目,不是学术论坛。”唐在军诚恳地说:“就不可能破个例吗?”
俞欣雅说:“不可能。你不太了解电视台的运作方式,每个栏目和节目都有各自的定位,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是有讲究的。”
唐在军悄声地说:“我们可以适当地付些费用。”
俞欣雅正色道:“那这就更不可能了!我们可是有明文规定的,一旦发现有偿新闻,当事人立马下岗。你说你能给多少钱吧?多少钱值得用这份职业去交换?而且我是正规大学新闻系毕业的,还懂点职业道德。唐主任,我看这事就算了吧。你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我知道你是专门喝哥伦比亚咖啡的。”
后在军说:“不喝了不喝了。那就告辞了。”
林志浩心里很苦恼,下午下班后,他走进办公室,发现桌子上又摆着毛巾包裹着的饭盒,他打开来,却没有胃口吃。他把饭盒盖上,头枕着双手仰靠在椅子背上。谢鸿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林大夫,还是吃点吧,要不身体受不了。”
林志浩说:“不想吃。哎,对了,你老帮我打饭太不好意思了。”
谢鸿雁说:“这算什么,你太忙,林大夫,那期节目我虽然没看,但我相信你说的是对的。”
林志浩苦笑一下:“你相信有什么用呢?”
谢鸿雁说:“你还是看开一点,现在就是这样,成绩说破天去都成,问题点一下都忌讳!”
林志浩说:“可悲啊!真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说假话者有奖,说真话者挨打!”谢鸿雁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以后就少讲,或者不讲。”
林志浩说:“明明知道有问题却装看不见,那跟讲假话有多大区别?”
谢鸿雁说:“可是……听说他们要给你处分?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林志浩说:“小谢,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谢鸿雁随即离开办公室。
林志浩走出中心,漫无目地走着,走着走着他朝市委办公楼走去。他问市委传达室的人武市长下班没有,得到的回答是武市长马上出来。林志浩在大门口来回踱步,因为天冷,不时地跺着脚。一辆黑亮的轿车驶出来,电动大门上的红灯一闪一闪,慢慢收缩着让出一条通道来,轿车出门,刚要提速,林志浩挡在了车头。司机摇下窗户说:“嘿,不要命啦?喝高了吧?”林志浩拦着车不动地儿。
童秘书回头对武开元说:“是林志浩。”
武开元说:“这小子,搞什么名堂吗?赶紧让他上来,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还以为是上访的呢!”
林志浩打开车门,坐在了武开元的身边说;“对不起,武市长,耽误您一点宝贵的时间。知道您忙,每次打电话想跟您约个时间,每次秘书都说您在开会没时间。只好出此下策了。”他接着说:“主要是想当面听取您的批评,也想跟您暴露暴露我的活思想……急救中心和普通医院的区别在哪儿?在于一个急字!可我们中心目前的设备和急救理念已经跟不上城市发展的需要了,更不用说与世界先进国家完善的急救网络相比了。照这样搞下去,无非是多了个常规医院而已,对于抢救突发疾病和恶性事故中处于危难的生命,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就说这次化工厂事故,本来我们距离最近,反应也很迅速,可我们却不是最先到达的。因为我们的车大破旧了,我们甚至还发生过急救车半路熄火的事,是靠人力推动才重新启动的!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吗?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就是希望市里头能真正把急救这一块重视起来,我知道您已经给中心批了经费,我觉得这笔钱应该用在扩大院外急救设备上面。”武开元没说话,只是抽烟。林志浩说:“耽误您这么长时间,我就在这儿下吧。您注意身体,还是少抽点烟,最好不抽!”林志浩下车后,武开元掐灭烟头,一脸严肃地靠在后背上闭上眼。童秘书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说:“林志浩这个人也太狂妄了,总以急救权威自居,在哪儿都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姿态,也不看看是跟谁在讲话!我看简直是没有教养!”
武开元严厉地说:“你胡说什么?起码在急救医学上,他比我更有发言权!”童秘书连忙坐好不再吭声。林志浩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古脑向武开元倒了出去,感觉心里痛快点。他沿着栈桥走着,两边的海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在海风中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栈桥那头隐隐绰绰有个人影。林志浩走到栈桥头的亭子里,那人回过身来。
林志浩脱口叫道:“叶小楠!”
叶小楠显然也没有料到:“志浩!”
俩人凭栏而立,静静地看着起伏的海面和远处轮船上闪烁的灯火。海风吹拂起叶小楠的长发,有几缕飘到了林志浩的脸上。林志浩想用手拂开,正好叶小楠转头,俩人无语地站着,突然叶小楠趴在栏杆上抽泣起来。林志浩拍拍她安慰她说:“小楠,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叶小楠说:“你不用劝我。我只想知道,我妈的死是不是我造成的?”
林志浩说:“我跟你说过,你母亲的病情不允许激动。但是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因为有一个情况我没有告诉你……你母亲的身体早就不行了。现代医学对她的病已经无能为力了。”
叶小楠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早知道她身体这样,我宁可放弃演出,也要多陪陪她。”
林志浩说:“要责怪就责怪我吧!我想也许能拖几年,没想到……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唐在军晚上可没闲着,他请童秘书吃饭,他给童秘书倒上酒说:“你是大忙人吗局面上的事又多。哎,你们老板今天找我们老王去谈什么了?”
童秘书笑了:“我就知道你的酒不白喝。”
唐在军说:“老乡吗,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基层工作有多难,不了解领导意图暗干,累死都没用。”
童秘书说:“怎么说呢,本来化工厂爆炸这事就够让市里挠头的了,你们还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成心给领导添乱嘛!我们老板那晚上接了一夜人大代表的电话,能不窝火吗?”
唐在军说:“唉,我就知道采访林志浩容易出问题。那人你老兄是领教过的了,脑子里缺根弦儿,嘴上也少把门的。所以我本来就不同意让俞欣雅他们来采访,可老王他偏偏就同意了。我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童秘书说:“哦,我说呢,你老店这么聪明的一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后在军说:“没法说!这下老板对我有看法了吧?怎么说也是我的工作没做好,给他惹了麻烦。有合适的机会,你老兄还得帮我解释解释,我不是没想到,很多事是说了不算呀!你说,老王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一直不好,……”
童秘书笑笑说:“我明白。老板对你印象一直不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早就该让年富力强的同志上来了!我就弄不懂,那林志浩怎么就那么牛啊?你们拿他也没辙?”
唐在军说:“嗨,老王护的跟什么似的!我看这次他怎么跟武市长交代!”
童秘书说:“听说,林志浩跟你还是师兄弟,你就不护着他了?”
唐在军说:“这你放心,我这个师兄可是个讲原则的人,我不会对那种背叛师门的人袖手旁观的!”俩人哈哈大笑,举杯相碰。离开饭店的时候,唐在军塞给童秘书一个信封说:“你们公务员工资低,今天辛苦你,算给你一点补助,不成敬意。”童秘书眼镜后面的小眼睛亮了一下面露喜色,熟练地摸了摸钱的薄厚,就装进皮包里。
林志浩无论心情如何,只要一进急救中心大楼,就会打理自己的精神,全力以赴迎接病人,这个信念像大地每天迎接朝阳一样坚定。
一大早就有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被送进来,正痛苦地呻吟着。
林志浩正为这女人做检查,女人的裤子突然鲜血浸出,头一歪昏迷过去。
林志浩说:“病人大出血,可能是宫外孕!赶紧做血常规!手术室准备。”
病人果然是宫外孕,患者丈夫焦急地在手术室外转来转去,他掏出烟来,看见墙上挂着的禁止吸烟的标志,又把烟放了回去。手术室红灯熄灭。女人丈夫急忙迎上前去问:“大夫,我媳妇儿……”
朱小民说:“手术很成功。你们有孩子吗?”
丈夫说:“没有呢!一直看病,快两年了。大夫,她还能生吗?”
朱小民说:“她的输卵管有粘连,林大夫已经为她做了整形手术,两侧卵管也尽量保留下来了。应该说以后怀孕的机会会增加的。”丈夫感动得一个劲儿地搓手,林志浩这时从手术室出来,患者丈夫扑上去握着林志浩的手不放。“大夫,真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老林家的大恩人哪!”
林志浩说:“那就别谢了,我也姓林,五百年前是一家。你老婆以后怀孕了,就算是我为咱们老林家做了点好事。”患者丈夫咧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用手擦着泪,憨憨地笑着。
武咪咪像所有的大学生一样,充满了活力和好奇,生怕这个世界有什么大事把她拉下。这不学校布告栏前围着不少人,卿卿喳喳地议论着,武咪咪从楼里出来也挤进去看。
武咪咪问一个离开布告栏的同学:“看什么呢?招聘启事啊?”
那个同学看了眼武咪咪,说了句“你自己看吧”。布告栏上张贴着一张大红纸,上写“表扬信”三个大字。站在最前面的学生说:“真新鲜嘿,这年头还有贴表扬信的!”
“武咪咪?哪个武咪咪啊?”
“武咪咪能有几个?医疗系的那个武咪咪呗!”
“哦,就是给了张耀宇一个大嘴巴的那人啊!”
“这好事做的是时候,毕业分配,肯定是一资本。”
“喊,人家还用这资本?人她爸……”
武咪咪挤到前面,终于看见了表扬信的内容。
“……当西郊化工厂的爆炸事故发生后,我们急救中心立刻赶往事故现场。由于抢救工作繁重,人员非常紧张,武咪咪同学得知这个情况后,主动请战,坚决要求参加抢救工作,表现出了新世纪青年人的精神风貌和医科大学生良好的职业道德和强烈的责任感……”
一个学生问刚好挤过来的佳佳:“哎,佳佳,你不是也去了吗?这上面怎么没说啊?”
佳佳板着脸说:“我怎么知道?!”说完挤出人群。
武咪咪上前一把撕下表扬信。有人说:“挺有性格呀。”
“人家老爸是市长。什么都不用愁,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培养不出性格来才怪呢!”
咪咪径直打车去了急救中心,武布克正在中心阳光室里一边享受着太阳一边扩着胸。武咪咪一阵风似的闯进来,把手里揉成一团的表扬信扔到武布克的身上说:“你想投机你投啊,拉上我干吗?你以为我稀罕这一套?无聊!佳佳也去了,单写我一个人,让同学指点我。我告诉你,以后我的事儿你少管!”
武布克拿着表扬信来找唐在军:“老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唐在军说:“布克,我真是觉得咪咪挺不容易的,我真是出于一片真心啊。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批评不得,表扬也不成,真搞不懂。咱们上学那会儿,要是得个这,多大的荣誉啊!”
武布克说:“那天一起到现场的还有咪咪的一个同学啊,你怎么给忘啦!”
后在军淡淡一笑:“咳,多大的事儿!我还真给忘了。要不,我再补一张?”武布克说:“别,你可千万别再整这事儿了。”
唐在军说:“那怎么办?我把咪咪得罪了,回头你帮我解释解释。”
武布克说:“行了,别往心里去。”
咪咪觉得今天到处是来气的事,走在街上看谁都不顺眼。她买了几串烤羊肉串边吃边逛,东张西望。在一个不大的路口,一辆急驶而来的沃尔沃轿车差点撞倒她。武咪咪吓了一跳,手里的羊肉串甩了出去,呆呆地站在路中间。袁建平怒气冲冲地下车:“玩瞎了眼啦还是成心玩命哪?玩命你也……”他看清楚是武咪咪,突然打住话头,原本气势汹汹的脸上立刻变得笑容可掬:“哦,对不起小姐,没伤着你吧?你看这是怎么话说的呢?快看看,碰哪儿没有?要不要带你上医院瞧瞧?”
武咪咪刚缓过劲儿来,她冲着袁建平嚷嚷:“你怎么开车的啊?会开吗你?”袁建平说:“这不没伤着你吗?”
武咪咪不依不饶地说:“是没伤着我,可是吓着我了!”
袁建平说:“哎,你不是那个谁吗?”
武咪咪说:“去去,甭跟我这儿瞎套磁。你是谁呀?我认识你吗?”
袁建平说:“你忘了?你救过我的啊!”
武咪咪说:“越说越离谱。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啊?让开,我还有事哪!”
袁建平说:“真的是你救的我!”
武咪咪略带轻蔑地说:“你这套我见得多了,早过时了!”
袁建平说:“在化工厂,你给我做的人工呼吸!”
武咪咪站住,慢慢地回过身来,打量着袁建平。袁建平的额头上有道疤痕。武咪咪转身要走,袁建平追上去:“哎,别走啊。你救了我,虽说大思不言谢,可怎么着我也得表示一点心意啊!”
武咪咪说:“你已经表示过了。你刚才没撞死我,没骂死我,就算是对我开恩了!”
袁建平说:“都怨我都怨我,我简直是恩将仇报了。给我个机会吧,一起共进晚餐怎么样!”
武咪咪说:“不饿。”
袁建平说:“是不敢吧?真怕我恩将仇报?”
武咪咪的冲劲儿上来:“吃就吃,现在谁怕谁啊?反正我正好烦着呢,你还得赔我羊肉串哪!”
袁建平笑道:“赔赔赔,一定赔。”
武咪咪自己打开车前门坐上去:“你这车不错吗,趁老板不在偷着开出来的?”袁建平说:“不好意思,让你看出来了。真是火眼金睛。”车子开进一家豪华的酒店,袁建平殷勤地引着武咪咪走进餐厅。
武咪咪环视一下餐厅的环境,对袁建平说:“喂,来这种地方,太奢侈了点吧?”袁建平笑笑说:“这样更显得有诚意吗!”
餐厅经理过来引着他们上楼。袁建平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示意往里走。不时有顾客和服务小姐等与袁建平打招呼,称呼什么的都有:袁先生、袁大哥、袁哥、袁老板。这些人打招呼的同时都冲着武咪咪点头哈腰。武咪咪不兔有些惊奇,她偷眼看了看袁建平,他好像习以为常,面部表情极其自然,目不斜视地随着餐厅经理走进一个小包间。武咪咪说:“哎,你好像有点身份吗!我不是遇见黑社会老大了吧?”袁建平问:“你见过黑社会?”
武咪咪回答说:“电影上见过。”
袁建平笑得很开心:“那我是不是还得再戴副墨镜,披件黑色大学?”
武咪咪说:“还少俩剃光头的保缥!”
俩人大笑起来。
武咪咪说:“哎,你不是在演戏给我看呢吧?跟你打招呼的那帮人不是你找来的托儿吧?”
袁建平说:“只要你开心,把我说成什么都行!”
武咪咪说:“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跑到那个化工厂去?”
袁建平说:“我帮人做生意,主要经营化工原料和医疗器械。”
武咪咪说:“哟,不是司机啊,还真小看你了!失敬失敬!”
袁建平说:“客气。来,干一杯如何?”他微笑着看武咪咪。
武咪咪端起杯子:“来,谢谢你的豪华饭店。”
袁建平忙端起杯子:“感谢救命之恩!”
第六集市歌舞团的排练场里,叶小楠和另一舞蹈演员在跳双人舞,她显得注意力不够集中。坐在一旁的汪颂年喊:“停停,这段重新再来一遍,注意节奏感和韵味儿,尤其是配合。开始!”叶小楠在配合上还是有问题。汪颂年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喊:“停!叶小楠,你到底想跳不想跳了?怎么越来越倒退啊?就这么点动作你看看练了多长时间了,整个状态就不对!你以为我们的时间还多得很是吧?”
叶小楠说:“喊什么喊?我累了!歇会儿。”
汪颂年说:“不准歇!这段舞练不好就不能歇!”
叶小楠斜了他一眼,走到一边拉过把椅子坐下。另一个舞蹈演员见气氛不对,连忙溜了出去。
汪颂年走近叶小楠说:“小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叶小楠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汪颂年说:“小楠,我理解你的心情,也请你理解理解我的心情可以吗?”叶小楠说:“理解我的话就不要逼我。”
江颂年说:“怎么是逼你呢?我不能眼看着你为了那些我们无能为力的事耽误自己的正事啊!”
叶小楠睁开眼说:“什么是我的正事?”
江颂年说:“舞蹈艺术啊!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们都是为艺术而生、为艺术而活的人,我们没有权利为那些世俗之事浪费我们……”
叶小楠说:“你知不知道是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你把这些感情叫做世俗之事?”
汪颂年说:“这是两回事情吗!难道为了鲜美的鸡蛋,我们就要去赞美母鸡吗?”叶小楠狠狠地瞪了汪颂年一眼,起身往外走。汪颂年急忙跟过去:“哎,小楠,小楠!不要生气,我刚才的那个比喻可能是不够恰当。我的确是为了你的艺术生命在考虑啊!”
叶小楠说:“你根本就不懂艺术,也不配谈艺术!”说完离开。汪颂年气得把手里拿着的材料扔在椅子上:“我不懂艺术?我不懂谁懂?简直是岂有此理!”叶小楠匆匆走向自己的汽车,上车后欲关车门,江颂年跑过来抓住车门。叶小楠发动汽车,汪颂年急了:“你想谋害亲夫啊!”
叶小楠说:“收起你的幽默吧!”
汪颂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签证都已经下来了,这时候你打退堂鼓,你不是成心拆台吗?!”
叶小楠说:“汪颂年,我实在是力不从心了!我不出国我跳不了了还不行吗!”汪颂年说:“我为这个舞蹈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你一句跳不了就算完了?”
mpanel(1);叶小楠说:“我要是跳砸了,你的心血不就更白费了吗?我是为这个舞蹈负责。让B角上吧!”
江颂年说:“不行,我得跟你好好谈谈!”
叶小楠和江颂年坐在上次来过的地方,只是没有了红蜡烛。两只高脚玻璃杯里盛着红酒,很单调地立在那儿。叶小楠坐在那儿并不看江颂年。汪颂年试图去抓叶小楠的手,叶小楠躲开了。
江颂年说:“小楠,能不能坦白地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是我哪儿做错了吗?”
叶小楠说:“是我自己不好,与你无关。”
江颂年说:“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对,希望你告诉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叶小楠说:“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你工作很敬业。”
汪颂年说:“小楠,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英国的皇家舞蹈学院,等这次演出结束,咱们就一块飞过去。你完全有希望成为舞蹈界里的世界级人物!这么长的路都走过来了,就剩下最后的这一小段了呀!你就忍心眼看到手的舞蹈皇冠离你而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叶小楠说:“不要再逼我了,你天天给我描绘这个描绘那个,我已经实在承受不了这些压力了!”
江颂年说:“这么说我是咎由自取了?我花费这么多心血栽培你,到头来是我在不断给你施加压力,笑话!什么母亲去世过于悲痛,什么陷入自责里不能解脱出来,我看统统不过是借口!”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你怕是旧情复萌、移情别恋了吧?!”
叶小楠说:“你在说什么?”
汪颂年说:“这我就搞不懂了。就算是移情别恋,那也应该是幸福快乐的啊,可看上去你并不快乐!为什么?你爱的那个人不爱你,所以你很痛苦是吧?”叶小楠说:“汪颂年,我没想到你这么无聊!”
汪颂年说:“我无聊?我一心一意地对你,换来的却是现在的结果!到底是谁无聊?”
叶小楠说:“汪颂年,说起来你也是个著名编导,原来你心里这么阴暗龌龊。”汪颂年说:“龌龊?说得真好。我怎么会成为这样的?是你逼的你知道不知道?小楠,咱俩不是一般的关系,我不能容忍你投人别人的怀抱,我也绝不允许除了我之外有其他人来爱你!”他拿起西餐刀在自己胸前比画着:“你真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叶小楠起身走了。江颂年气得直哆嗦,他端起酒杯欲饮,但杯子里是空的,他又扭头大声招呼服务员,服务员应声跑来,汪颂年闷声闷气地说:“倒酒。”
第二大是星期四,照例是歌舞团的例会。会后,叶小楠走到团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郑团长,您找我?”
团长说:“小楠,来来,坐。哎呀,这些天也不知瞎忙些什么,对你关心不够啊。怎么样,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叶小楠摇摇头。
团长说:“有困难就尽管说。小楠,咱们这个舞蹈可是已经进入临战状态啦。时间紧,任务重,可容不得我们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和松懈哪!那天武市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所以,现在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场考验啊!听说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这可不行啊。虽说这是个群戏,但你的身份和地位不同,大家都看着你哪!现在你的情绪已经对一些年轻同志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你母亲去世,我们也感到很难过。我知道你很爱你母亲,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而不是沉湎于个人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呀。我想,你母亲如果还活着,她也一定不愿意看见你这种状态。听说你还想打退堂鼓,这就更要不得了!”
叶小楠从团长办公室出来,等在外面的江颂年凑过来说:“小楠,别生我气,我有时脾气急,走,我给你做几个好菜。”到了叶小楠家,汪颂年就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工夫便端着五颜六色的菜摆在桌上,像是主人似的招呼叶小楠吃饭。汪颂年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个酒杯递给叶小楠。江颂年说:“来,今天是我的生日,祝贺一下。”叶小楠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母亲的遗像看了一眼。汪颂年装着漫不经意地将桌上的花瓶摆在叶母的遗像前,挡住了叶小楠的视线。
汪颂年掏出一个首饰盒,取出一只戒指说:“我希望你做这只戒指的主人……”汪颂年抓住叶小楠的手,叶小楠慌忙从他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江颂年说:“为什么不?咱们顺理成章地该到这一步啊。”
叶小楠说:“别逼我,我还没想好。我脑子里乱得很。”
汪颂年说:“这一段赶着排练,我是急躁了些,有时说话不太冷静。好在你是了解我的,你不会往心里去的,对吧?来,戴上看看合适不合适?”
叶小楠说:“颂年,我……”她紧紧握着拳头,好像生怕那戒指会戴在手上。江颂年说:“可你还是往心里去了,是不是4小楠,有句话希望你能明白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林志浩,你今天还会拒绝这只戒指吗?”
叶小楠说:“这跟他没关系。”
江颂年说:“没关系?这话你自己信吗?!我真不明白,那个姓林的除了会在人身上开刀外,还会什么?他究竟哪点吸引你?要是他救活了你妈,还可以说你是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可他……”
叶小楠沉下脸来:“汪颂年,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
汪颂年说:“没这么简单!我等了你八年,八年!我用尽自己的心血,一手把你捧上各种领奖台,难道就是为了等到今天,看着你轻浮地投入别人的怀抱?”叶小楠说:“你不用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艺术吗?艺术是这么功利的吗?汪颂年,我真没冤枉你,你成天标榜自己,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大俗人!”
汪颂年说:“我俗?我是在拯救你知道不知道?”
叶小楠说:“是吗?这么说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了?”
汪颂年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楠,咱们别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把我逼得失去理智的!”
叶小楠说:“是你在逼我!你不光在团里逼,现在还逼到家里来了!”
江颂年说:“好好,我现在没法和你讲,我希望你冷静一下,冷静下来后咱们再说。作为《海之梦》的艺术负责人,我要求你认真对待这次演出。郑团长的态度很明确,你不要想着换B角的事!我先走了,你再好好想想。”江颂年一走,叶小楠也出了家门,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道上乱转,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朝急救中心开去。谢鸿雁搀扶患者往病房走去,叶小楠出现在她面前。
谢鸿雁说:“你好。有事吗?”
叶小楠说:“我找林志浩。”
谢鸿雁说:“林大夫在ICU呢。要不你先坐会儿?”
叶小楠说:“不用。ICU在哪儿!”说着要往里走,谢鸿雁急忙拦住她。
谢鸿雁说:“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叶小楠不高兴地:“为什么?”
谢鸿雁说:“因为它是ICU。”
叶小楠说:“我知道,你帮我找件白大褂不就行了?”
谢鸿雁说:“不是穿白大褂的人就都能进去。这是规定。你还是在这儿等会儿吧!”
叶小楠瞥了她一眼说:“我有事儿找志浩。”
谢鸿雁说:“林大夫工作的时候不允许别人打扰。”
叶小楠说:“别人?”她再次打量了谢鸿雁一眼,目光中透出一丝傲慢,“你不知道我是林大夫的朋友?”
谢鸿雁说:“林大夫并没有说过他的朋友就可以是例外。你如果真是林大夫的朋友,那就请你尊重林大夫的原则。”
叶小楠说:“这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这时窦青青和小民走过来了。
窦青青说:“哎,这位同志,没有人教训你。我们只是按规定办事,请你不要难为我们好不好!”
叶小楠有些居高临下地扫了窦青青一眼说:“难为你们?我犯得上嘛!”
朱小民说:“既然是林老师的朋友,当然可以照顾。再说,她和林老师不是一般的朋友,是……老朋友了。你稍等,我去帮你找一下林老师。”叶小楠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仰起头,一副得胜的样子。
窦警奔走到叶小楠跟前说:“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谢护士长把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还在这儿没完没了地纠缠,这不是难为是什么?”
谢鸿雁说:“好了,青苔,不要再说了!忙你的去吧。”
窦青青不服气地瞥了叶小楠一眼,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哝着:“别以为名人就怎么着了似的!”
林志浩从ICU里出来,他看见叶小楠愣在那里。叶小楠显得有些兴奋而又手足无措。谢鸿雁看着林志浩转身走开了。
护士站里,小护士从外面进来,兴奋地说:“青青姐,叶小楠来了耶!”窦青青没好气地说:“来就来吧,你们那么兴奋干什么!”
小护士说:“她可真漂亮!真有气质!”另一小护士照着镜子:“就是,皮肤特好。你说人家那是怎么长的,羡慕死我了!”
窦青青说:“哎,你们俩要议论外面议论去。烦不烦啊?不就是个跳舞的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呀!”
小护士互相看看,悄悄回到各自的桌子前坐下。
谢鸿雁进来,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怎么了,没事吧?”
窦青青说:“那个叫叶小楠的人,瞧她那样!耍什么明星派头!哎,我说鸿雁,也太面了吧你!”谢鸿雁说:“窦青青,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管这些,没意思。”
窦青青说:“那不行!我还就看不惯这种人,不就生了张好脸吗,那就高人一等啊?喊!要说漂亮,我看还不如你呢!”
朱小民走进来:“哎,你们不能对叶小楠那样啊。怎么说她也是林大夫的客人嘛!”
窦青青说:“她是不是给你签名了?”
朱小民说:“我要她的签名干什么?你真拿我当追星族啊!?”
窦青青说:“不追星,你起什么哄啊?”
朱小民说:“怎么是起哄?我觉得叶小楠还是不错的。她跟林老师在一起看着也满那个的。”
谢鸿雁说:“窦青青,忙你的去吧,没事别瞎聊天。”说完便离开护士站,朱小民冲她笑笑,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朱小民问窦青青:“这是怎么了?都板着个脸。”
窦青青说:“你呀,死定了!”
朱小民说:“我没得罪你吧?”
窦青青说:“可你得罪她了。朱医生,别看你崇拜演员,你的演技也太差了!连我这样的马大哈都看得出你在演戏,更别说谢鸿雁那样细致敏感的人了!”朱小民说:“我又做错了?”
奏青青说:“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傻!你要真想把她追到手,就别扯那些不相干的事!”
朱小民急了:“那我应该怎么办?”
窦青青白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朱小民说:“我要知道还问你?别这么抠,我拜你为师,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窦青青笑笑说:“你呀,拜错神了。我自己还一枝独秀呢,像是给人当老师的吗?”
朱小民朝两个小护士看去,,直竖着耳朵在听的小护士赶紧装作没听见似的埋下头去。叶小楠来找林志浩很快就传开了,武布克也知道了,这天他到健身房找到正在健身的林志浩问:“哎,叶小楠找你什么事?”
林志浩说:“没事。”
武布克说:“有戏!这事我有经验,如果女的有事才找你,那你们也就是个朋友关系,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可她要有事没事的都找你,那就不是一般的朋友了。”武布克接着说:“你得抓紧啦,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掉机会了!”
林志浩不搭腔。武布克放下器械,走到他跟前,将他手里的杠铃夺下说:“你到底对叶小楠怎么个态度?哎,对我都不说实话,你这样就没劲了!我给你弄条船,你们俩出去浪漫一下。我保你这关系一下子就发生质的变化!没问题,你上学时,快艇比赛还得过奖。”
林志浩说:“浪漫?你不看看这什么季节了!”
武布克说:“这你就不懂了,浪漫就在这儿!你还记得老六吗?比咱们高一届的那个。他教过我一招,说是与女朋友第一次约会,最好选择在雨天,那种绵绵小雨的时候,你不带伞,俩人就打一把伞,身体一接触,后面谈什么就都自然了。”林志浩笑了笑说:“这招你用了吗?”
武布克遗憾地说:“没机会啊!那会儿也绝了,连着一个月不下雨,我一看再等下去心上人让别人追去了,只好这么着就上了。”
一艘快艇破浪前进,在深蓝色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林志浩全神贯注地驾驶着快艇,叶小楠兴奋地站立在他身边,海风吹拂着她飘逸的长发。快艇在海浪上跳跃,叶小楠身体来回摇摆,不时地靠到林志浩的身上。又一艘快艇迎面驶来,艇上站着一对新婚夫妇。新娘的白色婚纱在海风中飘然起舞。叶小楠朝新娘和新郎挥手,新人也向他们挥手致意。两艇交会,艇身一歪,叶小楠靠在林志浩身上。林志浩看着她,叶小楠却依然痴迷地看着那艘远去的快艇。
晚上,富有情调的餐厅里,林志浩和叶小辅相对而坐。虽然另一个包间里不时传出闹酒的喊声,而俩人却依旧心情很好。叶小楠此刻才明白林志浩吸引她的地方是什么,林志浩品德中有一种艺术美,让她向往和欣赏,他骨子里的高贵更显出了汪颂年的委琐和卑微。而与汪颂年在一起,耳边成天就是没完没了的爱呀利呀,这些让她烦躁。
林志浩问:“出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舞蹈排得怎么样了?”
叶小楠说:“我们不谈这些好吗?”
林志浩说:“你说过出国前要请我看演出的。”
叶小楠说:“演出、得奖,我脑子里天天塞的都是这些。我一直把舞蹈看作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可不知为什么现在一提演出就觉得烦。”
林志浩说:“这可不是你。小楠,你必须坚持住,心理要有承受压力的能力,完成这次演出。否则……”
突然隔壁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声:“快,赶紧叫你们经理,有人昏倒了!”林志浩一听,二话不说,撇下叶小楠直奔隔壁包间。包间里正乱成一团,一个中年男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两个人正准备把他扶到沙发上。林志浩说:“不能动!”他跑到患者跟前,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说:“我是急救医生。赶快打120叫急救车!把门打开,清理出通道来,人都出去,保持空气流通。”急救车一路鸣笛驶来,刚一停下,朱小民等人便抬着担架车跳下来,直奔餐厅。患者被抬出来。旁边的吃客议论着:“什么病啊?”“看样子像心脏病!”“什么心脏病,吃多了撑的!”“这主嘿,这儿的常客。”“可逮着公款了,使劲儿造!”……林志浩想起叶小楠还在这儿,他脚下停了一下说:“小楠,你回去吧!真对不起,坚强点,我再跟你联系。”叶小楠还要说什么,林志浩已经随着担架出去了。几个人非常麻利地将患者的担架送上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急救车又鸣笛而去。叶小楠看着车子离去,闪烁的蓝色急救灯映照着她的有些茫然的脸。
王文明办公室里,有人正拿着一份文件让王文明签字。唐在军进来说:“王主任,对不起,任务我没有完成。这个林志浩,油盐不进,简直是成心要你我难看吗!”王文明说:“在军哪,有个问题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这次采访事件,表面上看是志浩惹的祸,实际上问题却出在我这儿。”
唐在军说:“哎,王主任,这跟您有什么关系?您可别把矛盾往自个儿身上揽。该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吗!王主任,您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给林志浩来个处分。他反正也不在乎吗!”
王文明摇摇头说:“不,我想好了,作为中心的主要领导,我来承担这次事件的责任。我提前退休,算是引咎而退吧,也算是给上下一个交代。”
唐在军说:“王主任,您这是何苦呢?要说有责任,大家都有责任,怎么能让您一个人来承担呢?再说了,这样一来不也太便宜林志浩了吗?起不到对他进行教育的目的。”
王文明语重心长地说:“志浩是个难得的急救人才啊!如果因为这件事而使他受到不公正待遇,我会内疚一辈子的。毕竟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啊!”
唐在军说:“这绝对不行,王主任。我这就给武市长打电话,代表中心干部职工要求他批准您继续留任,直到按时退休!”说着拿起电话拨号,王文明按住了电话。唐在军说:“您要走了,这中心的工作怎么办?这么多繁杂的事情,不可一日没有主心骨啊!”
王文明说:“在军,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退意已定,你就别再劝我了。过去,咱俩之间可能产生过一些误会,你对我的这番好意,我会铭记在心的。”
唐在军说:“王主任,您快别这么说了,我年轻气盛,以前合作中如果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谅解!”
王文明握住后在军的手,又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有你接班,我就放心了。不过,还差一个副主任,我的意见是,这回应该提拔一个年轻一点的。”唐在军说:“是啊,您看谁合适!”
王文明说:“作为业务副主任,当然业务能力要强。我还是看好林志浩。你是否同意?”
唐在军说:“志浩的业务能力谁也不能否认。可是,他目前的这个情况,您觉得到了上面能通过吗?市里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在有意唱对台戏?王主任,这您可得慎重啊!其实,武布克也蛮合适。”
王文明说:“可是他的业务能力不及志浩。再说,提他也有拍武开元马屁之嫌。”唐在军说:“论技术他是不如林志浩。可当领导和给病人看病不一样,除了技术方面,还需要进行综合考虑。”
王文明说:“这样吧,我看可以在全中心进行公开选拔,采取公平竞争的方式,凡是够条件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竞聘。让群众来决定这个副主任的人选!”
王文明把提前退休的事写成报告,亲自交给武开元。武开元放下报告说:“你就这么袒护林志浩?”王文明说:“不是我袒护他,我的确是年纪大,身体也不好,不适合继续占着这个主任的位置了。对了,武市长,我还想再说说林志浩的问题。林志浩这个同志,处理问题可能有简单的一面,但他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急救人才,他对于急救事业的热爱和投人,您一定也感受到了。所以,我郑重地向您推荐他,希望他能够进入中心的领导班子。”武开元说:“你们不是已经准备搞竞聘了吗?还是通过这个办法来选拔干部吧!”
晚上,唐在军和童秘书在保龄球馆打保龄球,一只红色的保龄球在球道上急速滚动,将十个瓶子撞击开来。唐在军冲着刚扔完球的童秘书鼓掌。
童秘书甩了甩胳膊说:“不行,有一段时间没打了。”
唐在军说:“这个王文明,简直是个老混蛋、大傻冒!他居然……林志浩是个什么东西!童秘书,这你最清楚!”
童秘书说:“这王文明和林志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唐在军说:“那倒不至于。我看他就是不放心我,想用林志浩来压我一头。哼!这个老狐狸!你不知道,林志浩这小子的业务确实盖我一头,又倔,他要是当上副主任,那还有我的好日子吗?”
童秘书说:“业务强顶个屁!踏踏实实当他的医生不就得了。老唐,凭你的功夫,玩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后在军恶狠狠地打球,球快到目标时突然拐弯滚进沟里,唐在军嘴里骂了句什么。
第二天,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想到自己很可能被扶正,唐在军兴高采烈地上班去了。急救中心院子里的告示栏前张贴着关于公开竞聘中心副主任的通知,不少人围在那儿议论。唐在军在人群中出现,拍拍这个,拍拍那个,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派头:“哎,大伙踊跃报名参加啊!这可是咱们中心领导管理体制的一次重大改革啊希望大家都积极投入。”
人们议论着说:“踊跃参加,这不都有条件限制呢吗?”
“我看没几个人够条件!这指向性也太强了点吧,没准儿早都内定好了!”
朱小民说:“我看林大夫最合适!”
唐在军说:“大家不要误会,绝对没有内定任何人。你们仔细认真读一下这个通知,有意见还可以反映吗!”
朱小民说:“唉,唐主任,这你还用重新参加竞聘吗?”唐在军矜持地笑笑,没吭气。
有人说:“小朱,你什么脑子?人家唐主任眼看就要扶正了,还参加副主任竞聘干什么!”
唐在军说:“哎,谁说的?没影儿的事可不要乱说啊!小心犯自由主义。”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林志浩等人推着担架车在走廊上快速走过,徐护士高举着输液瓶,武布克快步跟在后面。唐在军从边上闪出来:“布克,你来一下!”武布克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唐在军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武布克说:“老唐,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唐在军拿出考试题塞给武布克,武布克打开,上面写着竞聘副主任业务考试命题。他赶紧合上卷子问:“老唐,你什么意思吗?!”
唐在军递给武布克一支烟,拍拍他的肩膀说:“布克,实话对你讲,不是我给你戴高帽,你虽然是高干子弟,可是身上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王主任提前退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这些年,为了咱们中心,我可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忙活,虽说业务上不如你和志浩,那也是当了这个差以后荒疏了。哥哥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在武市长那儿说几句好话,让我接替王文明。日后这个第一副主任自然就是你的了。”武布克说:“我根本不想当这个副主任,用这种手段就更没意思了。”
唐在军说:“我知道你瞧不上这个芝麻小官,不,你压根就是个不愿当官的人。要不是老爷子卡着,你也早就进综合医院了。但我还是真诚地希望你能参加这次竞聘,就算是帮我。咱们互相配合,一定能把中心办成市里一流的医院!”
武布克刚要说什么,后在军又道:“布克,我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和志浩都是中心的骨于,你要是拒绝参加竞聘,大家会怎么看?人家会认为你是怕输给林志浩。”
武布克想了想道:“好吧,我可以参加,但这个我不要!”他把试题放回唐在军的桌子上。
午饭时,林志浩端着饭盒坐到王文明的旁边说:“王老师,您别把我算在竞聘的人员里,我的兴趣不在那儿。”
王文明说:“志浩,当初领导决定要我来当急救中心主任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领导问我,你不是喜欢急救事业吗,你为什么不当?难道你希望一个不喜欢急救事业的人去领导急救中心吗?听了这话,我再没说别的,就来了。一晃二十年了。”
林志浩说:“王老师,您为了我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我要再参加竞聘,那我成了什么了?不成了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的小人了?这不是我的性格!”
王文明说:“志浩,我理解你。不是我非要你来当这个官,当官这件事,是牵扯很多精力,有时还要在无谓的扯皮和是非中消耗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可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有时候你还就得当这个官。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我现在也还是要问你同样的话,你希望一个对急救事业毫无感情的人来主持中心吗?你能眼看着急救中心完全掌握在缺乏医德的人的手中失去它应有的作用吗?”林志浩缓缓地点了点头。
晚上袁建平也在为唐在军庆祝,唐在军和袁建平各举着一只大号啤酒杯碰杯饮酒。
袁建平说:“老唐,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宣誓就职啊?”
唐在军装蒜:“说什么呢?这刚喝了多少啊就开始说醉话!”
袁建平说:“没劲没劲!咱哥俩你还跟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后在军说:“本来吗,没任命可不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袁建平说:“早晚的事。苟富贵,勿相忘!”
唐在军说:“建平,你骂我,我这算什么苟富贵!你才是要钱有钱,要潇洒又潇洒。哥哥我羡慕你啊!”
袁建平把脸凑进唐在军:“哎,搞定没有?”
唐在军说:“搞定什么?”
袁建平说:“刘为啊!又装!”
唐在军说:“那是你的朋友吗!”
袁建平拿手朝唐在军勾了句,示意他附过耳来说:“我说,可得把握住机会啊!别闹个有贼心没贼胆,等贼胆有了,贼又没了!”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唐在军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端起杯子说:“来来,喝酒喝酒。”
几个晚上,唐在军都很兴奋,每晚都出去。有一天晚上唐在军冲完淋浴从浴室出来,穿着一件花格子的浴衣。李峡正斜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不停地嗑着瓜子。李峡斜了他一眼声音懒懒地问:“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那件条条浴衣?”
唐在军并不看她:“这件不好吗?”
李峡说:“土得掉渣!不是我数落你,进城也十好几年了,品位还是这么不上档次。”
唐在军说:“要那么高的品位干吗吗!”
李峡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俗!”
唐在军说:“行了行了,不就是说农村人天生比你们城里人俗吗?”
李峡说:“我可没这么说。”
唐在军说:“你心里这么说。别的女人看不上我,你不更放心了嘛!”
李峡说:“哼,谅你也没这胆!这么晚了,你擦那么多油干什么?”
唐在军说:“袁建平约了个外商谈设备的事。”
李峡说:“我可警告你唐在军,农民一进城,开放起来,一下子就会开放到最前沿。你在外面小心点!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是靠的谁!”
唐在军说:“我哪儿敢忘呢?我恨不能天天在心里默诵三十遍,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吃水不忘挖井人!”
李峡瞅着他说:“你少来,心里一套嘴上一套!”此时唐嘉宝从里屋探出头来,不满地说:“你们还让不让人写作业了?成天就是这一套,累不累啊!”
唐在军得意地看着李峡,李峡对唐嘉宝说:“去,做你的作业去!没有你不插嘴的!”
唐在军换上一套西服,边打领带边开门要走:“我可能回来得晚,别等我!”唐在军急不可耐地奔向刘为定的包间,他一进去,昏暗的灯光下,刘为举杯对唐在军说:“唐主任,刘为有三句话,一句话一杯酒。说完了一块干。”唐在军说:“那我洗耳恭听。”
刘为说:“第一句吗,听说唐主任马上就要升为主任,刘为表示祝贺。”
唐在军说:“哦,你也听说了?哪有那么快,没准也就是个传闻呢!”
刘为说:“传闻往往都是真的。只不过有的人认账,有的人不认账!”
唐在军说:“那第二句呢?”
刘为说:“希望唐主任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哦,机会是大家的,有我的就一定有你的。”
唐在军说:“这你放心,刘小姐在我这儿是首选。”
刘为斜着眼睛说:“那可不见得,要是再有比我更年轻的女孩求你呢!”
唐在军说:“冤枉我!还会有比刘小姐更迷人更善解人意的人吗?就算是有,我唐某也绝不干那种不讲义气的缺德事。”
刘为给了他一个媚笑:“就怕是心口不一哦!”
唐在军说:“是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刘为说:“刘为笨,不知道。”
后在军说:“那你摸摸看,我这心在咚咚直跳,有点心动过速了。”他抓住刘为的手。
刘为说:“撒谎的人心才这么跳呢!”
唐在军说:“错!有所企图的人才这么跳!还有第三句话呢。”
刘为说:“你的领带,还有,你真的很帅!”
唐在军说:“还配得上你吧!”
刘为说:“我可不敢高攀。好了,话说完了,喝酒。”
唐在军说:“我这心里已经醉了,再喝可就要人事不省了!”
俩人突然不说话,互相看着。唐在军抓住刘为的手在掌心里把玩着。刘为抽出手,掏出一个表递给唐在军说:“送给你,可要常想着我呀!”
唐在军和刘为出了包间。刘为问:“敢不敢坐我的车?”后在军说:“坐,有什么不敢的!”刘为说:“不怕刘为把你拐卖了!”唐在军说:“我巴不得你把我给卖了!”刘为一笑,俩人上车,汽车绝尘而去。深夜两点,唐在军才从刘为的公寓出来。一大早唐在军收拾得油头粉面,气色很好地走进护士站。谢鸿雁和窦青青等正在忙着。窦青青说:“哟,唐主任,这么精神哪!有什么喜事吧?”
唐在军笑笑:“你这对讲机,赶紧关了吧!我有什么喜事?倒是你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窦青青说:“老样子呗!”
唐在军说:“得抓紧啊!鸿雁,你身体怎么样?可别大意啊!”
谢鸿雁说:“哦,没事。”
唐在军环视了一下护士站:“咱们这儿忙是忙点,可个人的事该抓紧还得抓紧呀!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唐在军一走,小护士悄声地说:“唐主任这两天特别关心群众啊,见人就问寒问暖。”
窦青青说:“假模假式,真让人受不了。”
唐在军在办公室拿着把小喷壶给花草浇水。林志浩敲敲门进来。唐在军很亲热地说:“志浩!找我有事?”林志浩说:“我希望你们领导考虑,增加院外急救设备,解决急救车装备太差的问题。”
唐在军说:“志浩,就那么点钱,要干的事太多了。”
林志浩说:“可咱们是急救中心,应该先解决这一块。住房福利都能凑合,但急救设备不能凑合。”
唐在军说:“志浩,这话你也就在我这儿说说可以,要是让别的人听见,你不就又得罪一大批吗?咱们这儿效益不好,拖欠甚至要赖不交医疗费的人不少。大伙要求改善福利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志浩说:“老唐,其实加强院外急救的建设,一样可以给中心创造好的效益,效益好了,一切自然都能够得到改善……”
唐在军看看表,打断他说:“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到时候我会据理力争的。我还有事,你看……”
林志浩:“我没事了。你忙吧。”林志浩走了。
唐在军掏出个精致的盒子,从里面取出刘为送的精美的手表,放在手里仔细欣赏着,不时还搁到鼻子底下闻闻,似乎上面沾带着刘为的气息。又有敲门声,唐在军赶忙收起手表,说了声“进来”。
药局主任哈着腰进来:“唐主任,您找我?”
唐在军从皮包里取出几页纸,递过去说:“这里有几种最新药品介绍,我看其中一种合资的抗生素不错,你们药局可以进点儿。”
药局主任说:“够不便宜的!”
唐在军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吗!这种药加价空间也大,咱们中心不加强创收不行啦!”药局主任点点头,将纸折好收了起来随即退出去。
会议室内正在开会,王文明让唐在军主持会议。后在军说:“咱们中心这几年也的确惨了点,职工的福利待遇不要说跟人民医院这样的三甲医院比了,就是跟其他医院比也算低的。要稳定队伍,这不能不考虑。”
王文明说:“这笔钱可是以更新设备的名义要来的,咱们不能阳奉阴违啊。”有人说:“这怎么是阳奉阴违呢?王主任,你这话说得严重了!”
有人说:“是啊,老唐的意见也不是都用来解决福利啊。中心必要的设备还是要添一些的。”
唐在军说:“可是刚才有人还找我,反对为职工谋福利,说待遇差一点不至于出人命,要求一分钱不剩地全部拿去搞所谓的院外建设。”
有人说:“可笑!他不食人间烟火是怎么的?”
有人说:“谁啊,又是林志浩吧?”
唐在军暧昧地笑了笑说:“名字我就不点了吧。咱们是对事不对人。我是坚决反对这个说法的。我觉得我们当于部的不能这么去想问题。没有群众基础,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
王文明说:“我认为那个同志的观点有道理。工作条件上不去,光解决职工福利有什么意义?”唐在军不说话,拿眼看看大家。
林志浩对会议的争论一无所知,他正在办公室翻看病历。
谢鸿雁进来说:“林大夫,你没听到什么?我觉得你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场合和对象,不然容易被别人利用。”
林志浩说:“我想我说的都是实话,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谢鸿雁犹豫了一下,说:“都说中心领导要拿出点钱来给大伙改善福利,就你一个人跑去唱反调,说不改善福利也不会出人命。”
林志浩说:“我说过这话,但我是有前提的。急救中心难道不应该把有限的资金用在改善急救医疗设备上?说实话,咱们中心已经落后了,再不抓紧建设,很快就会被淘汰的!真到了那个地步,还有什么福利可言!”
谢鸿雁说:“大伙传的可没这些。”
林志浩说:“这就是咱们的可悲之处。如果大家都把精力用在更新急救理念、开拓急救事业上,那咱们中心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谢鸿雁叹口气说:“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你的。人们都很现实,追求的是眼前就能看得见的利益。”
林志浩笑笑:“那也不见得。你不就能理解我吗?”
谢鸿雁闻此言,不禁有些激动地看着林志浩,心里顿时暖洋洋的,目光也就更加流露出女性的温柔和爱怜,只是林志浩没注意这些。
第七集每到单位里有人事变动大家都会很关心,尤其是领导职位的任命更是如此,因为一个人的职位往往和工资、住房、福利及许多无形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业务能力强的人有时也会走上领导岗位,所谓“学而优则仕”,也许世上因此而多了一个平庸的领导,少了一个业务尖子。那种权利的光环,毕竟让许多人向往。急救中心的副主任免聘共有十一人参加。一张“竞聘公告”贴在启事栏里。上面写着:经过
第一轮的笔试,产生了两名进入复试的人选——武布克、林志浩。
人们议论着:“嘿,就剩这哥儿俩啦,有点意思!”
“哎,你说林大夫和武大夫谁有戏!”
“这还用说吗,自己想去!”
“我希望是武大夫,起码不反对给咱们搞福利呀!”
“哎哎,别说了!林大夫过来了。”
林志浩从旁边经过,根本没往启事栏里看,人们议论什么,也没注意听,谢鸿雁追上他:“林大夫,你快回去复习吧,我们盯着,有事儿再叫你。”
林志浩说:“复习什么?”
谢鸿雁说:“准备考试呀!你瞧这儿……”
林志浩说:“这又不是升学考试,要应付考官,临时突击没用的。”
谢鸿雁说:“你这么想,只怕别人不这么想。”
林志浩说:“别人愿意怎么想我不管,我认为没必要。”谢鸿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林志浩和武布克的竞聘考场上,专家正对武布克提问,林志浩等在门口看着表。武布克答完出来对林志浩说:“该你了!”他伸出手掌,林志浩在上面轻轻一击。林志浩进入考场。一位专家说:“请你谈一谈急性脑血管病的内科处理。”林志浩说:“在脑血管病的急性期,原则上以就地抢救为宜。特别是珠网膜下腔出血病人不满六周者更加重要。搬动脑出血者,很可能引起血破人脑室,而珠网膜下腔出血者,则可能导致死亡。”专家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满意地点点头。
谢鸿雁急匆匆走向考场,轻轻推开门,探进头去。林志浩正在看一张CT片子,问:“怎么了?”
谢鸿雁说:“林大夫,有个甲亢危象病人快不行了!”
林志浩猛地站起,放下手里的片子,对专家:“对不起,老师。”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只有考场的门还在微微摆动。唐在军说:“太不像话了!”
王文明说:“在军,你也用不着生气。我们还可以再补考吗!”
唐在军眼睛看着专家说:“王主任,这不是补考不补考的问题。他林志浩也太不拿竞聘当回事了!这是考场,不是自由市场,说走就走,连个请示都没有,简直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mpanel(1);王文明说:“也不能这么说吧。一个医生最可贵的品质就是要有爱心和责任心。林巧稚前辈在考协和医学院的时候,一个考生在考场上晕倒,林前辈当即放下了自己的考试去救助那个考生,结果协和破例录取了她。”
唐在军说:“王主任,你不用这么偏袒他。林志浩和林前辈不是一回事。这是急救中心,抢救患者并不是就他一个人,他应该有起码的组织观念,不能总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救世主,离了他地球还是照样在转。他不尊重你我还在其次,这几位可都是医疗界的权威,他不会连尊重专家前辈也不懂吧?!”在座的专家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监护室里林志浩正在全力抢救患者,心脏监测仪最后还是“嘟”地一声,心率图变成一条直线。林志浩继续片刻,然后停了下来看着患者。
护士站里,窦青青说:“林大夫也真够傻的,考试就考试吧,管那么多呢!”徐护士说:“要是不管那就不是林大夫了!”
小护士说:“我觉得林大夫做得对。那就是素质。我要是当大夫我也会这么做!”另一小护士说:“你还是抽空多看两本书吧!想当大夫,早干吗了?”
小护士说:“成绩不好呗。要不我就考医学院了!”“窦青青对徐护士说:“哎,你说这谢鸿雁,好好的她跑去叫什么林大夫?这个节骨眼上不关心了,这不整个一有病嘛!”
竞聘会结束后,王文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林志浩悄悄进来。林志浩说:“王老师,您找我?”王文明说:“志浩,复试没完你就走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本来想让你补考,可是他们不同意?于是就召开了院务会议,由班子成员进行评议投票,根据票数多少来确定副主任的最后人选。”
林志浩说:“我落选了?王老师,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好心。”
王文明说:“不,那个时候不去救助病人,你才辜负我呢!那些专家怎么给你打分我不管,我给你最好的分数。志浩,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急救医生!”
林志浩紧紧握住王文明的手:“谢谢您,我会努力去做的!”
唐在军正在办公室里高兴,武咪咪进来递过来一封介绍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唐在军看了说:“嗨,干吗这么正式啊?想来实习跟我打个招呼就行了嘛!不用这么烦琐的。”
武咪咪说:“公事公办。”
唐在军说:“好好,那我代表急救中心对武咪咪同学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他伸出手去跟武咪咪握了下:“想跟哪位医生呢?”
武咪咪说:“当然是最好的,你帮我挑一个。”
唐在军说:“那你就先跟我。林志浩技术虽好,也只限于外科和心脏复苏,算不上技术最全面。既然来急救中心实习,就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急救全才。当然了,我也不能说已经全知全会了,跟我一段时间你再轮换一下。你看行吗?”
武咪咪说:“我看行。”
武咪咪在中心转了一圈准备回学校,武布克从后面追上来叫住她说。“你要来中心实习,于吗事先不跟我打个招呼啊?”
武咪咪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干吗非要向你汇报?”
武布克不理会妹妹的态度:“我不是要干涉你,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听我的,另外找家医院吧!”
武咪咪说:“又是人民医院,偏不!我就爱上这儿来!是不是你在这儿有什么猫腻儿,怕我知道了回头告诉我嫂子,对吧!”
武布克说:“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吗?”
武咪咪说:“那谁知道!放心,我才不爱管你的闲事呢!”
武布克说:“我说白了吧,以你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急救医生。你跑这儿来实习,不是纯粹瞎耽误工夫嘛!将来毕业分配都不好办。”
武咪咪说:“毕业分配,还早着呢,这会儿考虑它干吗呀?累不累呀你!行了,不请我吃饭我走了。拜拜!”说完噔噔噔地下了楼。
武咪咪一走,唐在军忙不迭地拨通了童秘书的电话。童秘书说:“喂,老唐!你先代理正主任了,……哦,布克当选了?好事啊……那个林志浩呢?什么?太好了!好吧,材料你就直接给我。哎,对林志浩的处理不能就那么不了了之!别把武市长的指示不当回事!你跟王文明就这么说,还反了他了!”
唐在军对着话筒说:“对对,是不能跟他客气。是他自个儿撞枪口上了吗!我办事,你放心好了!”
星期一,武咪咪来到唐在军办公室,唐在军说:“看,办公桌都给你预备好了。”武咪咪说:“这是副主任办公室耶,我坐这儿不合适吧?”
唐在军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又不是只搞行政,我也要搞业务的。做手术、查病房的时候你跟着我,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在这儿看看书、查查资料。”唐在军打开柜子,递给她一件白大褂,又拿出一沓病历:“这些是中心现有的比较典型的病历,早给你准备好的,你先熟悉一下。我出去有点事。”
武咪咪四处看看办公室,吹了声口哨,然后穿上白大褂,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来,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她在办公室看了一上午病历,下午百无聊赖地坐着。后在军进来了,她冲唐在军发牢骚说:“唐主任,你什么时候才搞业务呀?”唐在军说:“怎么,着急了?将来有你忙的。”
武布克走进办公室,见到咪咪便挥手让她先出去,武咪咪不情愿地离开了。
武布克关好门,对唐在军说:“老唐,我觉得给志浩处分应该慎重,还没到非得处分的地步嘛!”
唐在军地说:“布克,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考虑问题要全面,不能义气为先。大家表态,你没有举手。你不要跟王文明学,他是立马要走的人,觉得自己无所谓。你不一样啊,刚开始就跟大家闹分歧,那以后还怎么合作共事啊?我这可是为你好!大家都知道你和林志浩的关系。你要是固执己见,别人会怎么想?当领导的,不能凭感情义气用事,一定要考虑到自己的言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武布克说:“那我希望你能尽早给林志浩撤销处分。”
唐在军说:“当然。他毕竟也是我的师弟嘛!对了,现在急救这块归你管,林志浩那儿就由你通知他吧!”
中心花园里,武布克在对林志浩说:“志浩,我真是已经尽了力了。可没想到他们还是……”
林志浩说:“布克,你不要再说了,我能理解。”
武布克说:“志浩,只是太委屈你了。”
林志浩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还让我看病就行了。别的,真没什么!”
林志浩看看他,朝他伸出手掌。武布克攥拳轻轻地击打了一下。武咪咪转了一圈,抱着一本大厚书走到唐在军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里面没人。武咪咪走进来,把书放在桌子上。一串清晰的高跟鞋的踏地声由远而近。李峡进来了,她看着武咪咪染成黄色的头发,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武咪咪猛地发现李峡在自己身边,吓了一跳。
武咪咪说:“你!你是谁啊?这是主任办公室。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李峡笑着坐在唐在军的椅子上,随便地像家人一样收拾着桌子上的杂物,看也不看武咪咪地说:“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话。”
武咪咪猜到了李峡的身份,笑:“哦,你是唐主任的太太吧?”
李峡说:“起码现在还是。你有什么话要留给我们家老唐,就转给我吧。我们家老唐人老实,回家什么都对我说。”
武咪咪怔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峡似笑非笑:“就这意思。”
武咪咪的脸阴沉下来:“哼,真没意思!”
李峡说:“是因为我来了觉得没意思?这么说,我来得不是时候喽?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在这个时候来的。可谁知道它偏偏就这么巧!”
武咪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故意地说:“巧吗?那你还是来得早了点。再晚几分钟,没准就能看见你最不愿意看见的事儿!”
李峡说:“哟,现在的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头发染得跟假老外似的,那观念也都前卫得可怕哦!”“武咪咪挑衅似的看着她:“这就把你吓住了?那你也太少见多怪了!恕不奉陪了!”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返回来,见李峡正翻自己的书,一把将书夺过来,一阵风似的走了。
医生办公室林志浩正拿着一张片子在和朱小民、张俭讨论着,汪颂年推门进来。林志浩回头:“你是……”
江颂年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江颂年,歌舞团的。”
林志浩想起:“哦,是汪编导。对不起啊,请坐吧!”
汪颂年说:“能不能换个地方,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林志浩说:“对不起,我现在不能离开。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谈吧,你总不会是来和我谈国家机密的吧?”
江颂年说:“那好吧。既然你不在乎,那我还在乎什么!”
林志浩说:“要说什么,就请说吧。我们这儿说来事就来事。”
江颂年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先生,最近你和叶小楠有联系没有?”
林志浩诧异地说:“怎么,叶小楠出什么事了?”
汪颂年冷笑地说:“你还真蛮关心她的!我们的《海之梦》马上要出国去演出,这你大概听说了。这个舞蹈是市里面的一项重点工程,投资将近两百万。已经在国内演了一百多场,好评如潮啊!”
林志浩打断他说:“你来就是为了介绍这个舞蹈?我这儿有份资料,我可以抽空看的。”
汪颂年说:“不,你必须听我讲完!这个舞蹈正准备夺取国际舞蹈节的大奖你知道不知道?”
林志浩说:“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夺得大奖。”
汪颂年说:“不,这个大奖眼看就要泡汤了!想知道原因吗?因为叶小楠的舞蹈水平急剧退步,是谁让她成为这样的?是你!”
林志浩说:“这跟我有何联系?”
汪颂年说:“你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干净!你跟叶小楠说过什么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但我知道你给她带来了十分恶劣的影响!”
林志浩说:“汪编导,咱们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叶小楠的情况我也多少能感觉到,我一直在劝她。如果需要,我可以再去帮助做她的工作。”
汪颂年冷笑道:“你?去做叶小楠的工作?林志浩,我没想到你这么虚伪卑鄙!”朱小民说:“哎,怎么骂起人来了?”
张俭说:“是啊,有话好好说嘛!”
汪颂年说:“没你们什么事!林志浩,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扰乱叶小楠的生活了!你这样做,是在毁灭一个富有才华的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是对艺术的犯罪!”林志浩说:“汪编导,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批评。但我不接受你这种无端的攻击和漫骂!”
汪颂年说:“我说的都是事实!舞蹈,你懂舞蹈吗?你知道什么叫艺术吗?你不懂,那你就离叶小楠远点!”
林志浩说:“尽管我的专业和舞蹈无关,但我知道什么是美,我也知道怎样去欣赏美!”
汪颂年说:“可笑!除了会用刀子割裂和肢解那些本来健康完美的肉体,我不知道你们还会什么?!”
林志浩说:“汪颂年!你可以对我个人有意见,但我绝不允许你这样贬低我的职业!如果你是来吵架的,对不起,那我请你现在就出去。”
汪颂年说:“想轰我走?没这么简单!”
朱小民说:“哎,我说你这人,说了半天,我就没听见你说过一句人话!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这种人也配当编导?”
江颂年跳起来说:“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海之梦》是武市长亲自抓的项目。你林志浩破坏舞蹈,就是在跟武市长唱对台戏!就是……破坏精神文明建设!”
张俭说:“嗨,帽子不小啊!”
林志浩正色道:“姓汪的,我现在就请你出去!这是急救中心,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武布克走进医生办公室,对门口看热闹的人说:“这是干什么呀?大伙都散了都散了!”
汪颂年说:“都别走!你们大家都好好听听,林志浩不光破坏艺术,还破坏别人的感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白衣天使?纯粹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我今天就是专门来揭露他的丑恶嘴脸的!”
武布克说:“汪先生,冷静点。咱们说话可都要有根据,不然就属于诬陷诽谤,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汪颂年说:“吓唬我?你看我这样是让人吓唬大的吗?我什么没见过?!”
武布克说:“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不觉得自己这样闹有失做人的水准吗?你一个艺术编导像一个地痞一样跑到医院大问也太不像话了。”
江颂年这一闹,可让护士们又有谈资了,窦青青说:“听那姓汪的意思,林大夫跟叶小楠还真有点什么事啊!”
徐护士说:“对讲机,你可别听风就是雨!那姓汪的说的那些能信吗?”
小护士说:“就是,我看他跟条疯狗似的瞎叫一气。”
另一小护士说:“本来嘛!林大夫会是那样的人吗?”
窦青青说:“你不会也爱上林大夫了吧?”
小护士说:“他要肯爱我,我就爱他。不行啊?”
窦青青说:“呵呵,这话你敢当着谢鸿雁的面说吗?”
小护士说:“窦姐,你干吗老扯上护士长啊!”
窦青青说:“你呀,什么都不懂。一边呆着去!”
谢鸿雁捧着一摞病历走来,她放下病历打开冰箱门要取冷藏的药,几双包装着的长丝袜从里面滑落出来掉在地上。
谢鸿雁问:“这是谁的?”
窦青青说:“我的。”
谢鸿雁说:“你怎么把袜子放在这里面?”
窦青青说:“你不知道啊?这袜子冷冻一下,穿起来更有弹性。还不容易破。对了,给你一双试试。”
谢鸿雁说:“窦青青,你能不能严肃点?这是放药品的专用冰箱,不是你们家的专柜!立刻把袜子全部拿走!”说完走了出去。
窦青青小声嘟嚷道:“拿走就拿走吗,喊什么呀!”
徐护士进来说:“哎,护士长不高兴耶!”
窦青鲁说:“你什么时候见她高兴过?装深沉,再装也是农村来的!”
徐护士说:“你得罪她了?”
窦着青说:“我怎么敢得罪她呀?官没人家大,长的没人家漂亮,我招人家干吗呀!”
徐护士说:“那就是她得罪你了!”
窦青青说:“那不叫得罪,那是在帮助我!”
徐护士说:“行啊,对讲机,学会阴阳怪气了啊!哎,这袜子不错耶,给我一双?”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张俭、小护士推着担架车跑来,上面躺着一个下肢血肉模糊呼天抢地的男人。林志浩和张俭为病人固定双腿。林志浩对谢鸿雁说:“马上通知手术室,然后去叫武大夫!”林志浩等人推着担架车过来,患者家属扑了上来。患者父亲说:“大夫,求求您费心救救我娃儿!”林志浩顾不上与其搭话,急匆匆地推车前行。窦蓄着将患者父亲拉开。林志浩等推车走进电梯J光室里,患者躺在机器滑板上J光医生小声对林志浩说:“十有八九得做截肢。”窦青青等把患者向手术室推去,患者一把拽住窦警著的白大褂,吓了窦青青一跳。
患者说:“大姐,你是好人,看你就是一个心善的好人。你们一定要保住我的腿啊!大夫!”
窦青青看着他,不由得心生怜悯地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你的腿会保住的。”
患者说:“大夫,千万要保住我的腿,我求您了。没有腿还不如让我死了!我不能没有腿。一家老小还指望着我挣钱糊口哪,大夫!”
手术后,患者苏醒过来,本能地去摸自己那条受伤的腿,发现腿没有了,他绝望地扯着嗓子喊:“我的腿!你们还我的腿!还我的腿啊!”朱小民、谢鸿雁等跑进病房。朱小民说:“你冷静一下,别着急,要不对伤口不好。你是粉碎性骨折,截肢是万不得已的事。和腿相比,还是生命更重要,你说是吧?”
患者双手在床上一通乱捶:“我不听哦不听!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一大老爷们儿没了腿,跟死有啥不同?是不是嫌我没给你们送红包,你们就锯了我的腿啊?!”谢鸿雁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患者一指窦青青:“手术前她亲口对我讲我的腿能留下,你们说话不算话啊!我不活了啊!”
谢鸿雁看着窦青青。窦青青尴尬地扭了扭身子,说:“我只是说我们会尽力的。”谢鸿雁说:“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就对病人许愿?还嫌不够乱的!?”窦音菩说:“我怎么跟病人随便许愿了?你少跟我这儿装腔作势,谁不知道谁啊!你不就靠自己脸蛋漂亮吗,要不,护士长能轮得到你?”
谢鸿雁气得哆噱:“你!”
朱小民说:“哎,我说窦青青,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窦青青说:“你少来!戳你心窝子上了?”
朱小民说:“咱们有问题谈问题,你扯那么远干吗?”
窦青苔说:“你们都护宝似的哈着她,我可不吃这一套!”
中心的咖啡室,唐在军坐在桌子前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护士米恬坐在他旁边说着什么。林志浩进来,看见唐在军,便朝他走来,米恬起身走了。林志浩说:“我想去做随车医生。”
后在军似乎没反应过来:“志浩,你是不是因为院务会议的决定在闹情绪?这可不好。”
林志浩真诚地说:“我是认真的。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想试着开辟一条新的急救医疗途径,为改变目前中心的现状蹬条路子。”
唐在军琢磨着林志浩的话:“这个问题吗,不那么简单吧?你打算怎么个试法?”林志浩说:“能不能给我一个急救小组,我把它办成一个流动急救医院。”
唐在军说:“你是中心的骨干,你这么做,大家会以为我容不得人才,有意排挤你。”
林志浩说:“怎么会?这是我自愿的。再说,院外急救这一块真是值得认真开发。”
唐在军的脸上闪过一丝瞬间的笑意,随即又严肃起来:“这样吧,这事我也不能一个人做主,你先写个报告,班子里开会的时候议一议。”但是在唐在军的示意下,林志浩的报告人事处立刻批了,武布克也收到一份,武布克把通知放在唐在军的面前问:“老唐,这是怎么回事?”
唐在军拿起通知看,露出惊异的表情说:“这人事处办什么事都拖拖拉拉,这事办得倒挺利落!”
武布克说:“老唐,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林志浩固然有他的问题,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啊!这会让大伙怎么看?”
唐在军说:“哦,你认为林志浩做随车医生是我在给他穿小鞋?布克,这你可冤枉我啦!我唐在军再对他有意见,也不可能下狠招做出这种缺德事来吧?何况咱们都还是师兄弟呢!我原来想找你商量,让你再劝劝林志浩的,可看他那种状态,又怕你去说反而效果更不好。算了,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武布克随着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对不起,老唐,刚才我有些激动。”
唐在军说:“布克,你的态度我不在乎,可你这么想,真是让我伤心哪!你我同事这么些年了,还是不了解我。我的业务水平是比不上林志浩,可在中心也是数得上的。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还不至于如此嫉贤妒能甚至到了容不下一个林志浩的地步吧?”
武布克有些歉疚地说:“老唐,我没这个意思。”
唐在军说:“我知道你和志浩的关系不一般,你也是不愿意让人背后说你不够朋友,这我都理解。说实话,我是你们的老大哥,我什么时候跟他计较过?再说了,把林志浩整趴下了,对我个人对中心有什么好处?这个通知的事你可以直接去问他。至于上不上车,我完全尊重他个人的意见。”说着把通知推给武布克。电话铃响了,唐在军接起电话说:“喂,我是啊。不是跟你们都说了嘛,急救中心现在有难处,你们得容我一段时间……我就是去偷大户、抢银行,不也得给我几天的工夫。好好,算我求你们了……”武布克见唐在军一门心思打电话,做了个手势就出去了。唐在军见武布克把门关上,立刻改变语气对话筒道:“你傻啊?我身边有人都听不出来……”谢鸿雁端药经过后在军办公室,唐在军把她叫进去问:“听说,刚才窦青青又跟你这儿犯浑了?”
谢鸿雁说:“哦,没什么。她就是那么个人,过一阵就好了。”
唐在军说:“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你不是想着出去进修吗?”
谢鸿雁眼睛一亮问:“有机会了?”
唐在军说:“那还不是事在人为吗!你要还想去,我给你想想办法。”
谢鸿雁眼神暗淡下去说:“哦,我就是想去也走不了啊。我侄子的病还得靠我呢。”
唐在军说:“我看你还是调到病房吧!在急救中心搞急诊太累太辛苦。”
谢鸿雁说:“我现在还行。什么时候不行了再说吧!”
唐在军掏出一个信封塞过去说:“这是我这个季度的奖金,你拿去补补身体,给你侄子买药也行。”。
谢鸿雁说:“谢谢唐主任。您赶快收起来,让别人看见不好!”
府在军说:“这有什么吗,你有困难我帮助一下还不是应该的?”
谢鸿雁说:“您的心意我领了。还是收起来留着自己用吧!”
唐在军还要说什么,武咪咪进来叫了声:“唐主任!”
唐在军问:“什么事?”
武咪咪说:“给我调间办公室!”
唐在军说:“怎么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武咪咪说:“哪能呢!就是觉得不方便。您那儿机密事太多,我在屋里呆着不合适,我一趟趟地往外跑,您不也觉得不合适吗?”
唐在军说:“好的,好的,回头你到张俭他们那个办公室吧。”下班时武布克跟着林志浩来到更衣室,问:“哎,听说你要上车,到底怎么回事?”
林志浩说:“没怎么回事,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做随车医生还需要有什么理由?”武布克说:“你觉得这正常吗?”
林志浩说:“怎么不正常?难道你不知道抢救心脏骤停病人在四分钟内的重要性了吗?四分钟内抢救及时,成活率可达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七十。每超过一分钟,成活率就会降低百分之二十。而我是一个有急救经验的专业医生,没有人比我做随车医生更合适!”
武布克看着林志浩说:“你不能光想着你自己,你也得为我想想吧,你就不怕别人议论我不够哥们儿?”
林志浩说:“咱俩是不是哥们儿,关别人什么事啊!布克,你怎么变得这么爱计较了?”
武布克说:“你这是成心给我难堪啊!”
林志浩说:“我看你还是趁早歇了吧,这刚戴上官帽就变样了吗?行了,不跟你步唆。”
武布克犹豫了一下说:“你不会是因为我竞聘上了副主任,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吧?”
林志浩半开玩笑地说:“庸俗!再这样我可跟你掰了啊!”
叶小楠从谢鸿雁那里知道汪颂年到医院闹事后,她在歌舞团的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江颂年,屋子里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海之梦》的录像资料。江颂年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一边拆着几封外国的来信。叶小楠闯进屋来,汪颂年说:“看看,英国皇家舞蹈学院又来信了!”
叶小楠把信丢到一边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跑去找林志浩胡闹去了?”
江颂年说:“哎,你这个问话有倾向性啊!什么叫胡闹?我是去谈问题的。”叶小楠说:“别跟我转字眼儿。我不管你是去胡闹还是干什么,我问你,你凭什么?”
汪颂年说:“凭什么?哎,你这个问题问得奇怪!我不能眼看着你完全垮掉,我要对你的艺术生命负责!”
叶小楠说:“你别老拿我说事儿!我的舞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江颂年说:“我有什么权利?我就是不能忍受你对别人的爱,也决不允许别人来爱你!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叶小楠冷笑道:“江颂年,舞蹈由你编导,未必连我的感情也要由你来编导吧?”汪颂年突然冲动,他一把抱住叶小楠。叶小楠使劲挣脱着说:“汪颂年,我警告你,再这样,别最后连舞蹈编导也干不下去了!”汪颂年突然换上另一副面孔说:“小楠,原谅我!原谅我的粗鲁。我这是怎么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什么了,我只知道我快要发疯了!我这心里面涌动的热血,时刻要把我的血管崩裂!小楠,如果我做错了什么,那都是因为忌妒,忌妒使我失去了理智!可你知道忌妒是什么吗?那是我对你矢志不渝的爱的最深切的表现!小楠,都是我不好,我简直是昏了头!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了吗?我不能失去你!”叶小楠双手抱住脑袋,一副痛苦的样子说:“你让我安静会儿行不行?”电视上,叶小楠的《海之梦》正跳得如火如茶。
第八集这天快下班了,咪咪正收拾东西,徐护士进来神秘地:“快下去看看吧,有人找你。”武咪咪有点奇怪地问:“到底是谁呀?”徐护士说:“你下去就知道了!”武咪咪快步下楼,只见大厅里袁建平西装革履,手捧一束鲜花正笑眯眯地望着她。武咪咪说:“哎,是你找我吗?来探视病人?”
袁建平说:“专程来看你的。”把花递给咪咪,“喜欢吗?”
武咪咪说:“什么意思啊?别吓着我啊!”
袁建平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表示一下谢意不行吗?”
武咪咪说:“你这套都过时的了!”
袁建平说:“我是真诚的。真诚的心意永远都不会过时的。”
武咪咪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花言巧语的。好,收下了。谢谢!哎,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袁建平说:“如果真心想找一个人,那就一定能够找得到。不管这个人藏在什么地方!”
武咪咪说:“你真挺可怕的耶!”
袁建平说:“不会吧?烟熏火燎之下还不是照样不堪一击!”
武咪咪说:“跟你聊天还成,不累。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哦,算了,还是别去了。我现在连办公室都还没有呢!”
袁建平说:“那,跟我出去转转?”
武咪咪看看手表说:“我正门得难受呢。走!”
一小时后,武布克和林志浩从楼里出来,正碰上武咪咪从大门外进来。看得出,她与袁建平聊得很愉快。武布克说:“你哪去了,你是来实习的,不是来旅游观光的!怎么没一点纪律观念?”
武咪咪说:“行了行了,可知道你当了个小破官!还是留着开会的时候说吧!我不想跟后在军实习了,一点正经事也没有,不是查资料就是看病历!我再不出去转转就彻底呆傻了!”
林志浩问:“那你想去哪儿,要不跟我上车?”
武咪咪兴奋地说:“行啊!”
武布克说:“你少来劲啊!”
武咪咪说:“谁来劲了?我就跟林志浩了!”
mpanel(1);武布克说:“掌嘴!林志浩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武咪咪朝林志浩嘻嘻一笑:“林大哥,我拜你为师,怎么样?哼!瞧不上我?我告诉你们,将来在急救领域里出成绩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不信走着瞧!”
武布克撇撇嘴说:“噢,原来一颗急救新星就这样冉冉升起呀!”
林志浩万没想到他满腔热情地向人们描绘的急救蓝图并没几个人欣赏。大夫护士们,平时谈起急救都一套套的,真要上车一个个就躲躲闪闪的了。医生办公室里,张俭拿着电动剃须刀在吱吱地剃胡子,朱小民在一旁洗手。张俭说:“林大夫论业务我看中心没人能比,可论为人处事,跟一个孩子似的,有人说他是从月球上下来的,我看一点不过分。做随车医生,这么大的事儿,他张口就来!我听说他还想带人上车,要组建一个什么全新的急救小组。听没听说他选了谁?”
朱小民说:“我跟你说了别提这事!”
张俭说:“怎么,他选了你?”
朱小民说:“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张俭说:“你不想上车?”
朱小民说:“你愿意,咱俩换换!”
张俭说:“我就是愿意,人家林大夫也得要我啊!”
朱小民说:“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假模假式的那样!”
张俭说:“至于吗?不想上就直接跟林大夫说呗!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朱小民叹口气:“唉,你不知道。昨天林老师请我吃饭,劝我一块上车,说得那个苦口婆心,就差掉眼泪了。我能驳他的面子吗?那也是三十好几的大老爷儿们啊!”
张俭说:“也是,我还真没见林大夫求过人。”
朱小民说:“我是真没辙了。昨晚上抽了一包烟,这会儿嘴里还苦不卿卿的呢!”张俭说:“那就忠义两全,跟他荣辱与共。”
朱小民说:“我跟你说正事哪。我一医学硕士,就为当一个随车医生?过两年,别说业务不能提高,现在的这点老本也得全扔了!同学一聚会,都成了这个家那个家的,就我一人还整天屁颠屁颠地跟车瞎跑。”
唐在军进来说:“你们腾张桌子出来,回头武咪咪就在你们这儿办公。”
张俭说:“好说好说。我们最欢迎美女加盟。”
林志浩正在看着一张介绍新型急救车的资料。窦青青拎着一只换下来的输液瓶进来。
窦青青问:“听说朱小民不愿意跟你上车,你得让谢鸿雁去说。你不知道啊,谢鸿雁的话在朱小民那儿跟圣旨似的,一句顶好几万句呢!真的。朱小民一直在追谢鸿雁,他巴不得谢鸿雁吩咐他去做点什么呢!”
林志浩说:“他追谢鸿雁?”
窦青青说:“你不想,朱小民一个硕士生,为什么主动要求来急救中心?就是他在咱们这儿实习的时候看上了谢鸿雁。只要谢鸿雁发句话,他保证不打折扣地执行,还得是乐呵呵的!”
林志浩说;“要是这样,那我也不好跟小谢去说。”
窦青青说:“哎,你去说就不同了。因为谢鸿雁最听你的。哦,这你也不知道?得,全让我给说了!”
谢鸿雁敲唐在军办公室的门,唐在军喊:“进来!”见是谢鸿雁,唐在军一副关切的样子:“鸿雁,找我有事?”
谢鸿雁说:“唐主任,有件事我想求您。”
唐在军说:“鸿雁,你的事我一直很关心,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拿我当外人?”唐在军拉了把椅子,坐到谢鸿雁对面说:“说吧,是不是身体顶不住了?我早就跟你讲过,你贫血那么厉害,不适合干急诊。想去哪儿,我来安排。”
谢鸿雁说:“主任,我想上车。”
唐在军随口地说:“好啊。”接着反应过来,“什么?上车?上什么车?”
谢鸿雁说:“林志浩大夫不是要成立一个急救小组吗,我想进那个随车急救小组。”
唐在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为什么?你不要命啦?鸿雁,你不是在跟谁治气吧,好好的你这是弄的哪一出啊!是不是怪我没安排你出去进修?我正给你联系北京协和医院呢!你得容我去运作呀!”
谢鸿雁说:“唐主任,进修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我就想跟车。”唐在军眯缝着眼睛看着谢鸿雁,揣摩着她的心理。“鸿雁,你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你要跟车吗?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鸿雁说:“我从没想着要得什么好处。”
唐在军试探地问:“那是……因为林志浩?”
谢鸿雁淡淡地说:“报告我放那儿了,希望您早点批。”
谢鸿雁出去了,唐在军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拿起谢鸿雁的报告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然后掏出根烟来点上。他气愤地想,谢鸿雁,谢鸿雁我对你那么关心,你不理不睬,你倒看上了林志浩了,他哪点比我强,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有权?傻帽。电话铃响,他抓起话筒:“喂,哦,刘为。”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又有新药了?没问题。好好,我就去。拜拜!”听到刘为那娇滴滴充满肉感的声音,再想到刘为那骚情的媚态,唐在军心里立刻平衡了。唐在军放下电话,他看了看字纸篓,又把那张报告捡了出来,展平后放在桌子上。说:“上就上,没什么了不得。”
急诊室里又送来一个中年患者,窦警青拦住护送患者的亲朋。窦青青说:“你们不能进去。”年轻的小分头凑过来说:“护士小姐,高抬贵手,我们就进去两个人,就两个。”说着对窦青青做可爱笑脸状。窦青青说:“你进去吧!就你一个人!”小分头说:“谢了谢了。你真是个好护士!”
患者躺在诊床上。张俭站在他旁边。小分头进来叫患者:“处长!”张俭看了眼小分头,继续问患者:“上次发作多长时间缓解的?”
小分头插嘴道:“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吧,处长。”
张俭对进来的唐在军说:“病人以前有美尼尔氏症。我刚才检查,有自发性眼震。”
后在军问患者:“这次什么时候发病的!”
小分头说:“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吧。正开会说着话就眩晕起来了。”
唐在军接过张俭递过来的手电照了照患者的眼球,对张俭:“还是要做内科检查。”
张俭说:“为什么?美尼尔氏症已经很明显了。”
唐在军说:“病人发病急,症状严重,不能排除中枢性疾病的可能。”
张俭说:“好吧。”对小护士,“给CT室打电话,送病人做检查。”
张俭把检验单给CT医生说:“唐主任怀疑是中枢性疾病。”
CT医生为患者检查。指着监视器对张俭说,“小脑前下动脉有梗死。”张俭看玻璃幕墙内的患者,突然地说:“哎,你看!病人好像昏迷了!”CT医生抬头看。玻璃幕墙内侧的患者,刚摆好的姿势已变,全身瘫软下来。CT医生说:“你们马上送他回抢救室,我立刻洗片子!”说罢关上机器站起来。张俭说:“看来唐主任的诊断是对的。”
唐在军说:“马上转院。我给人民医院神十科马教授打电话!”
张俭说:“可病人现在已经……”
唐在军说:“所以要抢速度,不能拖延!”他对小分头说:“我们马上给病人转院。我们毕竟是急救中心,专科技术和人力都有限,希望你们理解。这也是对病人负责。人民医院无论从设备还是技术力量讲都是全市一流的!”
小分头喜悦地伸出手住握唐在军的手说:“谢谢,谢谢!”
唐在军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对有些发愣的张俭说:“张大夫,你送病人去!”救护车凄厉地鸣叫疾驰在街道上。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交警临时指挥将救护车放过去。病人躺在担架上,带着氧气面罩,张俭坐在一边给病人量血压脉搏。突然病人头一歪,心脏发生骤停。张俭立刻给病人做除颤,双手实施心脏按摩并对司机喊:“师傅!快一点!”车速猛地加快。张俭继续除颤,病人毫无反应。张俭叩击病人心脏,病人依旧没有反应。张俭做心脏按摩,累得大汗淋淋,病人毫无感觉。张俭最终停了下来。
小分头问:“怎么样,大夫?”
张俭低声说:“不行了!”
晚上,中心旁边的小饭馆里,张俭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啤酒,桌子上已经摆了三个空酒瓶子。朱小民进来说:“一个人跑这儿喝上了?怎么不叫上我呀!”张俭说:“去,甭废话。要喝酒就坐这儿喝,不够再跟小姐要。”
朱小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问:“那个病人怎么样?”
张俭说:“死了。死在车上了。”
张俭门头喝酒。武布克进来坐在他俩身边。
武布克说:“我说想请你俩吃饭找不着人呢!”
张俭说:“只要武主任能喝酒就行。”
武布克说:“哟,喝酒我可不行,论吃饭,没的说,我算是半个饭桶!”朱小民喊服务员添加酒杯和筷子。
武布克说:“张俭,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上车?”
张俭说:“怎么了,武主任,这事你也管?”
武布克说:“林志浩不容易,平时对你们都不错,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往后捎,就把他一个人晾在那儿,是想让人家看他笑话呀?!”
说着他目光在朱小民脸上扫了一眼。朱小民借着喝酒低下头去。张俭说:“不就做随车医生吗,这有什么呀?林大夫都不怕跌份我怕什么,那不是装孙子嘛。别人不上我上!”
张俭倒满一大杯酒,摆到武布克跟前:“只要武主任赏脸跟我干了这一杯,我就上。”
武布克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张俭一拍胸脯说:“我张俭说话算话,是爷们儿!”
武布克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早晨,唐在军夹着皮包走向办公室,见张俭站在门口正要敲他的门。唐在军进来把皮包往桌子上一丢,给自己沏上茶水,换着衣服问:“什么事儿?有话就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张俭说:“唐主任,我想跟林大夫上急救车。”
唐在军吹了口冒热气的茶水,不经意地笑笑说:“哦,是不是昨天那个病人让你下了这个决心?”
唐在军喝了一口茶水,往外吐着喝到嘴里的茶叶末:“当医生是要治病救人,但脑子里只有这个概念还不行。我们生活在一个复杂多变的社会。就说昨天那个病人,把他留在咱们中心处置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为什么没留他?一是我们当时处理也未必救得了他,即便救得了,你能保证不会有遗留问题?把他转到综合性的大医院,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什么。人民医院的设备和专家水平都是公认的,无论对病人还是对我们自己,都好。”
张俭低下头说:“昨天那个病人在路上死了。”
唐在军差点呛着:“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俭说:“我昨天回来想跟你汇报,你已经走了。武副主任知道。”
唐在军叹息道:“唉,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其实,我也一样。当医生的,谁愿意看见病人在自己手里走了?可你也知道,他那个病是早晚的事,所以,你不用过于自责。毕竟你尽力了吗!张俭,说实话,我是比较看重你。你有作为,又年轻人也非常正派。不过要想有更大的建树,除了努力钻研业务提高水平,还要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不然惹了一身麻烦,空有满腔抱负,到头来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就像林志浩那样。”唐在军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说:“好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年轻人,容易头脑一时发热。先回去,好好想想再说!”
一个星期后,经过武布克的努力,急救小组成员名单总算定下来了,林志浩拿起那张纸看,惊疑地看着武布克说:“这是谁定的,怎么是张俭呢?谢鸿雁肯定不行!她身体不好,这样紧张的工作对她来讲太劳累了。还有窦青青,她很难独挡一面。”
武布克说:“这已经不容易了,你就别挑三捡回了!”
朱小民拿着CT片子进来说:“林老师,这是五床烧伤病人的片子。”林志浩没理他。朱小民插好片子,又看武布克。
林志浩看了会儿片子对朱小民说:“心脏体积变大,要注意心衰!”
朱小民点点头,这时他看到桌上的调令不由伸长脖子细看:“怎么让谢鸿雁上车呢?”
武布克说:“谢鸿雁上车怎么了?”
朱小民掩饰自己的失态:“没什么。”
护士站,护士们正忙碌着,谢鸿雁对徐护士说:“监护室的病人可以转到观察室了!监护室烧伤病人的呼吸机可以停了。”
朱小民走来问:“谢鸿雁,上车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谢鸿雁说:“怎么啦?”
朱小民说:“你别犯糊涂!上车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你身体吃得消吗?!”
谢鸿雁说:“吃得消吃不消我自己知道。”
徐护士对谢鸿雁说:“护士长,你真要上车啊?”
谢鸿雁点点头,默然抽出一本病例在上面写着。窦青青看看谢鸿雁:“鸿雁,这是真的?”
谢鸿雁说:“我当个护士总还称职吧!”
窦青青说:“鸿雁,你还真生我气了?我这嘴你还不知道,没个把门儿的,你要是这么当真,将来我还敢说话吗?”
谢鸿雁说:“你放心,我不是因为你才上车的。”
窦青青说:“那好好的,你不在院里呆着,上车干什么?”
徐护士说:“护士长,你贫血这么厉害,行吗?我看你贫血全是自己糟蹋的,什么也舍不得吃,纯粹营养不良。”
谢鸿雁说:“有什么办法,赚几个死工资。我哥哥的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为了给孩子治病,家里能卖的全卖了,我省下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
徐护士说:“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谢鸿雁从口袋里拿出月票夹递给徐护士说:“你看这就是我的小侄儿,可爱极了,每次我回家去,他都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我的后面,姑姑长姑姑短的叫。”徐护士端详着照片上的男孩,果然是个虎头虎脑极可爱的孩子。谢鸿雁说:
“我哥对我特别好,为了让我上护校,还跟我爸吵了一架。我爸不同意姑娘上学,农村人,老脑筋,说闺女是人家的,读多少书都没用。”
张俭说:“鸿雁可真是个好人,想完这个想那个,就是不想自己。”
朱小民一把拽住张俭走到外面说:“张俭,我有事找你!”
朱小民说:“你不上车行不行?”
张俭说:“谁说我上车了?”
朱小民说:“别跟我装蒜了!够哥们儿,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请你吃饭。”
朱小民又去找唐在军说:“唐主任,我想和张俭大夫换一下,我上车给林老师做助手。”
唐在军不高兴地说:“你说说你们,就这么点破事来回折腾!还有完没完了啊?我不要工作了,成天就哄着你们玩好了!”
朱小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唐在军说:“坐下说吧!这又是怎么回子事啊?你不是已经拒绝林志浩了吗?”
朱小民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做随车医生也没什么不好……”
唐在军说:“小民,这儿没有外人,我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你来急救中心也快两年了。我一直很器重你,咱们这儿硕士生毕竟不多。我是希望你尽快成为中心的顶梁柱。所以林志浩一开始跟我谈要你做随车医生的事,我就不太同意。急救中心本来就人力不足,你又是学有专长的年轻骨干,应该派在更重要的岗位上。听说你自己也不愿意上车,所以就定了张俭。”
朱小民听了,不禁有几分感动,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唐在军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我知道,你是不是看谢鸿雁上车了,就也想上车?不要解释了。我是过来人,什么看不出来?小民,男人要有大志向,感情上的事情要拿得起放得下。优柔寡断,婆婆妈妈可不讨女孩子喜欢。等你事业有成,什么样的女人还会拒绝你呢?”唐在军又亲热地拍拍他:“我是完全为你好。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如果还坚持上车,再来找我。”后在军半送半推地把朱小民送出门去。晚上,李峡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视,不时拿眼角膜一下唐在军。唐在军和李峡也是医学院的同学。唐在军来上学,第一次来到除县城以外的城市,他当时觉得这座城市简直太漂亮了。李峡来上学是班里最威风的一个,两辆豪华的黑色小轿车刷地停在女生宿舍楼下,李峡从车里钻出来,她的个子很高,可以说是太高了,两条粗粗的腿,平平的胸脯,加上那张平淡的脸显得毫无吸引力。但当正从旁边经过的唐在军却深深地被那两辆豪华车吸引了。他还没坐过小轿车,他觉得那很神秘,顺便他觉得李峡也有了几分神秘。恰好李峡与唐在军是一个班,又是一个团小组,团小组常组织一些活动,李峡总是娇滴滴地问:“唐在军,你觉得呢?”“唐在军,帮我一下好吗?”但同学们都觉得他俩不可能,第一李峡外表配不上唐在军,第二,唐在军与青梅竹马的女友通信非常勤。唐在军床头书桌上摆着一张与女友的合影,他的女友长得漂亮,气质非常好,在另一座城市读大学。冬天了,给唐在军寄来一件手织的毛衣,唐在军穿上非常合身,让全班的男生着实忌妒了一阵。可是令大家吃惊的是,不久,李峡已经满脸得意地挽着唐在军走在校园里了。毕业的时候,李峡的父亲找人把唐在军留在市里,不久他们就结婚了。李峡那种拔扈和任性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优越感极强的那副样子也让唐在军非常受不了。
唐在军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李峡冷冷地问:“又打算出去鬼混!”
唐在军瞅了眼孩子的房间,不满地说:“李峡,你不要总这样好不好?别忘了,你还是个职业女性,不是家庭妇女!”
李峡说:“你还知道我不是家庭妇女?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又挂上了个黄毛丫头?”
唐在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黄毛丫头?”
李峡说:“你别给我装糊涂哪个把头发染成黄色的丫头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如果跟她是普通关系,她怎么敢随便进主任办公室,还敢跟我顶嘴?!”唐在军一怔:“你把她怎么样了?”
李峡冷笑:“看把你给心疼的!”
唐在军一把拽起李峡说:“你发神经啊?你都跟她胡说些什么了?”
李峡挣扎着说:“放开我!有胆做就别没胆承认,看那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唐在军低声道:“你是怕我这个主任位置坐得太稳了是吧?你知道她是谁?她是武市长的女儿,到我们中心来实习的!”
李峡没了气势说:“你又没告诉我!”
唐在军得了势地说:“无事生非。以后你少去我那儿!”
李峡可不管那一套,第二天唐在军在办公室拿着计算器在算着什么。李峡推门进来,唐在军脸色一沉说:二你怎么又来了?““放心,我不是来查房的。”李峡从提袋里掏出条裤子,“刚才在街上给你买了条裤子,顺便送过来。”
唐在军说:“什么急事不能回家再说。”
李峡说:“别不识好歹啊。当主任的,得注意自己形象。这要让你喜欢的女人看见了,对你的感觉可就大打折扣了!哎,我对你够关心的了吧?把你包装得这么漂亮这么帅,好让更多的女人爱上你!”
唐在军说:“烦不烦呀你!”李峡开门出去,正碰上武咪咪进来。李峡朝她挤了个笑容。武咪咪装没看见似的进屋。李峡的脸马上耷拉下来,她扭头使劲瞪了武咪咪一眼,一摆头扭扭地走了。
唐在军把裤子扔在桌子上说:“咪咪,我正要找你呢。那天对不住啊,我老婆就那样,提前进入更年期。”唐在军与咪咪说起了与李峡的结婚经过:“毕业分配前夕,她找到我,对我说,如果我和她毕业后结婚,她就能帮我留在市里。”武咪咪说:“所以你就出卖了自己?”
唐在军说:“不能叫出卖。”
武咪咪说:“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跟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就是出卖,或者叫交换也行,都一样!”
唐在军说:“你们这代人哪儿懂得我们那代人的痛苦。我是农村出来的,一没背景,二没财力,要想找个关系,送礼都不知道人家的门槛在哪儿。”
武咪咪说:“你以为我们不理解你,那是你太不了解我们了!说实话,你这笔买卖做得很合算耶!”
唐在军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武咪咪说:“别急,夸你呢,没骂你。我说你很现代,知道怎么才能最好地利用自己的资源。你们那些事我们虽然没经历过,可心里一样明镜儿似的。哼,说实话,我有时候还真看不起你们这些中年人,总以为我们天真,你们也不想想看,我们有过天真的童年吗?要说现在的孩子,更一个个假模假式的!”
唐在军说:“咪咪,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你不总嫌我天天忙行政,不管业务吗?要是搞业务就能实现我的理想,我还搞什么行政啊?你以为我喜欢搞行政啊?”
武咪咪说:“我理解你,可你也要理解我呀!我跟你不是为了学行政,是要学业务!”
唐在军说:“我理解我理解。这不就带你去人民医院观摩心肺移植手术吗?”一辆半新的十二座面包车停在中心的车库里。林志浩指指车问武布克:“就这车?”
武布克说:“车况稍微差了点,但性能没问题。这还是我给你争取的呢!中心就那点家当,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志浩说:“我提交的方案呢?这还是个运输车,它能变成流动医院吗?你说。”武布克说:“谁让你设计来的?志浩,你的理想是完美的,可是它太不现实。你的脚是踩在中国的土地上。中国国情,你懂吗?呆子!”
武布克对赵新国说:“赵师傅,林大夫的设计方案唐主任交给你了吧?”
赵新国说:“啊,给我了,武主任。”
武布克说:“你觉得怎么样?”
赵新国笑着说:“我不懂那些设备,不好说。就是觉得想法够大胆的。能成吗,那么改?”
林志浩说:“这种配置的车人家早就有了,不是我凭空设想的。实在改不了,就买辆新的。”
武布克说:“你别听他的。买新的,说说容易,哪儿有钱哪!”
林志浩说:“那笔钱不是早就到账了吗?”
武布克说:“哦,那钱就是给你买车的啊?你知道那么一辆车多少钱!”
林志浩说:“你不管是吧,我找老唐去2”
武布克说:“哎,志浩!我陪你去。”
唐在军和咪咪正要走,林志浩和武布克赶来。
林志浩说:“老唐,你别走。我有事找你!”
唐在军说:“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林志浩说:“几句话,说完就完。你批的那台车做急救小组的流动救护车不合适。”
唐在军说:“那台车不合适,那你说中心的哪台车合适?随便你挑。”
武咪咪走到一边的宣传橱窗前,一边随意浏览一边注意地听他们的谈话。
林志浩说:“能不能购置一辆新车,武市长批的那笔钱呢?”
唐在军说:“那钱可不是用来买车的,这话武市长亲口跟我交代的。”
武布克说:“老爷子说的是生活用车吧,这可是工作车。”
唐在军说:“布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说话应该注意分寸和影响。大家都想把工作做好,我也一样。可要是给你买了车,大家不在背后把我们骂死!这个中心的人,我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肯定会说我们拿大家的钱给个人谋私利!我问你,买来新车是不是归志浩的小组使用。那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干好了,人家会说你对志浩偏心,用中心的财产给志浩争名争利创造条件;要是干不好,那话就更由人家说去了!”
武布克显然没想这么多说:“不至于吧?”
唐在军说:“不至于?人嘴两张皮,人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布克,你要不是武市长的儿子,你们要不是同学哥们儿还好。你刚上任,志浩要当随车医生,转手就买辆新车!再说,流动急救小组还不知可行不可行呢,先花去那么多钱,你想大伙会怎么说。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志浩,前一段咱俩闹得有些不太开心,可都是为了工作,我也没往心里去。论私人感情,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说句实心话,你不替我想,也得替布克想一想。别让我们为难。”
林志浩无话可说了。唐在军看看手表说:“你们再好好琢磨琢磨。我带咪咪去观摩心肺移植手术。你看,我出去还得自个儿掏钱打的呢!”说完朝咪咪一招手,离开了。武布克看看林志浩,林志浩无奈地抬起头看看天。
汽车修配厂里电焊火花四射,几个工人正在改装面包车。外面,林志浩一身工装与一个工段长指着图纸说着什么。工段长点点头,拿着图纸走向厂房。
工段长过来喊:“嘿,愣子。”
电焊工停止工作摘下面罩问:“什么事?”
工段长说:“大发明家说,让你留出个配电装置。”
电焊工人扔下焊枪站起来,走下车不满地对工段长说:“你跟他说,这活儿咱没法干!”
工段长说:“唉!他说怎么改你就怎么改,这有什么不行的?”
电焊工人说:“这车要是按他说的改完了,开大街上准保让人当怪物看!”说着重新上车拿起焊枪干起来。
林志浩走到工段长跟前,工段长对他说:“我跟他说了,保证按你的要求改装,一丝一毫都不走样。”几天后车水马龙的市区街道上开来一辆形状怪异的面包车,上面有天线,个别地方又加高一截。交警正在指挥交通,见这辆车有些奇怪,便从安全岛上下来做手式让面包车停下,对车窗里的人喊:“证件!”
赵新国从车上下来,拿着各种证件对交警说:“怎么了,交警同志,我觉得我好像没违规呀。”
交警把证件拿过来看,又看车,对赵新国说:“这车是怎么回事?”
赵新国尴尬地一笑回头对车上说:“林大夫,人家交警同志问咱这车是怎么回事。”
林志浩从车上下来,交警上下打量着林志浩。
交警问:“这车是你的?”
林志浩说:“车不是我的,是急救中心的。我是这车的随车医生,我们根据工作需要对车辆进行了改造。”
交警把证件还给赵新国说:“行驶的时候当心点。可真够新鲜的!”说着走回安全岛。
护士站,米恬一边看记录一边对谢鸿雁说:“消毒巾的数量刚才查好像少两条。”谢鸿雁说:“不少,在监护室里呢。”窦青青抱药品箱进来说:“米护士长,我们俩还是急救中心的人呢!”米恬见是窦青青,便对谢鸿雁说:“小谢,你别对我有意见,唐主任下了话,要你们急救小组和科里实行双轨制,人员、设备、药品都要分开,我也是奉旨行事。”窦青青说:“听您这意思,你莫不是唐在军的钦差大臣吧?”窦青青“哼”了一声,开始漫不经心地整理一堆待处置用具。
谢鸿雁进来问窦青青:“数目对吗?”
窦青青说:“差不多。”
谢鸿雁说:“你怎么什么都是差不多,像你这样的就不该当护士。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去,咱们今后的工作是在车上,总这么差不多能行吗?”说着自己又重新整理。
窦青青说:“往心里去怎样,不往心里去又怎样?多一个少一个能出多大格。”谢鸿雁说:“你让我怎么说你。在中心东西没备齐还有地方去找。要是上了车,缺东少西的,哭都来不及!”
窦青青说:“哪能赶得那么巧!”
谢鸿雁说:“你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弄出事故来!”
窦青青说:“我等着呢!”说罢开门出去。
谢鸿雁无奈地叹口气拿起笔一边记录一边整理着,米恬又走进来。
谢鸿雁说:“米护士长,又有什么不对吗?”
米恬说:“你的整理工作要利用业余时间,不能耽误科里的正常工作。”
谢鸿雁立刻起来说:“好,好!”
小护士对着镜子在整理自己的头发说:“这米护士长以前是哪儿的,真够厉害的耶!”
徐护士说:“内科病房的,长个寡妇脸,看谁都不顺眼!你看她把谢鸿雁难为的!”
窦青青冷不丁从一个门里出来说:“她敢难为谢鸿雁?你们也太天真了。”
徐护士说:“称吓我一跳!”
窦青青说:“你们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上面没人支持,姓米的敢吗?她算老几?”
林志浩下班后一个人来到栈桥,站在上次他和叶小楠邂逅的地方,孤独地面对大海。海风袭来,他不禁缩了缩脖子,把衣服紧紧往身上裹了裹,向歌舞团方向走去,歌舞团排练厅里,欢快的乐曲声中,叶小楠等轻柔地舞着。墙上的标语写着“离出国参加国际舞蹈节还有20天”的字样。
林志浩出现在排练厅窗外,他正痴迷地看着,一只手还在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打着拍子。江颂年和几个人在一旁边看边交头接耳,那几个人频频点头。汪颂年的脸上很是得意。叶小楠的表演非常出众,林志浩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江颂年闻声,扭头发现林志浩,顿时脸就耷拉下来。他抛下那几个来观摩的人,气势汹汹地朝林志浩走去。汪颂年站在林志浩面前:“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林志浩由衷地对江颂年说:“这个舞蹈真不错,我非常喜欢!”
江颂年说:“我的意思是说,你最好马上离开这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林志浩说:“这儿好像没有写着禁止闲人在此停留或人内的字样吧?”
汪颂年说:“你成心想找茬是怎么的?这儿不欢迎你。你走吧!”
林志浩说:“我不过是来看看叶小楠,并没指望着你会欢迎我。”
江颂年说:“我警告你,那里面坐着的几位可都是新闻界的腕儿,你不要撞到他们的枪口上。一旦落到他们的手里,你就死定了,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林志浩说:“哦,他们跟我正好相反,到了我手里的人就有了生的希望。”
汪颂年说:“我不跟你废话。你在妨碍我的工作,马上离开,否则后果自负!”叶小楠过来对汪颂年喊:“你给我住口,他是来找我的,没你什么事。志浩,我们出去走走。”江颂年看着他俩的背影,气得直咬牙。
周末的晚上,快餐店里人头攒动。武布克和林志浩走进快餐店。环视喧嚣不堪的大堂,林志浩有些尴尬,他冲武布克耸了耸肩,武布克说:“吃你一回吧,还没座位。”
林志浩解释道:“我上次来没这么多人!走,到对面吧。”
服务员把几盘色香味俱佳的菜麻利地摆在桌子上,武布克拿起筷子招呼林志浩:“快吃吧。说,找我什么事!”
林志浩说:“干吗说得这么直白?”
武布克说:“弯弯绕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林志浩看看武布克,拿起筷子紧吃几口莱,又放下筷子说:“菜不够,还得再加两个。服务员,拿菜单来!”
武布克说:“怎么着,吃大户啊?”
林志浩说:“你说怪不怪,每次当我鼓足勇气说肚子里的话时,就总有一种饥饿感。所以,得先吃饱了再说。”
武布克说:“多大的事,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到老唐那儿要钱要物吗!”
林志浩说:“哎,你怎么知道的?”
武布克说:“你这几天不就那么点心事儿嘛!得,我再帮你这一回!”
林志浩说:“嘿嘿,你真了解我!到底是哥们儿。谢了!”他给武布克夹了一筷子菜,“来,吃菜!”
武布克说:“别玩虚的,这顿饭你买单。”
林志浩忙说:“行。我请就我请。”
服务员过来,把菜单送到林志浩的面前:“对不起先生,让您久等了。请问是不是还需要加菜?”
林志浩说:“啊,不,我是看你们这菜单印得很漂亮,在哪儿做的?”
武布克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说:“你也有幽默的时候。”
周—一大早,武布克就去游说唐在军,唐在军坐在桌子前摆弄着电脑。武布克坐在他对面说:“……老唐,你就别跟一个书呆子治气了。咱们中心的家底是不富裕,可抽出他要的那几样设备还是可以的。”
唐在军说:“我不是不想给他,只是觉得他有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武布克说:“志浩那人就那样,好话不会好说。这次看我的面子,给他拨点吧。”唐在军说:“咱俩没说的。对了,最近,志浩和叶小楠来往是不是比较密切?歌舞团那边有反映,说是他严重干扰了排练工作,要求组织上对他加强管束。”武布克说:“这八成是江颂年的意见。老唐,甭理他。我看志浩跟叶小楠也就属于正常交往,什么妨碍工作干扰排练,扯得上吗!”
唐在军说:“你还是抽空跟志浩打个招呼,让他注意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否则外界影响不好。人家不说林志浩,人家说急救中心的大夫如何如何!”
武布克说:“这怎么打招呼啊?那是他的私事呀!他要真跟叶小楠能成,那不是件美事吗!”
后在军说:“布克,你也糊涂了。叶小楠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林志浩这样的呆子呢?我看他是陷进去了,别充当了别人感情上的临时替补还跟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武布克说:“不会吧?”
唐在军说:“你还是把话递给他,免得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唉,咱们做医生的都是脚踏实地,而演员都是在天上飘着的。两码事儿!”
第九集正是上班时间,人车汇成滚滚的河流向前涌去,改装后的急救车第一次驶上街道。急救车向郊区飞驰。林志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张俭、窦青青和谢鸿雁坐在车厢里。急救车驶进一个村子,产妇丈夫在路边使劲招手,把他们领回家。产妇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神志不清。谢鸿雁立刻给产妇量血压,林志浩用听诊器听产妇心胸区。接生员满脸恐慌地看着林志浩。
林志浩问接生员:“什么时候发病的!”
接生员说:“胎儿出生大约二十多分钟后,突然呼吸困难,烦躁不安,紧接着就神志不清了。”
谢鸿雁收起血压仪对林志浩说:“血压八/四千帕,脉搏一百三六次。”
林志浩说:“是弥漫性血管凝血。病人产程有多长?”
接生员说:“三个多小时,因为难产,用了两支二十单位的催产素溶在百分之五的葡萄糖溶液内静点,一分钟六十多滴吧!”
林志浩说:“滴得太快了。马上给病人吸氧!”
林志浩又问接生员:“你接生时挤压子宫底了没有?”
接生员说:“压了几下。”
林志浩说:“你用了暴力!你知不知道?”
产妇丈夫喊:“什么,她用暴力!你干吗对她用暴力?”说着冲上来要打接生员,林志浩一把拽住产妇丈夫说:“医学上的暴力和日常理解的暴力不一样。你照顾好婴儿,不要节外生枝!鸿雁,处置后立刻送产妇回中心。”
急救车驶回中心。林志浩说:“千万别大意。这可是咱们小组的第一个病人。”谢鸿雁点点头。谢鸿雁默默地看着林志浩,而朱小民也正呆呆地看着谢鸿雁。回到中心,谢鸿雁和徐护士去配药。徐护士说:“其实大家不说,心里清楚,要不是你们小组去的话,今天这个病人必死无疑。”
谢鸿雁微微一笑:“是吗?我还以为谁都不会在意呢。”
急救中心的院子里,赵新国在擦车,一个长发男子举着照相机准备拍这辆急救车,赵新国正好挡了他的视线。长发男子朝赵新国喊:“师傅,让一让!”赵新国诧异地看看,闪开。长发男子拍完,又走过来对赵新国说:“师傅,你帮我来一张。”赵新国觉得新鲜:“成,成。”
拍完,赵新国把照相机还给他:“你拍这个干吗呀?”
长发男子说:“喜欢。哎,师傅,这车你们卖不卖?”
赵新国说:“怎么,你们家也开医院?”
mpanel(1);长发男子说:“我攒车。”
赵新国:“打算出多少钱,报个价我听听。”
长发男子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说:“这个数。”
赵新国眼睛一亮:“十五万?”
长发男子正经地说:“一千五。”
赵新国眼睛一瞪:“玩儿去!”
办公室有人喊:“林志浩大夫,急诊!和平宾馆有个客人发生急腹症!”于是林志浩和谢鸿雁赶到急救车旁,赵新国已经发动了车子,窦青青提着急救箱从楼里跑出来。
林志浩说:“涨俭呢?”
窦青青手里拿着一封信说:“他不想干了,还给你写了封信!”
赵新国说:“刚才嘿,有一神经病想花一千多块钱买咱们这车,让我给骂跑了!”窦青青说:“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咱这车可稀少,要卖也得卖个大价钱。”林志浩掏出那封信随意测览了一下,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可能是腰部疼痛,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按了按。谢鸿雁发现了这一个小动作,她关切地注视着林志浩。林志浩把信塞进口袋说:“没事儿。”
和平宾馆大堂里,林志浩一行在经理的引导下匆匆走进一间客房,患者同事和服务员正在床边看着患者,只见患者满脸汗水,痛苦地呻吟着。林志浩给患者作了检查和处理,急救车载着患者驶回中心。中心办公室里,观片灯上插着X光片。林志浩指着X光片说:“这里,空肠局限性扩张胀气和横结肠胀气扩张。左隔上积液,肺叶模糊。另外,腹部显出淤血的印记,我看是急性坏死性胰腺炎。”朱小民跑进来:“林老师,病人出现呼吸窘迫症了!”林志浩等人立刻起身往外走。
谢鸿雁给病人上呼吸机。林志浩过来对谢鸿雁说:“我来,你马上给患者肌注杜冷丁五毫升,联合用青霉素和庆大霉素。除了补液、补充电解质,还要输血浆和白蛋白。血浆二十四小时达到八百万零一千毫升。输液量必须达到每小时五十毫升。”谢鸿雁拿注射器和化验单进来,先将化验单交给林志浩,然后给患者做肌注。林志浩看化验单后说:“病人还有糖尿病,白细胞这么高,情况不妙,该通知病人家属报病危了。”
谢鸿雁说:“病人是外地来出差的。他有个同事在外面等着呢。”
病人同事对谢鸿雁说:“护士小姐,你们再想想办法,他真要死了,我怎么跟他家里人交待呀?”
谢鸿雁说:“所以需要你尽快和他家属联系,急性坏死性胰腺炎死亡率是很高的。”
病人同事说:“那我这就给他们家里打电话。”
米恬说:“主任说了,先保守治疗,等家属来了再说。”
窦青青说:“您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米恬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窦青青说:“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我们救人,你在这里下绊子。”
谢鸿雁进来说:“青青你在这儿磨蹭什么,林大夫等你开手术通知单呢。”
窦青青指着米恬说:“你问她呀。”
谢鸿雁看看米恬,又看窦青青:“跟她有什么关系?”
窦青青说:“有什么关系?人家已经替咱们请示了——先保守治疗,等家属来了再说!”
米恬说:“你直接去问唐主任好了。”
林志浩观察病人。病人在呼吸器的帮助下继续呼吸。谢鸿雁和窦青青回到抢救室。窦青青说:“唐主任跟米恬说的,说先保守治疗,等家属到了再说。”
林志浩说:“等他家属从外地赶到,还来得及吗?!”
林志浩刚转身,武布克拦住他说。“还是我去吧。你这个样子只会坏事。”唐在军在办公室里从一个信封里抽出一沓钞票,坐在椅子里沾着吐沫一张张地点着,还不时在一个小本上记着什么。外面传来武布克的声音:“老唐。”唐在军本能地把钱塞回信封里,把信封扔进抽屉。他走到门边,侧耳听听,抓住门把手,想了想又松开,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座位上。武布克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又试着敲了几下,还没动静,无奈只好离开办公室。抢救室,林志浩观察病人,病人在呼吸器的帮助下继续呼吸,谢鸿雁为病人测血压。
林志浩对朱小民说:“我去做病人同事的工作。”说着去找病人同事。
林志浩问:“和他家人联系上了吗?”
同事说:“我找到他老婆了,不,是他前妻,我还真不知道他刚离婚,他前妻说她不能来。我给他弟弟单位打过电话,单位说他弟弟出差了。你们看这怎么办!”武布克说:“志浩,输血浆我给你批,但手术……”
林志浩对病人同事说:“这个字你不能签吗?”
病人同事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哪儿敢签!”
武布克说:“先做吧,签字的事我再想办法。”
林志浩愣了一下:“你不怕担风险了?”
武布克说:“我怕你!”
武布克对米恬说:“米护士长,我跟你说件事儿。你是中心的老护士长了,这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希望你积极配合林志浩大夫!唐主任那里我会去说!”林志浩又在接急诊电话:“……糖卡到气管里了?人在哪儿?”林志浩对武布克说:“有个儿童食管异物。胰腺炎病人就交给你了!窦青青,快拿手术包!”林志浩拿着喉镜在前头匆匆地走,谢鸿雁拿着呼吸机,窦青青背着急救箱夹着氧气袋分别跟在后面朝急救车走去。林志浩拉开车门,发现张俭在里面。林志浩没说什么,把喉镜递给他。谢鸿雁和窦青青上车。急救车呼啸而去。患儿奶奶抱着已陷人昏迷的孙子,靠着棵大树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呼叫着:“宁宁!宁宁!”任她怎么摇晃,孩子没有任何声息,脸色已经出现青紫,奶奶嚎陶大哭起来。奶奶望到急救车便立刻抱着孙子站起来冲汽车招手,急救车嘎然停在路边,林志浩首先跳下来。奶奶说:“大夫,快救救我的孙子吧!”林志浩接过孩子,耳朵贴在孩子鼻子处听了听,又摸摸孩子的颈动脉。
林志浩把孩子交给张俭说:“来不及了,必须马上手术!”对窦青青说:“手术包!”
窦青青一惊:“手术包?我没拿啊!”
林志浩顿时火冒三丈地说:“你说你没拿,那你来干什么?!”
窦青青委屈地说:“我……
林志浩查看孩子说:“拖延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
谢鸿雁说:“那怎么办呀?”
林志浩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卖店。他对张俭说:“你给孩子消毒!”林志浩朝小卖店奔去。一辆货车全速驶来,险些将林志浩撞上,谢鸿雁和窦青青不禁同时惊叫出声。货车司机探出脑袋来斥责:“活腻了你?!找死哪!”林志浩已经跑进小卖店。
店主热情地问:“买点什么您?”
林志浩说:“刮胡刀片。”
店主说:“要国产的还是进口的,还有合资的?”
林志浩说:“随便拿一个就行。”
店主说:“两块五。”
林志浩发现自己没带钱包,白大褂里就是毛衣。林志浩说:“对不起,我没带钱。您先卖我一个,我过会儿保证—分不少给你送来。”
店主看了看林志浩的胸卡说:“拿走吧。”
林志浩抓起刀片,说声谢谢就匆忙离开小卖店。店主好奇地到店门口看。林志浩向急救车飞跑,鞋掉了,他来不及穿上,拎着鞋继续跑,跑回车边跳上车。谢鸿雁拿着橡胶手套说:“给,林大夫!”
林志浩说:“不用了!”
谢鸿雁啪地一下打开急救箱,林志浩拿出酒精倒在手上和刀片上。张俭紧张地看着林志浩。林志浩稍稍沉了下心,他做了个深呼吸。大家都看着他。
林志浩对张俭说:“注意止血!”对谢鸿雁说,“准备钳子!”张俭立刻拿了消毒棉守候在一边。林志浩举起刀片略为停顿了一下就划向孩子的喉结下面。奶奶立刻把脸扭到一边。谢鸿雁把钳子重重地放在林志浩手上。林志浩把钳子插向孩子喉管,屏住了呼吸。
店主在车门口探头探脑。林志浩将一块奶糖夹了出来。窦青青递上一块纱布,林志浩把奶糖放在纱布上,仍不见孩子呼吸。林志浩开始给孩子做人工呼吸。店主咂吧着嘴自言自语地说:“乖乖!这回可真开了眼了!”
急救车驶回中心,把孩子送到抢救室,胰腺炎患者已经不见了。林志浩问武布克:“那个胰腺炎呢!”
武布克说:“半小时前死亡了。”
林志浩一惊:“你说什么!”
武布克看看别人说:“别激动。回头我再跟你说。”
林志浩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对谢鸿雁说:“输液先锋六号二十万单位。”
谢鸿雁蹲在孩子床前仔细看着,忍不住用手轻轻地去抚摩孩子开始红润的脸颊。孩子的呼吸变得非常平稳。
谢鸿雁起身要想离开,忽然一阵眩晕,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朱小民和徐护士一起扶着谢鸿雁进了休息室,把她扶到床上躺下。朱小民焦急地说:“鸿雁!鸿雁!”
徐护士说:“朱大夫,她应该没事的。就是累的加营养不良。”朱小民给谢鸿雁盖好床单,深情地望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去轻轻抚摩了一下谢鸿雁的脸颊,然后轻轻地走出去了。过一会儿,窦青青手里拿着输液瓶走进休息室,看见谢鸿雁在睡梦中恐慌的样子,便轻轻地摇了摇她。谢鸿雁睁开眼睛,有些懵然地看看窦青青,欲坐起身来。
窦青青说:“看你脸上的汗!做噩梦了吧?”
谢鸿雁似乎还在刚才的梦中,显得惊魂未定:“幸好是梦。”
窦青青说:“快躺下吧。梦见什么了?”
谢鸿雁说:“我侄子,心脏病发作,就死在我怀里了。”
窦青青说:“嗨,梦都是反的。”
谢鸿雁有点自说自话:“他和今天那个孩子一般大,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命真不好……”说着流出眼泪。窦青青没话可说,她用手抚摸一下谢鸿雁的头发。袁建平送咪咪回中心,正好走进大门,张耀宇从一边闪出来拽住咪咪,武咪咪意外地说:“张耀宇?”武咪咪和张耀宇在街上走着。张耀宇不住地用余光看着咪咪。他拦在她面前说:“咪咪,你就别气我了行吗?”武咪咪把眼睛转向别处:“我干吗要气你呀?我现在心态平和得很,我是在关心你和佳佳的幸福啊!”张耀宇说:“我不爱她。”
武咪咪正色道:“不爱她?那你干吗跟她在一起?你这不是要她吗?!”
张耀宇说:“你难道真看不出来?我和佳佳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你!”
武咪咪说:“我这人特简单,看不出这么复杂的事儿。”
张耀宇一把抓住武咪咪的胳膊说:“不行,你不能再这么折磨我了!”
武咪咪说:“放手。我折磨你,是你自己一直在折腾!”
张耀宇急了说:“你是不是又爱上别人了?那个开沃尔沃的是谁?”
武咪咪说:“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也就不用向你汇报了吧!”说完她突然朝刚进站的一辆公共汽车奔去。不等张耀宇反应过来,她已经挤进车门,隔着车窗冲他摆手。张耀宇跑到站台边,无奈地看着载了武咪咪的汽车驶出车站。林志浩低头在街道上走着。武咪咪匆匆下了车,两人在拐角处撞了个满怀。林志浩一抬头:“咪咪,你在这儿干吗?”
武咪咪说:“你说我干吗?你没事在大街上瞎转悠什么!”
林志浩一抬头说:“我……没什么,走,我请你吃夜宵。”
小吃店里,林志浩和武咪咪坐在角落里边吃边聊。
林志浩问:“毕业以后打算去哪儿?”
武咪咪说:“想干的事太多,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林志浩说:“选择好一个工作还是很重要的。我跟你哥那时候……”
武咪咪说:“少提。你们那时候有什么选择呀?不就那么几家医院、几个科室吗!挑来挑去都差不多。”
林志浩说:“你总有自己喜欢的吧?”
武咪咪摇摇头说:“喜欢不喜欢,做过以后才知道。”
林志浩感叹说:“真是时代不同了!”
武咪咪说:“你别光说了,不然就全让我给包圆了。”
林志浩去夹桌子中间的酸辣粉,武咪咪也去夹,俩人的筷子碰到一起。两人同时将筷子伸进碗里,各自夹起粉条搁进嘴里,没想到夹的居然是同一根。两张嘴各含一头,彼此四目相视。林志浩咧嘴尴尬地一笑,松开粉条,武咪咪若无其事地哧溜一下将粉条吸进口里。林志浩诧异地看着武咪咪,武咪咪也看着他。武咪咪哈哈笑了起来。林志浩受到感染,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
林志浩聊着聊着,又谈起了急救医学,武咪咪深受启发。第二天,武咪咪去中心资料室查资料。她看完林志浩的一篇论文后对资料员说:“这篇论文太精彩了。真看不出来,林志浩对急救医疗的认识这么充满人情味儿!”
资料员脸上带着佩服的神情说:“林大夫的论文多了,想看的话我都给你找出来。我跟你这么说吧,这中心里的大夫,我还就服林志浩,那才叫真有本事!”武咪咪饶有兴趣地问:“你特了解林志浩?”
资料员说:“他一来中心我们就认识了,跟你一样,有点空就泡在这儿。”
武咪咪说:“我想把这些论文借回去复印一下。”
资料员说:“行。但愿你以后也成为林志浩那样的好急救医生。”
唐在军一早去单位露个面,就打车去了刘为家。他鬼鬼祟祟地从电梯出来,走到刘为的门口,按了门铃,一边按还一边下意识地四下里张望着。防盗门的小窗口打开,刘为的立双眼睛在里面窥探。门开了条缝,刘为穿着睡衣在里面。唐在军哧溜一下钻了进去,一把将刘为抱了起来说:“宝贝,可想死我了。”刘为也不说话,任由唐在军把她抱到床上。俩人进行了肉体交流后,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各点了一枝烟,刘为把烟圈吐到唐在军的鼻子里,引得唐在军一阵咳嗽,唐在军又兴奋起来,立时又与刘为滚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唐在军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说:“知道,忘不了,好六点半。”挂了手机说:“是袁建平,晚上我们和一个老外谈点事。”
刘为说:“别是去泡小姐。”
唐在军连连摇摇头说:“不是不是,要是泡小姐天打五雷轰。”然后拍着刘为裸着的后背说:“能泡上你,我就谁也不想了。哎,我要是离婚,你会嫁给我吗?”刘为撒娇地说:“哎呀,我可不结婚,让我洗衣、做饭、生孩子,我可过不了那种生活。再说,当情人行,你还不一定娶我呢!”
刘为出身在四川一个小县城里,父亲是个供销科科长。在那个物质产品还不太丰富的年代,自然总有人求父亲给弄点这买点那的,家里常有人给送礼,她从小就体会到了有权会得许多东西。刘为很早熟,初中时,当别的女同学还傻傻的,她就懂得和男生眉来眼去,高中时更是把同班的男生们迷得神魂颠倒。高中毕业虽然只考上一个不怎么样的大专,可是由于和父亲是局长的一位男生谈恋爱,毕业后她不用自己费劲就留在这座省会城市。不久,那男生的父亲突然得病去世,刘为也果断地与那位男生分手,因为没有他父亲手中权力的光芒,刘为觉得那位老实的男生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刘为后来成为医疗销售人员后,她觉得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行业中她很吃得开,必要的时候她会献上自己的身体,她觉得她并没损失什么。当然,她也想嫁人,她想把自己绑在一个有钱人的裤腰上,过一种非常奢华舒适的生活,不过目前这样的猎物还没碰到。她不想嫁唐在军,她认为唐在军的条件远远不够她的标准。她可以随时踢开他而没有任何遗憾。后在军从她这儿得到了买设备回扣和偷情的欢乐。唐在军觉得他和刘为骨子里是一样的,一样的贪婪一样的势利,所以有一种通知音的感觉。尤其是唐在军,他觉得单位里的人太正统,谢鸿雁和那几位美人别说投怀送抱了,简直就对他手中的权利敬而远之。
快六点了,唐在军赶紧起来去了预先定好的饭店。袁建平已坐在包间里,唐在军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产品介绍的画册,问道:“这个皮特到底怎么样,靠得住靠不住?”
袁建平说:“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你说怎么样?惟利是图呗!”
唐在军说:“那可不一定,老外有时候也麻烦得很。”
袁建平说:“那就看你的技巧了!老皮特懂汉语,中国的事儿明白着呢!”
唐在军说:“那恐怕更不好弄。”
服务员引着一个上了岁数的外国人走进来。袁建平说:“我来介绍一下。美国MCD医疗器械公司的皮特先生,这是市急救中心主任唐在军先生。”
唐在军说:“久仰久仰!”
皮特又是握手又是抱拳说:“幸会幸会!”
席间,皮特拍着唐在军的肩膀说:“我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痛快,价格的问题好商量!”
唐在军说:“皮特先生果然够意思!”
皮特摇摇头说:“不过,唐主任,恕我冒昧,我觉得您的思路好像有些问题。我认为一个急救中心没有必要进口这么多精细的医疗检测设备。在我们美国,急救医生需要的只是在第一时间对病人施行紧急救护,至于下一步的确诊治疗,可以留给综合医院,由专科医生去完成。”
唐在军不慌不忙地喝口茶说:“您说得有道理,皮特先生。可我们和美国的情况不同,我们还没有发达健全的急救网络,我们对病人施行急救后,无权直接将病人转到其他综合医院。按规定,我们必须保证对病人继续治疗。”
皮特说:“唐主任,你我都是医生。作为商人,我想像比尔·盖茨那样赚尽天下人的钱;可是,摸摸这颗当过医生的良心,我不能赚不该赚的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在军说:“哎呀,皮特先生真是一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啊!”
皮特问袁建平:“什么意思?”
袁建平拍拍他的肩说:“一句赞美的话。”
唐在军说:“皮特先生,这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的酒是一定要喝的。”
唐在军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喂,有什么事?陈主任?陈主任怎么了?送到我们中心了,胸口疼。”唐在军跟皮特他们说明情况后,火速赶回中心抢救室。张俭把心电图仪推进抢救室。林志浩问陈主任:“您是不是喝酒了?”
陈主任说:“喝了一点,市里来个外商考察团,不得不去应付一下。”
徐护士过来,给病人贴上电极,仪器屏幕出现心律。林志浩拿着听诊器在病人心胸区前听着。陈主任问:“我会死吗!”
林志浩笑笑:“谁都会有这一天,但你不是现在。”
唐在军来到病人身边说:“陈主任,怎么搞的?”
陈主任说:“别提了!连着开了两天会,可能是累着了。”
林志浩说:“这是刚做的心电图。”说着将心电图交给后在军。
陈主任同事说:“唐主任,你可来了,这下就好了。我们都知道,武市长那次犯病,就是您抢救过来的。你给我们陈主任好好看看吧!”唐在军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装做看图而不理睬多嘴的男人。
陈主任同事说:“怎么样,唐主任?不会比武市长的病严重吧?”
唐在军说:“林大夫在我们中心也是很不错的。”
陈主任同事:“你是主任吗,我们相信权威专家。”
林志浩觉得有些为难,便对唐在军说:“我去别的病房看看。”
唐在军说:“别,我们一起为陈主任检查。”
林志浩说:“随时叫我吧。”说着就离开了。
检验师过来拿起止血带绑在陈主任的右上臂,然后用棉签沾了碘酒给陈主任消毒。屏幕心率突然出现异常,唐在军赶紧拿听诊器听诊。检验师正要采血,不料针头刚刺人皮肤,陈主任头一歪,屏幕心率即刻化为一条直线。唐在军对徐护士:“准备电击!”说着用拳头扣击病人心胸区。
陈主任没有反应。陈妻焦急地:“唐主任,你得赶紧想办法啊!快想办法呀!”徐护士把除颤仪推进抢救室,张俭接过除颤仪并把它推到病床边。唐在军对张俭说:“二百五十焦耳!”监测仪上没有出现心率。唐在军说:“喊林志浩来!”林志浩匆匆跑来。林志浩接过唐在军手上的电极说:“再来一次,二百五十焦耳,先澳胺常剂量静脉注射!”徐护士打开注射器给陈主任静脉注射。林志浩说:“准备除颤,三百焦耳!”林志浩电击病人心胸区。病人弹跳起来,屏幕出现心率。唐在军长吁出一口气,额上渗出汗水。陈主任这时出现吞咽动作,长出一口气。林志浩快步离开。
电话响了,林志浩拿起听筒:“120急救中心。请讲……”武咪咪走过来看林志浩写地址。林志浩放下电话说:“张俭,有急诊,你立刻通知急救小组,我马上到!”
武咪咪问:“什么病人?”
林志浩说:“你怎么来了?”
武咪咪说:“听说你缺人手,帮忙来了!”
林志浩走进陈主任病房对唐在军说:“主任,我要去机场出急诊。陈主任的情况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注意监测,等生化检验结果出来,再做下一步治疗。”唐在军说:“你就不要去了,让张俭他们去吧!”
林志浩说:“这个病人非常危急,恐怕不好处理。飞机刚起飞升入八千米高空,病人心脏骤停,机组人员和一名乘客医生实施紧急救护失败,飞机又被迫返回地面。”唐在军说:“好,你去吧!”
林志浩快步走出去。救护车驶出中心。路上,赵新国对林志浩说:“林大夫,咱们这小组可是名声大震啦.!”
林志浩说:“不会吧,这才刚几天啊。”
赵新国说:“所以说你们牛呀!我是不懂,听他们议论,也觉得自豪。”
林志浩说:“其实,要是建立起一个急救网络的话,很多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救护车驶人机场,开到停机坪上急刹车,林志浩等跳下车来。一个机场男医生跑过来:“林大夫,你们可来了!”
林志浩说:“病人情况怎么样?”
男医生说:“一直进行BLS,没有起色。”
林志浩等人快步来到担架旁,病人李嘉梧正由一位医生做人工呼吸。林志浩对张俭说:“上呼吸机!”武咪咪过来将呼吸机给病人安装好。林志浩说:“马上肾上腺素静注!”武咪咪大吃一惊问:“在这儿抢救?”
林志浩说:“抢救,抢救,抢时间救,应急灯!”
窦青青提着应急灯过来照射。张俭把注射器递给林志浩,然后挽起李嘉梧的袖子消毒。林志浩把注射器缓缓刺人病人静脉中将药液推人。
林志浩问:“有除颤设备吗!”
男医生惭愧地说:“没有。”
林志浩说:“把病人抬到车旁边。”张俭、男医生把李嘉梧抬到车旁。林志浩对司机说:“把电线拽下来。准备除颤!”司机把电线拽下来,可是导线不够长。林志浩打开急救箱拿出一捆导线扔给司机。司机一边接线一边嘀咕:“这可更新鲜!”林志浩接过司机递过来的导线说:“我让你接通再接通,然后瞬间断开。听明白了吗?”
司机说:“明白了。”但他明显有些紧张。其他人也紧张地看着林志浩。武咪咪的表情最为紧张,她伸手抓住窦青青的手。林志浩把两根导线对接好说:“接通!然后瞬间分开。导线撞出火花。武咪咪手上下意识地使劲,窦青青说:”你掐死我了!“林志浩问:“断电了吗?”
司机说:“断了。”
林志浩说:“很好。再来一次!”说着把导线摆好架势欲搭在病人心胸区,所有人都在紧张地望着林志浩。司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不住地扭头瞄一眼林志浩。林志浩说:“接!”说着把导线触在病人的心胸区,瞬间撤开。
病人的心脏弹跳了一下。林志浩摸摸病人的颈动脉。
林志浩说:“非常好,再来,就像刚才一样!”导线击在病人心胸区,病人又弹跳一下,哼了一声。
武咪咪大声地嚷嚷起来:“成功了!成功了!林老师,你真棒耶!”
机场医生们满脸的佩服,男医生说:“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除颤的!”窦青青一边准备输液,一边得意地说:“那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小组!”张俭、武咪咪将车上的担架拿下来几个人忙着给病人换担架,再把他抬回车上。男医生说:“林大夫,你才是真正的急救医生!”
林志浩帮着收导线,淡淡地说:“尽心尽力而已吧。”
路上人车稀少,救护车疾驶而过。车厢内,李嘉梧挂上了输液,戴着氧气。救护车开到门口停下,司机跳下车来跑到后面把车厢门打开。林志浩招呼张俭把病人李嘉梧抬到抢救室。朱小民跑进来,主动给病人换上呼吸机。林志浩看看朱小民说:“先做床前心电图,再上心脏监护。”
林志浩对张俭说:“你先给病人抽血,马上做生化,验一下心肌酶。”又对窦青青:“百分之五碳酸氢钠计算一下,给需要量的二分之一。”
唐在军走进抢救室,林志浩问:“陈主任的生化结果怎么样?”
唐在军说:“CPK、COT值高。其余的还比较正常。”
林志浩一边给陈主任切脉一边对后在军道:“四小时后再做一次。如果血清酶总活力升高在正常值高限两倍以上,CPKMB百分之三以上,LDHI大于LDHZ,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急性心梗。”
监护室里,陈妻给病人用热毛巾擦脸。林志浩、唐在军和武咪咪来到监护室。林志浩说:“再抽血验一下心肌酶。如果是我刚才说的情况,下一步进行溶栓治疗。你说呢,老店?”
唐在军说:“可以。咪咪,你替我下医嘱。”
林志浩说:“好吧,我们直接做冠状动脉内用药。”
后在军说:“做冠状动脉内给药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陈妻紧张地:“冠状?林大夫,这个内用药是什么意思啊?”
林志浩说:“就是经导管向闭塞内直接注药。当然内灌注药的心律失常发生率高,但溶栓的疗效大,而且能看到血栓的溶解。”
陈妻说:“唐主任刚才说风险大,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林志浩说:“很多疾病的预后都可能出现意外。要是只考虑怕出意外,不大胆地救治病人,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陈妻生气地说:“哎,你这人……”
唐在军赶紧拉住她说:“您别激动。林大夫是我们中心很好的医生,他…”
陈妻不屑地说:“这就叫好?我们病人家属本来就……哎,我们本来也没让他给老陈治啊,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说话还这么难听!唐主任,还是你来!你是主任,水平还不如他?再说你能救武市长,也一定能救老陈!我们相信你,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
陈主任声音微弱地对妻子说:“你不要胡闹,要听医生的!”
林志浩转身欲走,唐在军拦住他。唐在军说:“志浩,你也得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她也是着急。”
林志浩说:“还是你来吧。”
唐在军急眼了:“志浩,有些话咱们以后再谈,救人要紧!”
陈妻说:“唐主任,老陈不在这儿治了,你马上给我们办转院。”
唐在军说:“你看,治病嘛,怎么可以赌气呢!”
林志浩说:“你无权做这个决定!患者可以选择医生和治疗方案,但不能改变医生的治疗原则!”
唐在军说:“哎,别这样,都是为了病人。”
林志浩说:“这个时候,让病人离开监护治疗,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途上,简直是让陈主任去送死!你知道吗?”
陈妻冷笑着说:“你管不着,出了大门老陈就是死了,我也不找你!”
林志浩说:“他是我的病人,我就要对他负责!”
陈主任突然开口,用纤弱的声音说:“去,小林,拿纸和笔来,我和你签生死合同,我把我这半条命交给你了。治好了,算你小子有本事,我死了,任何人不得找你麻烦!”
陈妻说:“老陈!”
陈主任说:“还想让我活,就闭上你那破嘴!”
陈妻虽然委屈,但不敢再说了。
林志浩说:“陈主任,我……”
陈主任说:“你还是叫我患者好,当医生就该是你这样的!”
林志浩推着陈主任的担架车去X光室。林志浩、唐在军看X光机屏幕给陈主任下导管,武咪咪在一旁打下手。林志浩专注地工作着。武咪咪看着林志浩工作,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林志浩对X光医生说:“再来一次造影。”唐在军、林志浩看着屏幕。林志浩说:“血栓好像小些了。”
陈主任的妻子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两个同事坐在一旁打盹,其中一人的头快耷到膝盖上了。她不满地咳了一声,那个同事赶忙打起精神来,又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另一个。
林志浩对X光医生说:“再来一次!”林志浩看着屏幕操作。武咪咪关切地看着林志浩。唐在军惊喜地说:“血栓溶解了!”武咪咪欣喜地去拥抱林志浩:“太棒了你!”
林志浩有些难为情地把武咪咪推开,嘴上却说:“去,没大没小!”
武咪咪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装做无所谓地说:“摆什么老资格!”唐在军看着他们,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抢救完陈主任,林志浩趴在医生值班室在桌上写着什么。武布克进来走到他身后。林志浩把本子合上,扔到抽屉里。武布克说:“今天这个胰腺炎病人死亡也是预料中的事,他是预后预测已经有三个以上的因素……”
林志浩说:“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抢救了?”
武布克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那不是特殊情况吗?”
林志浩看着他说:“特殊?就因为没有人替他签字!”
武布克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该遵守的制度我们也得遵守。再说,我们也采取了措施。”
林志浩说:“你是说单靠输血就可以抢救胰腺炎?”
武布克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说:“我说林志浩,你能不能换个口吻跟我说话?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是好医生,就你想治病救人,别人都是南郭先生!”
林志浩说:“你先发火的啊!我是说,我们应该把所有的抢救手段都使出来。抢救无效那是我们无能,可放弃抢救……”
武布克说:“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这种情况下做手术可不像你俩嘴皮子一碰这么简单,那得担多大的风险哪!”
林志浩嘴上挂出讥讽的笑容,他点点头自语道:“明白了。”他扭身要出去。武布克说:“林志浩,你什么意思啊?为了你,我到现在还没回家没吃饭。”林志浩从衣兜里摸出五十块钱,塞到武布克的白大褂口袋里说:“我真是好感动。算我个人支付给你的误餐费,别嫌少啊!”武布克哭笑不得,他把钱拿出来要还给林志浩,林志浩不要。武布克伸手做要打林志浩状。林志浩伸出两手示意停战。武布克握拳朝林志浩的一只手掌击打过去,林志浩像是无意似的在武布克拳头过来之前,把手掌收了回来。林志浩面部表情平静地说:“武主任,要不要我再请你出去吃点东西啊?”俩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林志浩刚到办公室,张俭就把李嘉梧的化验结果递给他,林志浩看了看,便去了抢救室,武咪咪也跟了进来。林志浩拿起听诊器给李嘉梧听了听。张俭说:“心肌酶的数字都不高,不像是心梗。”林志浩说:“对,他是瓣膜病变,需要做心脏矫正手术。你给他转到人民医院。”
武咪咪悄声问林志浩:“他为什么可以转院了呢?”
林志浩说:“这个手术我们做不了。”
林志浩对张俭说:“路上注意监控。”
李嘉梧说:“林大夫,我还会找你的。”
林志浩说:“等你病好了,欢迎你来我们中心做客。好好配合人民医院的医生把病治好。”
急救车飞驶在大街上。车内,张俭和武咪咪看护着李嘉梧。
武咪咪说:“我听说你上了一天车就溜号了”,有这事儿吗?“张俭说:“什么叫溜啊,真难听!”
武咪咪说:“那就是有了。现在呢?认识自己错了,努力改正是吧?”
张俭说:“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看林大夫一个人撑这一摊子太可怜了。”
武咪咪说:“你就是可怜他,没觉得他有一种人格魅力?”
张俭说:“酸不酸!当然了,要不是冲着他的人品,我还真不吃这回头草。”叶小楠来中心找林志浩。唐在军等从电梯里走出来。叶小楠与唐在军打了个招呼。唐在军看着叶小楠的背影,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叶小楠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敲门。门开了,里面是谢鸿雁。
谢鸿雁说:“你找林大夫吧?他不在。要不进来等一会儿吧,他可能很快就回来。”谢鸿雁在帮助整理办公室,她一边整理着桌子上凌乱的杂志、纸张等物品,一边打量着叶小楠,恰巧叶小楠也在打量她。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彼此又都不自然地笑笑。叶小楠坐在林志浩的位置上,看着桌子玻璃板下面压着的照片,其中就有那张学生时代与叶小楠、蔡敏等人的合影。谢鸿雁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活,在一旁观察着叶小楠,她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谢鸿雁没话找话地说:“听说你们很快就要出国演出了?”
叶小楠随手翻着一本杂志:“嗯。”
谢鸿雁说:“你们常出国吧?”
叶小楠说:“欧洲美洲都差不多跑遍了。其实你们也应该出去看看。”
谢鸿雁说:“哪儿有机会呀?”
这时,武咪咪人还没进来声音却已经到了。“林大夫!哦,林大夫不在?”
谢鸿雁问:“咪咪,找林大夫有事?”
原本打算扭头就走的武咪咪听到谢鸿雁的声音便收住脚步,对谢鸿雁说:“鸿雁姐,听说你都累晕倒了,身体没事吧?”
谢鸿雁笑笑说:“没事。那两天没休息好。”
武咪咪说:“可得注意保养。没看报纸上说吗,女人从十六岁开始就需要有意识地保养了,要是等觉得自己老了再开始可就来不及了。”武咪咪有些无聊地在屋子里转悠,走到叶小楠旁边时故意把头一仰不去看她。叶小楠很清高地扫了武咪咪一眼,看看表:“这个林志浩!”三个女人所处位置正好成三角状。静场之中似乎有某种内在的张力。林志浩推门进来,叶小楠和武咪咪几乎同时招呼林志浩。武咪咪不看叶小楠,走到林志浩跟前:“我跟你说个事儿。”
林志浩看着叶小楠,并没留意武咪咪在说什么。
武咪咪说:“从明天起,我就跟你上车了!”
林志浩说:“小楠,有事?”
武咪咪说:“我就算你急救小组的人了!”
林志浩说:“啊,什么?谁同意了?”
武咪咪说:“我自己同意了。来这儿就为跟你打个招呼,出车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叶小楠说:“志浩,有时间吗?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林志浩看看表说:“我陪你出去走走。”
林志浩又对武咪咪说:“我研究研究再答复你!”
叶小楠和林志浩走出医生办公室,她用手挽住林志浩的胳膊。林志浩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挽了。谢鸿雁愣愣地看着关上的门,感觉心里一阵发紧,她咬着下嘴唇,微微闭上眼睛。武咪咪也觉得心里头不自在,她似乎想说什么,可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干咳了一声。谢鸿雁看武咪咪,武咪咪也正好看她,俩人的目光一接触,各自又都转开身去。林志浩和叶小楠出了中心大楼。
叶小楠说:“这次演出回来,我就不再跳舞了。”
林志浩说:“为什么?”
叶小楠说:“想出去学习一段时间。”
林志浩说:“哦。那好。我也一直想出去学点东西,咱们的急救医学太落伍了。”叶小楠高兴地说:“志浩,一起去吧,我帮你联系学校。”
林志浩摇摇头说:“等有时间吧,现在还上不了我的议事日程。”
叶小楠说:“学成回来你不是就更有用武之地了吗!”
林志浩笑笑:“中心人手不够用的。”
叶小楠说:“那也不缺你一个。”
林志浩说:“还真少不了我,起码目前如此。”
叶小楠说:“对了,我这几天觉得心脏有点不舒服,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林志浩说:“回头我给你查查。可能排练太累了吧。”和叶小楠分手后,林志浩回到中心护士站,对谢鸿雁说:“你一定要注意休息。这段时间就不要跟车了。”谢鸿雁说:“没那么娇气。现在不多做点,说不定哪天想做也做不了了。”
林志浩说:“那就记住我的话,带病工作是愚蠢的,有病就要休息。我还希望跟你同事到退休那一天呢!”
谢鸿雁轻声地说:“谢谢你,林大夫。告诉我化验结果。”谢鸿雁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是再障?”
林志浩说:“没那么严重。”
谢鸿雁不吭气了。
林志浩拿出化验单说:“PNH,慢性血管内溶血性贫血,急性发作血红蛋白尿。”谢鸿雁一只手接过化验单,眼里盈满泪水。
林志浩说:“小谢,别这样。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治不了。”谢鸿雁低声抽泣,她在努力克制着,嘴角不住地颤抖,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林志浩说:“小谢,小谢,你听我说。”他抽了几张纸巾去给谢鸿雁擦眼泪。他的手触碰到谢鸿雁的面颊,谢鸿雁抓住他的手哭起来。林志浩顿时不知所措,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这时门开,朱小民走进来,见此情景,他的脸上立刻变得有点不好看。林志浩回头,就势抽回自己的手。
林志浩刚回办公室,朱小民就跟进来,他对林志浩说:“你为什么要把实情告诉她?”
林志浩说:“她有权知道自己的病情!”
朱小民说:“她非常脆弱,活得本来就沉重,你这不是更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吗?!”林志浩说:“小谢是个有经验的护士,像她这种病,告诉她实际情况,比让她自己成天胡思乱想当然要更有利一些。”
朱小民说:“林老师,我一直很尊重您,可你不能感情用事呀!”
林志浩说:“这怎么叫感情用事?且不说病人对自己的病情享有知情权,就从治疗上讲,医生一开始的直言相告,往往比那种藏着掖着善意的欺骗更能使病人坚强起来。谎言总有被揭穿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病人的心理落差有可能会使全部治疗前功尽弃!”
朱小民说:“我问你爱不爱她?”
林志浩说:“我跟你谈的是病情,不是感情!”
朱小民说:“你不爱她,那你也没有必要去折磨她!”说完夺门而出。
吃饭时间,朱小民端着饭盒走进护士休息室。朱小民对谢鸿雁说:“鸿雁,吃点东西吧。”
谢鸿雁说:“谢谢,实在没胃口。”
朱小民说:“还不饿?都这样了还硬撑着!你要不方便起来,我喂你。”
谢鸿雁说:“谢谢你,朱大夫。我真的不饿,躺会儿就好了。”
朱小民说:“鸿雁,听我的,你就别再上车了,我去找唐主任给你换个岗位。”谢鸿雁说:“上车的这段生活是我最愉快的时间,我不会离开急救小组的。”朱小民一时冲动地说:“你是不想离开林志浩吧?”
谢鸿雁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情。”
朱小民说:“鸿雁,我不管你过去对我怎么看,也不管你以后会对我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听我这一回劝!”
第十集歌舞团排练厅里,演员们在各自压腿练功。江颂年匆匆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大纸口袋喊:“发护照了!”演员们立刻卿卿喳喳地围了上去,只有叶小楠还在边上压腿想心事。江颂年挨个儿念名宇发着,还不时提醒一句:“可保管好了!现在签证多不容易啊!”一个小演员说:“放心,我天天搂着它睡觉总可以了吧?”大家叽叽喳喳,沉浸在出国演出的兴奋中。
江颂年拍着手喊到:“哎,再排一次,都认真点。”汪颂年和几个团领导在台下观看。江颂年摇头晃脑,手不住地随着音乐在前排椅背上打着节拍。突然,叶小楠一脚踏空,从台口跌落到乐池里,所有的人一阵惊呼。江颂年大叫着冲了过去,跳进乐池,扶起叶小楠喊:“小楠!小楠!”
叶小楠半睁着眼,目光无神呆滞。江颂年查看着她的身体和头部,人们都围了过来。
郑团长问:“怎么样,要不要紧?”
江颂年说:“还好,没出血!”
汪颂年摇晃着叶小楠的身体:“小楠,你怎么样?说话呀!快去叫医务室的李大夫来!”
李大夫来了,他扒开叶小楠的眼睛看看说:“得送医院!打120吧。”
街道车流行人拥挤如潮,急救车尽管不停地鸣笛,还是像蜗牛一样缓缓地挪动着。赵新国不停地按着喇叭。张俭的手机响了,张俭看手机对林志浩说:“是中心打来的。喂,……堵车!谁不急啊?”对林志浩说:“是朱小民,说那边的人催中心呢;”
林志浩说:“你告诉他,那边再打电话,让他直接给你打到手机上。”又对赵新国说:“赵师傅,您再快一点。”
赵新国说:“别催我,我比你还急!”
林志浩说:“我来开!”两人换了座位。林志浩一踩油门,车骑上了马路牙子。唐在军打来电话:“叫林志浩听电话!……急着救人是对的,但不能因为救人再出现什么意外。实在堵车,也不能硬赶。急中出错,我们急救中心以前得到的教训够多的了。病人因为客观原因救不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志浩一边开车,一边对手机说:“明白!”说着合上手机。林志浩说:“唐主任说,叶小楠是我市的著名舞蹈家,让我们无论如何要把病人救活!”
张俭说:“林老师,叶小楠真的有那么高的成就?”
林志浩说:“作为医生可不应该对艺术这么陌生。”
mpanel(1);汪颂年的电话打来了,林志浩说:“喂,我是林志浩,我们很快就要到了。……请你不要激动,我们尽力在赶。你把她的胸罩、衣扣、腰带,一切阻碍呼吸的东西全部去掉。保证呼吸畅通。在我没到之前谁都不要动她。”急救车到达歌舞团后,林志浩、张俭、谢鸿雁匆匆跳下车跑进排练厅。林志浩过来蹲下,察看一下叶小楠的身体后,拿出诊锤敲击肌腱反射。叶小楠毫无感知,这时武布克匆匆跑进来。林志浩问:“你怎么来了?”
武布克说:“刚在局里开完会,听说情况就赶过来了。怎么样?”
林志浩说:“情况不太好。回急救中心。”
武布克把林志浩拉到一边,小声地:“志浩,你看是不是把小楠直接送人民医院?她现在很危险,搞不好有可能终身残废。”
林志浩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得马上送她回去。”
武布克说:“志浩,不要感情冲动,冷静一下。”
林志浩说:“没时间了。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布克,相信我,我一定能把她救过来!”
回中心后,叶小楠的CT片子也出来了,CT室医生把片子送给林志浩。
林志浩紧张地问:“怎么样?”
医生将片子递给林志浩说:“大面积血肿。”
林志浩对徐护士说:“备A型血一千二百毫升。立刻请人民医院的马大夫、贺大夫会诊。”
武布克说:“你是不是有点太急了,这样会出问题的。”
林志浩说:“病人脑出血非常厉害,早手术,尽快制止出血,对脑的实质损害更小。”
手术室里,林志浩、武布克全神贯注地做手术。各种监测仪有序地运转着。手术室门上的灯亮了。护士把叶小楠推出手术室众人立刻迎上前。汪颂年问:“怎么样?”林志浩说:“目前情况正常,就看病人清醒的时间吧!”
叶小楠被推进监护室,林志浩、武布克、马教授站在床边。叶小楠依旧沉睡着。林志浩将病历给马教授:“马教授,这是她的术后监控记录。”谢鸿雁拿着托盘进来,准备给叶小楠换输液。
马教授说:“你都给了什么药?”
林志浩说:“胞二磷胆碱零点七五克加入百分之五葡萄糖,五百毫升静点一日一次。脑活素二十毫克静点一日两次。”
马教授说:“坚持送高压氧仓。”
汪颂年这时进来,直奔叶小楠床前喊:“小楠!”
林志浩说:“病人还没有醒过来,请您先出去!”
江颂年说:“这都多长时间了,她怎么还醒不过来?”
马教授说:“病人大脑出血量那么大,即使做了手术,也不能保证她就一定能够醒过来!”
汪颂年说:“她醒不过来,你们还给她做什么手术?”
马教授说:“志浩,你要有精神准备,病人很可能陷人迁延性昏迷。”
林志浩说:“您是说陷入植物状态?”马教授看着林志浩,同情地点点头。
中心顶层平台上,林志浩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谢鸿雁轻声道:“林大夫,你也别难过,说不定会出现奇迹的。”武布克走过来,谢鸿雁说:“武大夫,你们谈吧。”
武布克看看谢鸿雁的背影,对林志浩说:“你看需要不需要再从北京请专家来?”林志浩摇摇头说:“蔡敏、小楠都是跳舞时从高处摔下来的,哎,我真是无能,这是不是一种宿命。”
武布克说:“真是想不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别想得太多。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说完把手放在林志浩的肩膀上,使劲按了按。林志浩回到监护室和徐护士为叶小楠用鼻饲管喂营养液。江颂年推门进来。
徐护士说:“你怎么才来?她现在需要你的精心护理。”
汪颂年说:“可我又不是专业陪护,团里的事情多着哪!”
林志浩说:“你怎么这么讲话?”
江颂年说:“我怎么讲话?她这样子还不是你害的!我说的是实话,她要是在人民医院做这个手术,没准就不会出现这种后果了。”徐护士说:“那她早就死亡了。”
唐在军在办公室打电话:“……童秘书,你转告武市长,陈主任的血栓已经完全溶解了。请他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武市长有什么指示你随时告诉我。”武布克敲了敲门,进来开玩笑地说:“我能进吗,里面不会藏着什么人吧?”
唐在军说:“进来搜。看看有藏人的地方没有!对了,布克,我正想问你呢,咪咪是不是跟急救小组上车了?”
武布克说:“哎,她没跟你说吗,我还以为她请示过你了。”
唐在军说:“哦,也许跟我说过,我没在意。”
武布克说:“老唐,别误会,别看她马上毕业,其实就是一孩子,什么都觉得新鲜,三分钟热度。没准过两天又闹着去别的科室了。”
唐在军笑笑说:“布克,小瞧我,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随她高兴吧,我也确实忙得顾不了她。”武布克走了,唐在军看着武布克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朱小民推着心电图仪从抢救室里出来,看见武开元和童秘书走来。童秘书问:“陈主任在哪间病房?”朱小民说:“跟我来!陈主任在监护室。”米恬这时赶来带武开元他们去了陈主任病房,陈主任闭目躺在床上吸氧,手上挂着输液。陈主任睁开眼欲坐起来。
武开元按住他说:“别动。感觉好些没有,伙计?”
陈主任说:“好多了。武市长,您看您这么忙,还亲自来……”
武开元说:“伙计,你这是怎么搞的吗!年纪轻轻的就……”
陈主任说:“是啊,也不知怎么就沾上这么个病。这次多亏了林大夫,不然的话,您这会儿恐怕就见不着我了。”
武开元说:“说得这么邪乎。是林志浩救的你?”
陈主任说:“是啊。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纯粹的医生。”
武开元颇感兴趣地说:“哦?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人用纯粹这个词来评价医生。好好休息,伙计,改天我再来看你。小童,你告诉后在军,要他务必全力以赴,让陈主任尽早康复。”
唐在军回来问米恬:“武市长有什么指示没有?”
米恬说:“他让童秘书回头给您打电话,要咱们中心务必把陈主任治好,说这也是对您和中心实力的一次考验。”
后在军点点头说:“米恬,以后万一再有今天这种事儿,你帮我把领导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米恬说:“什么都记?拉家常也要记?”
唐在军说:“你以为领导的话是随便说的?用词造句那都有讲究的。指不定那句话就是重要指示。”
医生值班室,林志浩在灯下认真阅读着大部头的医学书籍,显然是在查找着关于叶小楠病的资料,不时地还做着笔记。徐护士急急地敲门进来说:“叶小楠好像睁开眼睛了。”林志浩颇感意外,他霍地站起来:“真的!”他丢下手里的笔,跟着徐护士走进叶小楠的病房。叶小楠躺在床上,果然半睁着眼睛。林志浩拿出手电照射叶小楠的眼球,又拿水杯用小勺给她喂水。叶小楠依旧没有知觉。林志浩沮丧地摇摇头说:“有些迁延性昏迷者会出现似睡非睡的睁眼征兆。”唐在军在门口探头叫:“志浩,来我办公室一下。”
林志浩走进唐在军办公室,唐在军热情说:“志浩,请坐,请坐。你对下一步陈主任的治疗工作有什么考虑?”
林志浩说:“我的意见是尽快转院,以便做心脏搭桥手术。”
唐在军说:“武市长特别指示要我们全力以赴治好陈主任。对中心来说,眼下可是个节骨眼儿啊!”
林志浩说:“给陈主任转院就是为了治好他呀。中心的情况明摆着,你说谁能做这个手术?”
唐在军看着他问:“你不行?”
林志浩说:“老店,行的话我会推三阻四的吗?”唐在军盯着他,很有内容地点点头。
唐在军又去陈主任病房,陈主任问唐在军:“如果手术的话,你考虑谁来主刀,林志浩?”唐在军说:“外请。陈主任,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事。我找过他,他不愿意做,怎么说都不行,怕担风险呗。”
陈主任说:“哦?林大夫是这种人?”
唐在军说:“你还是不了解他,说起来也是家卫啊。不过,主任你放心,我一定请一个心外权威来给你做这个手术。要不你说请谁,再困难我也要想法给你请到!”唐在军心里想这个手术对中心非常重要。为什么中心在市领导眼里没有地位?就是因为领导看病都去综合医院,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如果手术成功了,自己的位置就更稳了。
三天后,到了下班时间,唐在军夹着包走出大门,边走还边不时地回头看看,似乎后面有人在盯他的梢。他拐过一个街角,路边停着的汽车按了下喇叭。唐在军向汽车走去,他四处看了看,一拉车门,吱溜一下钻了进去。车上,刘为戴着墨镜正柔柔地朝他笑。
唐在军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啊?不是说好的……”
刘为打断他说:“我可是替人跑腿哦。”驾车驶离路边,唐在军嬉皮笑脸地伸手朝她胸部摸去,刘为腾出一只手去打他:“去,一会儿可出事故啊!”唐在军说:“我不管。你让我过把瘾就死!”
汽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口,刘为对唐在军说:“小袁在上面等着呢。我就不上去了。”
唐在军说:“一起上去吧,你也不是外人。”
刘为摇摇头说:“这是规矩。”小声地说:“晚上我等你。”唐在军刮了她鼻子一下,这才下了车。
抢救室里林志浩正在给叶小楠喂水,水沿着叶小楠的嘴唇流淌出来,林志浩耐心地拭去。
徐护士匆匆地跑进来喊:“林大夫,不好了!陈主任心脏骤停了!唐主任又不在!”
林志浩一惊:“怎么?陈主任还没转院?”
监护室,陈主任双目紧闭。陈妻在一边焦急地看着。林志浩拿电极为陈主任除颤。无论怎么电击,陈主任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林志浩呆立着。,稍顷他摘下口罩对徐护士说:“拔管吧!”林志浩对陈妻说:“对不起,陈主任去世了。”
陈妻明白过来,她疯了似的扑向丈夫喊:“老陈!老陈!”
陈妻又扑向林志浩:“快接着救他,救他啊!”
武布克扶住她说:“已经没办法了。”陈妻突然嚎陶大哭起来。
宾馆的一间客房里,唐在军看着一沓文件,袁建平坐在一旁边抽着烟边盯着他。后在军看完,拿出笔在上面签字,袁建平长出一口气。唐在军问:“老皮特那儿怎么样?合同什么时候签?”袁建平说:“他去香港了,下周回来差不多就可以签了。”袁建平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后在军面前。唐在军并不打开,只是用手捏了捏,便把信封揣进口袋里。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唐在军不耐烦地说:“喂,是我。你又有什么事啊?我正忙着呢!”
李峡的声音:“你不在班上又在外面野什么?……我告诉你,经委的陈主任死了!”唐在军说:“你瞎扯什么呀?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李峡说:“谁跟你开玩笑?!爱信不信!”电话挂断了。唐在军惊呆了:“啊?!”
唐在军回到中心与从监护室出来的林志浩走了个碰头。
唐在军问:“陈主任呢,怎么样了?”
林志浩说:“已经送太平间了。”
唐在军扑上去抓住林志浩的衣襟儿说:“啊?你、你、你是怎么搞的?!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这你让我怎么向武市长交代啊!”林志浩掰开后在军的手走了。唐在军口眼歪斜,欲哭无泪。
窦青青和介绍人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酒吧里。男人的眼睛看了窦青青一眼后即转移开来。窦青青的脸上也看不出有多少热情。女介绍人说:“你们一个喜欢护士,一个喜欢有学问的人,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介绍人走后,窦青青端起杯子喝饮料,眼睛膘了眼对面的男人。
男人装模作样地说:“哟,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个与客户的重要约会。窦小姐,你看……”
窦青青微微一笑:“想走你就走吧……”
男人连忙起身说:“那不好意思啊。”
窦青青说:“……不管你有没有什么约会。”
男人尴尬地说:“我真是有事。”
窦青青说:“有缘就继续,无缘就分手。这很正常,没必要撒谎找借口。男人一虚伪就特别没劲!”
窦青青正要离开酒吧,突然,唐在军被服务员从隔壁的一包间里推出来。唐在军已经喝得烂醉,还在挣扎:“你们凭什么赶我走?我有钱!有的是钱!”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袁建平给他的信封往外抽钱,但手抖和拿不住钱,钱撒了一地。服务员说:“快给他打辆车。”
窦青青走过来说:“唐主任?你怎么在这儿?”服务员巴不得地说:“那就交给你了。”唐在军趴在窦青青肩上,俩人的脸蹭在一起。窦青青说:“醉成这样还想吃我豆腐!”说着把唐在军推开,唐在军摇晃着眼看要摔倒,窦青青急忙扶住他,把唐在军放在地上靠墙坐着,又替他把散落在地上的钱捡起来。窦青青奇怪地说:“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她拍拍唐在军说“哎,醒醒!快醒醒!哎,武市长来了!”唐在军嘟睡着说:“五市长?六市长来了我也要喝!”
窦青青使劲摇晃着他:“起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哪!”
后在军抬起头,冲窦青青傻笑:“嘻嘻,鸿雁,怎么是你呀?”
窦青青生气地说:“你个老色鬼!”
唐在军回家躺在床上昏睡。李峡像个猎人一样总是能噢出他身上的异味,可是唐在军大部分时间又在她视线之外。她总是怀疑唐在军在外面不老实,可是又抓不到什么实质的事情,为此她感到万般无奈,也更加愤怒。突然,李峡从他身旁坐起来,照着他的头脸一通乱打,唐在军被打醒:“称打我干什么?”
李峡气呼呼地说:“你背着我跟别的女人胡搞!”
唐在军一惊:“说什么呢你?”
李峡说:“还敢嘴硬!到底有没有?”
唐在军说:“绝对没有。不信你去查吗!”
李峡带着哭腔:“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跟别的女人跑了,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后在军放下心来:“嗨,那不就是个梦吗!你还当真啦!”
李峡说:“那也不行!”扑上去又接着打唐嘉宝睡眼朦胧从门外探进头来:
“妈,你别再打我爸了!”
李峡说:“少废话,回你屋睡觉去!”
唐在军说:“你冲孩子吼什么?!简直像个母夜叉!”
李峡说:“你别臭来劲!你不服气是不是?没有我你早回农村当赤脚医生去了!”唐在军不理她,翻身倒下又睡。李峡气得摔了一只杯子,又一把拉开店在军蒙在头上的被子说:“唐在军,你那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唐在军借着酒劲,把被子踢到床下,冲着李峡大吼:“不看看你那个德性,我要不娶你,你还指不定嫁出去嫁不出去,五大三粗的成天一出门假装成娇滴滴的小女孩的样子,我早看你恶心了。我告诉你,离婚,我早跟你过够了。我知道跟你过这种日子,当初我宁愿回农村当赤脚医生。”
李峡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站在床上指着唐在军的鼻子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乡巴佬,现在你翅膀硬了,嫌起我来了,还要跟我离婚。你以为我是谁,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这个主任怎么当的,你这些年吃了多少回扣,还反了你了。明天,咱俩去卫生局把这事说清楚,有种,你和我去呀!”唐在军一个冷颤,酒醒了,他跪在地上,面冲着背身而躺的李峡直承认错误:“都是我的错,我多喝了点猫尿,纯粹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你就是再借我俩胆我也不敢跟你叫板哪!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再原谅我这一次吧。”唐在军话虽这么说,但表情还是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李峡鼻子里哼了一声,回过身来,盯着后在军。
李峡说:“人可是都说酒壮人胆,酒后吐真言哪!”
唐在军说:“我真不敢了。这都是陈主任的事搞得我焦头烂额。”
李峡说:“哼,陈主任的事有什么为难的?你找林志浩去啊,谁让他不给陈主任做手术的?这不都是叫他给耽误的嘛!”
唐在军眼睛一眨,脑子里有了主意。人家说夫妻总会有相似的一面,那么他和李峡在怎么应付人情世故上确有惊人一致的地方。
观察室大多数的病人都在沉睡,喝老鼠药自杀的女病人插着氧气输液,另两个病人挂着输液。窦青青走来,看一遍输液转身要走。女病人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对窦青青说:“护士,别走,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东西。”
奏青青看看女病人说:“你刚洗过胃,不能吃东西。”
女病人说:“那我不管,治病是你们的事,我可不能饿着。饿坏了怎么办?”窦青青说:“饿不坏的,你挂着葡萄糖,能量、营养全都够了。”
女病人说:“那你给我倒杯水喝!”
窦青青说:“你小点声,不要影响别人。”
女病人喊:“给我倒水!护士,我要喝水,你们急救中心虐待病人!”窦青青这时端着茶杯进来板着面孔把茶杯放在床头桌上,转身离开。
女病人喊:“站住!”
窦青青说:“干什么?”
女病人喊:“你忘了微笑服务。”
窦青青说:“你太过分了!像你这样的人还想让别人对你微笑?!”
女病人说:“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是病人,是你服务的对象,你是护士,干的就是侍候人的事儿!”
窦青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直瞪着女病人:“你!”
女病人说:“我什么?你不就能端个尿罐、倒个屎盆嘛!让你倒杯水是看得起你,劳务市场那么多人想让我支使我还看不上呢!”
窦青青被女病人气哭了。林志浩来到观察室,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无理取闹的女病人。
林志浩说:“你说得不错,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是侍候人的,你说说,人在这个社会上哪个行业不是侍候人的?”
女病人强词夺理说:“这里没你的事!”
林志浩说:“我是医生,我有义务保护我们的护士。一个人要想获得别人对他的尊重,就要首先学会尊重别人。她是一个护士,她的职责是照顾病人,为病人服务,但她的人格决不因此而下贱。她的人格是跟你是一样的,任何人都无权对她进行污辱!”
女病人说:“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林志浩说:“我没有训斥你,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继续对她进行污辱,我们有权提出起诉,通过法律解决问题。”
女病人说:“哼,少来这套,自杀我都敢,我怕谁呀!”
林志浩说:“我知道你敢。不过我告诉你,你在别的地方自杀,我管不着。在这儿,你想自杀都不行,你怎么自杀,我怎么把你救过来。不信你就试试!”女病人见威胁不了林志浩,气馁了。
林志浩说:“好了,你身体刚刚恢复,休息吧!有需要她帮助的事情,只管叫她,她依然会为你服务的。”说着转身离开。
窦青青还在走廊一头哭泣。林志浩走过来说:“别多想了。晚上多盯着她点。一有情况就叫我。”说着。端着保温杯进了监护室,这时武咪咪正在用毛巾给叶小楠擦脸。林志浩说:“这儿不用你,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林志浩开始给叶小楠喂营养液。
武咪咪说:“林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你一男的,照料叶小楠不方便。”林志浩说:“有什么不方便?在医生眼里没有男女的性别差异。”
武咪咪说:“是啊,医生眼里没有男女,可世人不都是医生,而且医生也不都跟你想的一样,何必惹人说闲话呢!”
林志浩说:“闲话就是闲人说的话,理它干什么。”
武咪咪说:“难怪都说你不懂人情世故。”
林志浩说:“有什么不懂的?说实话,对中国人来说,最好懂的就是人情世故了。打小起,所有人都在教育你,别惹这个生气,别惹那个生气。其实我惹谁了,谁也没惹。只是跟别人有些不同而已。但有人不能容忍的就是你跟他不一样,所以就要猜测、议论甚至诽谤你。本来每一个孩子都有点自己的个性,结果长大以后都被磨得差不多了,就像元宵机里滚出来的元宵一样。”
武咪咪笑了:“头一回听你说这些。其实,你才是真懂人情世故。不像我哥他们……”
林志浩打断她:“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小丫头还关心人情世故,我还以为你就知道变着花样糟践自己头发呢!”
武咪咪说:“你以为呢!这染头发不光是为了好看,也表示个性。”
林志浩说:“这么多内涵!”
徐护士来告诉林志浩专家都去CT室,林志浩赶忙去CT室,CT室观片灯上插满了叶小楠的CT片子。林志浩和专家们研究叶小楠的病情。林志浩说:“病人手术后呼吸、血压、心率一切恢复正常,但一直昏迷,没有清醒过来。这是病人手术前后的CT片子。”
马教授说:“病人是典型的脑损伤,有颅内出血,脑干损伤过重。”
另一专家说:“从CT和脑电图上看为重度异常,病人恢复的可能性很小。马教授和贺教授当时参加了会诊,他们是我市脑外科最有权威的专家。我也看了病人临床症状,应该可以确定为迁延性昏迷。”送走专家们,林志浩没精打采地回到办公室,蔫蔫地看着窗外。武布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别灰心,植物人苏醒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过。”
林志浩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小楠。”
武布克说:“志浩,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呢!”
林志浩说:“放弃?不,我绝不会放弃的。”
女会计进来说:“林大夫,叶小楠的支票可是快用完了,你是不是给他们单位打电话催一催,让他们再拿一张来,要不可没法给药了!”
武布克说:“还是让药局给药,钱没到的话就先挂账。歌舞团不是个体小作坊,不会赖账。实在不行,市里也不会不管的。”
女会计说:“你们领导认就行。那这些单子呢?”
武布克说:“先放这儿,我签字,你通知药局不能停药!”
林志浩感激地看着武布克,武布克刚出去,唐在军进来了,他说:“林志浩,你别死心眼,叶小楠已经确诊是迁延性昏迷。我看还是通知歌舞团把人接走算了。”林志浩说:“接走?没有基本的抢救人员和设备,要是出现肺部感染、呼衰怎么办?”
唐在军说:“就算不接走,她也不能留在监护室。太浪费!我是说叶小楠继续留在监护室没多大意义。眼下病人多,歌舞团又不能保证按时交纳治疗费。”林志浩说:“你打算把叶小楠搬到哪儿去?”
唐在军说:“你的病人你想办法。总不能把我办公室当成病房吧?”说完走了。林志浩回到叶小楠的监护室,一缕阳光正照射在叶小楠沉睡着的美丽面庞上。林志浩专注地看着叶小楠,他打开录音机,顿时,优美的《海之梦》的音乐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林志浩检查一遍各种监测仪指数,然后掀开被子按摩她的肢体。江颂年进来看也不看林志浩,粗暴地拉起被子给叶小楠盖到胸上。林志浩从恍惚中回到现实,不满地说:“你动作轻点,碰到插管是会要她命的。”
江颂年冷笑一声:“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还说不准呢?哼!”伸手关掉录音机。林志浩说:“小楠居然会有你这号朋友,真是不可思议。”
汪颂年说:“碰到你这样的庸医也算她倒霉!”
林志浩感觉到全身的汗毛坚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江颂年说:“我这人从来不重复说过的话。你要是耳音不好的话,那我提醒你,以后注意听我讲的每一个字!”
林志浩愤怒地看着江颂年。汪颂年说:“你看我干什么?你知道叶小楠这一躺,我们的损失有多大?眼看到手的大奖,这回悬了。”
林志浩说:“你除了指望她拿奖来满足你个人的虚荣心,还指望什么?!”汪颂年狠狠地盯着林志浩。
此刻,唐在军正在武开元的办公室,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为自己开脱,二是借机再整一下林志浩。武开元手里捧着个水晶玻璃茶杯,神色凝重地坐在沙发里。唐在军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陈主任的不幸去世,我们非常难过。我们对事情经过进行了总结,主要原因在于没能及时给陈主任做手术。虽然这不属于医疗事故,但我们应该可以避免这个不幸的。”
武开元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及时手术!”
唐在军满脸为难地说:“我安排林志浩主刀,但他因为害怕承担责任,拒绝了。”武开元问:“除了林志浩就没别的医生了?”
唐在军说:“林志浩是中心最好的医生。”
武开元沉默不语,只是把握着手里的杯子。
唐在军沉痛地说:“当然了,从这件事上看,我也是监督不力。平时疏于管理,我也应该承担责任。”
武开元说:“先不要谈谁的责任,但是这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否则以后还不定会出什么娄子!另外,叶小楠的治疗你们也要抓紧!”
星期天早晨,海边海风吹拂着林志浩的头发,他目光凄然地望着海面。海边的沙滩上,一对新人穿着婚纱、礼服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正在沙上画着大大的两颗重叠的心——这是当地的一种婚庆时尚。林志浩看着新人幸福陶醉的模样,想起曾经和叶小楠驾着快艇在海面上飞驰,再想想现在叶小楠无助地昏迷在那里,他觉得时光恍如隔世。
第十一集一辆出租车开到市中心的一家茶馆门口停下。俞欣雅从车内下来,她打量了一下茶馆,然后走了进去。角落里,江颂年手中正把玩着茶杯,看见俞欣雅进来便冲她招手。俞欣雅走过来问:“您就是江颂年先生?”
汪颂年站起来伸出手去与她握手说:“正是。请坐。”
江颂年掏出名片递过去,又给她倒茶说:“我要了极品冻顶乌龙,不知你是否喜欢?我知道,你是为栏目的收视率上不去着急上火吧?”
俞欣雅不冷不热地说:“你是歌舞编导,制造悬念好像不是你的专长吧?”
汪颂年说:“别急呀。我要向你揭露急救中心的内幕,揭露对象就是你上期节目的主人公林志浩。”
俞欣雅把刚端到嘴边的杯子放下:“林志浩?他怎么了?”
汪颂年说:“怎么了?玩忽职守,草菅人命!”
俞欣雅说:“什么什么?林志浩玩忽职守,你没搞错吧?”
汪颂年说:“证据确凿,绝非杜撰!有兴趣听吗?没兴趣的话我就……”
俞欣雅喝了口茶说:“请讲吧。”然后把采访机的录音键按下。
一个小时后俞欣雅从茶馆出来,回到单位把那盒磁带放给部门主任听,主任听完把那盒磁带放在桌子上,对俞欣雅说:“这条新闻绝对不能发。”
俞欣雅问:“为什么?”
主任说:“你还问我为什么,上次你搞的那个节目,给台领导带来多少麻烦?武市长有明确指示,涉及医疗单位的节目必须经过卫生局审查。”
俞欣雅说:“那新闻记者还有没有舆论监督的权力了?这简直是粗暴干预!”主任说:“追求收视率也不是要你违反纪律。”
俞欣雅说:“那我就在报纸上发!”
主任说:“那是你的自由,不用跟我请示。”
第二天,窦青青拿着一张报纸冲进护士站,嘴里嘀咕着:“这个汪颂年真不是个东西,这不背后打黑枪嘛!真是岂有此理。”窦青青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摔:“大家看看吧!”徐护士看着报纸,嘴里念着:“急救医生玩忽职守,青年舞蹈家变成植物人。哎,这不是说林大夫吗!”谢鸿雁急忙凑过去看。
一个单位的人上了报纸或电视,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当事人和领导总是最关注的。这天俞欣雅的文章一见报,中心的领导就召开了紧急会议。领导们几乎每个人面前都摊着一份报纸。
mpanel(1);林志浩面对众人坦然地说:“我在处置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后在军说:“报纸上可是说得很清楚,叶小楠本来有机会抢救过来的,是因为我们贻误了时机。”
林志浩说:“不错,我也认为叶小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她的昏迷不醒,是因为出血时间太长,脑干受损。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呢?在座各位应该是清楚的。”武布克说:“老唐,报纸上的说法缺乏事实依据,我认为没有必要去理睬它。”唐在军说:“这是舆论监督的权利。这篇文章一见报,对中心的压力该有多么大啊!我认为林志浩必须从中吸取深刻的教训。”
林志浩说:“是应该吸取教训,这个教训就是必须改变急救观念,尽快建立起畅通的急救网络!”
唐在军说:“我们是在谈你的问题,这又扯哪儿去了?”
林志浩说:“救护叶小楠的情况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各位不相信的话,可以进行调查,大可不必在此浪费时间。对不起,我还有工作,先告辞了。”唐在军对几位领导说:“看见没有?这就是林志浩!眼里哪儿还有领导和组织?这急救中心好像是他个人的!陈主任的事卫生局还要派人调查呢,这个林志浩,我是拿他没办法。”
武布克说:“老唐,有这个必要吗?”
后在军说:“怎么没必要,非常有必要!”
林志浩刚一回办公室,就有个急诊。急救车开到居民楼跟前停下。林志浩等人提着急救箱、氧气袋、担架等匆匆下车,跑进楼里。
小保姆打开房门,林志浩等人进来。女主人带着哭腔说:“你们可来了!”
林志浩一愣:“谁是病人?不是说已经昏迷了吗?”
女主人闪开身,露出床上的一条宠物狗:“是它。”还不等林志浩有所表示,窦青青先火了:“什么?!你打120是叫我们来给狗看病,你这不是捉弄人嘛,有病啊!”
谢鸿雁说:“120是为人服务的,不是为你的狗服务的。”
林志浩说:“我们走。”
贵夫人说:“别走。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狗狗,我出双倍的钱。不,你们要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把我的宝贝救活!”
窦青青说:“哼,别觉得兜里有俩臭钱就能怎么着了!”
林志浩看了看那只奄奄一息的狗说:“算了吧,别吵了,既然来了就给它治一下,算是实行狗道主义。以后狗病了找兽医院。”
武布克自从当上这个副主任就没有心静过,各方面的人事关系,各种事情应接不暇,他简直被搞得焦头烂额。他慢慢看清了唐在军的阴险和狡诈,看着他一次次把勤奋工作的林志浩推向被动,他又没有多少办法去阻止,他只能干着急。今夫的会最后还是唐在军决定让卫生局来调查林志浩。
晚上武布克回了父母的家,向父亲武开元谈了这件事,也把中心的许多事向父亲说了。以前他不愿意说,觉得自己应该回避,可现在到了他不得不说的时候,再不说,他的良心受不了。谁知第二天一早,武布克就被妹妹损了一顿,武咪咪认为林志浩是冤枉的,最后说:“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肯出卖自己的人就不要去当官。”说完生气地走了。
武布克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环顾了一下办公室自言自语说:“好像我愿意当这个破官,真是活受罪。”
无论林志浩身上染了多少是非,他都是中心最忙的大夫。他匆匆走进办公室,见一个男人背身坐在那儿,听见脚步声,那人回头,起身迎上来说:“你好。你就是林志浩林大夫吧?”
林志浩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问:“你是谁呀?”
袁建平递过名片说:“袁建平,李嘉梧先生的助手。”
林志浩说:“李嘉梧?不认识。”
袁建平说:“你忘了?就是你在机场救的那个心脏病人。”
林志浩说:“哦,知道了。他的换瓣儿手术怎么样了?”
袁建平说:“非常成功!李先生对你非常感激,他还请你去一趟”
林志浩说:“感激就不必了。请你转告他,我祝他早日康复。抱歉,我实在去不了。我觉得也没必要。”
袁建平朝他背影喊:“请不到你,我就坐这儿不走了。”
林志浩做了手术有些疲惫地回到办公室,发现袁建平还未走:“哎,你还没走?”袁建平说:“我这人特执着,李先生也一样。其实,你去一趟不会花多少时间的,也许这一点时间就会改变你今后的命运。”
林志浩说:“谁改变我的命运,你还是那个李嘉梧?”
林志浩从观片灯上抽下一张片子,转身出去,看见武咪咪过来,急忙说:“你这会儿没事了,帮助应付一下屋里那个人。死缠着我不放。”武咪咪说:“谁呀?这么大胆!这事我爱干,美人保英雄。”
武咪咪随林志浩进来,不等林志浩开口,武咪咪便过去朝袁建平肩膀上狠拍了一记说:“嘿,怎么是你呀,跑这儿骚扰我们林大夫来了!我当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呢,敢跑这儿来闹事。”
林志浩有些不解地看看他们:“你们……”
武咪咪说:“老熟人了!”
林志浩说:“那好,袁先生,就让武大夫跟你去一趟吧。”
袁建平说:“她?实习大夫?”
武咪咪说:“怎么,瞧不起我?”
林志浩说:“武大夫是我的全权代表。”
武咪咪拍了袁建平一下说:“走吧,本小姐去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别不知趣啊!”
在车上,武咪咪说:“噢,闹了半天,李嘉梧是的你老板啊!我还以为……喂,李嘉梧到底想干什么呀?我怎么觉得有点鬼鬼祟祟的!”
袁建平说:“到了就知道了,我说不方便。”
人民医院监护病房里,李嘉梧靠在摇起一半的床头上看林志浩的论文,人显得很有精神。武咪咪和袁建平进来,袁建平介绍说:“这是林志浩大夫的全权代表。武咪咪大夫。”
李嘉梧淡然一笑说:“你虽然是武市长的千金、武副主任的妹妹、急救小组的临时成员、林志浩的忠实追随者,但有一件事你能替林志浩拍板决定吗?我很看重林志浩,我要他辞职跟我干。我知道他这会儿正是处境不顺的时候。”
武咪咪冷笑:“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嘛!”
李嘉梧宽容地笑了笑说:“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和林志浩本人谈。非常感谢你能辛苦一趟,希望你把我的意思向林大夫说明一下。”
袁建平开车送咪咪回中心,他看了眼旁边的武咪咪,打开音响,一支浪漫的小号乐曲顿时弥漫在车内。
袁建平说:“咪咪,毕业后到我们公司来吧。你也看出来了,李先生还是相当有实力的。”
武咪咪说:“哎,你说,是有实力的人都爱吹呢,还是能吹的人其实都没什么实力?”
袁建平说:“你不了解他,他是个非常务实的人。林志浩的导师已答应帮他写推荐信了。你等着,我们老板还会找林大夫的。”沃尔沃轿车驶近中心大门停下。唐在军找到林志浩说:“刚才财务上又来说了,歌舞团的费用一直没打过来。我看还是通知他们把叶小楠接出去。关键是叶小楠的情况已经这样了,继续住院没什么实际意义,中心床位本来就紧张,她这一占还不知猴年马月是个头呢。”林志浩说:“我不是有间休息室吗?改一下,当临时病房,让叶小楠搬进去。”“后在军说:“亏你想得出来。志浩,我可提醒你,你要摆正和叶小楠的关系,她只不过是你的病人而已。不要做逾越医患关系的事情!”
林志浩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我不在乎。”叶小楠很快就被搬进了林志浩休息室改成的临时病房里。林志浩在为叶小楠按摩肢体。谢鸿雁来到临时病房,林志浩说:“小谢,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谢鸿雁看林志浩一副严肃的样子,感到有些不安。谢鸿雁说:“是不是叶小楠出现什么不好的迹象了?”林志浩说:“叶小楠入院这么长时间了,始终没有来月经。我刚才切脉发现她好像怀孕了。你给她取个尿样,做个妊娠检验。顺便把武大夫叫来。”武布克来给叶小楠切脉,点点头说:“这可怎么办?”谢鸿雁进来,看到武布克在,不知是否将手里的检验报告递给他。武布克看了林志浩一眼,对谢鸿雁:“阳性?”谢鸿雁点点头。林志浩把报告接过去看,武布克说:“这孩子会是谁的呢,汪颂年的?”林志浩没有说话,转身出去。武布克接着跟了出去。
汽笛声响。一艘客轮停靠在码头边,已经有旅客在上船。
汪颂年一只手提着箱子随人流走向轮船,一只手在打电话:“宝贝,在伦敦乖乖地等着我啊,好,不见不散。吻你。”
林志浩和武布克出现在他面前。
江颂年说:“哦,两位大夫,有什么事吗?”
武布克说:“你很长时间没有去看叶小楠了。”
汪颂年说:“我很忙,非常忙。出国演出的任务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来了,哪还有时间去看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哦,再说,有你林大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关怀,我相信叶小楠的情况一定错不了的。好了,我先告辞了。”
林志浩拦住他说:“叶小楠怀孕的事,你知道吗?”
武布克接着说:“已经两个多月了。所以,我们来问问情况,也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江颂年敏感地:“征求我的意见干什么?别把我往坑里带啊。这有我什么事啊?”林志浩说:“因为我们知道,你和小楠并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和同事。”
汪颂年说:“林志浩大夫,说话要有根据,不好随便猜测。那是要负责任的!”林志浩说:“那孩子是你的吗?我希望听到的是真话,负责任的真话。”
江颂年喊:“干什么?凭什么认定那孩子就是我的?他就不可能是别人的?叶小楠这样的女人,很招人喜欢。我告诉你们,叶小楠怀不怀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听清楚了吗?我该上船了。拜拜。”
林志浩说:“站住!你说的这些,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汪颂年说:“让开。林志浩,你不是也喜欢叶小楠吗?现在好了,我彻底放弃,完全把叶小楠奉送给你。她现在就是你的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有谁来和你争了,对了,你还自得一个儿子——如果植物人能够生育的话……”林志浩气极,挥拳朝着汪颂年的脸上就是一下。江颂年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林志浩还要上前,武布克拉住了他。汪颂年倒不急,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擦去鼻孔里流出的血,朝林志浩笑笑:“没想到拿手术刀的手还这么有劲儿。呸,鼻子都打出血了。”说完,江颂年提着箱子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林志浩说:“叶小楠真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好好伺候她吧!”汽笛长鸣船开走了。
临时病房,两个妇产医生在给叶小楠检查身体。林志浩端着营养液走进来。武布克对林志浩说:“我找赵大夫和孟大夫给叶小楠会会诊,想尽快解决她怀孕的问题。”
赵医生说:“我刚才给病人做了检查,病人的子宫后置,她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做机械引产恐怕不太好办。”
孟医生说:“我们想,如果做药物引产,或许对病人的伤害小一些,但同样有弊病,病人宫缩时间不好掌握。”
林志浩说:“不必费心了,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武布克惊疑地问:“你说什么?”
林志浩平静地说:“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武布克和两位医生面面相觑。
会议室里在开是否终止叶小楠妊娠的会,林志浩有些激动地对全场的人说: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也不是我在感情用事。植物人妊娠并不是没有先例。”赵医生说:“是有先例,那是因为已经无法引产,不得已才继续妊娠的。”
林志浩说:“把植物人和妊娠这两件事分开来看,你说得不错。可如果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看呢?母爱是一种本能和天性,对一个母亲来讲,没有什么事情比孩子的呼唤更有力量!”大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武布克说:“你是说,用这个孩子让叶小楠复苏?”
唐在军说:“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个孩子对于一个植物人意味着什么?要是真如你所愿,那当然好;可如果叶小楠苏醒不了,到时候谁来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林志浩沉默了一会儿:“真要是出现最坏的结果,我愿意抚养这个孩子。”
孟大夫说:“你们一直在谈的都是将来的问题。我觉得现实问题更重要。病人长时间陷人昏迷状态,脑部供血不足造成的缺氧是个大问题。这个孩子能否保住,更是问题。”
赵医生说:“我同意孟大夫的看法。特别是抢救叶小楠时用过大量药物,即使她能复苏,这个孩子能成活,可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智能体能会不会受影响?我们不能不考虑这些问题。”
唐在军说:“脑子一时发热是不行的。陷人迁延性昏迷的患者,生命本来就很脆弱,再承担孕育另一个生命的担子,对病人来讲可就太危险了!”
林志浩说:“我不这样看。第一,叶小楠陷人迁延性昏迷,不是由于心脏骤停脑供血乏氧而引起的;第二,按时间来算,发生事故时,胚胎刚刚着床,需要的氧气很少,药物对他的影响也很小,从现在的检查情况看,胎儿的发育是比较正常的。”唐在军说:“志浩,你在强调换角度考虑问题,那么,你能不能也从大家所说的角度去考虑一下呢?植物人复苏更多是要看病人运气的,作为急救中心,我们就不能抱有撞大运的思想!”
孟医生说:“我觉得无论是继续妊娠胚是终止妊娠,病人都有一定危险。林大夫谈的问题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唐在军说:“既然如此,志浩,如果你坚持要叶小楠继续妊娠,你就要对由此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负责。”
林志浩说:“我负责,而且负责到底!”谢鸿雁跑来喊:“林大夫,叶小楠呼衰。”
所有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林志浩第一个冲了出去。
林志浩为叶小楠做了检查,马上为她做了气管切开术,呼吸变得平稳下来。孟医生看了一眼林志浩,对唐在军说:“现在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这个时候是不能做人流的。”武布克看看林志浩:“那就再观察几天,等病情平稳下来再做下一步决定。”
武咪咪在门口探了下头,示意林志浩到屋外去,林志浩跟出室外。
林志浩说:“什么事啊,屋里还不能说?”
武咪咪拿出一封信交给林志浩说:“马教授写给你的。看来这李嘉梧还真的有两下子,连你的指导老师都为他写信。”
林志浩说:“小楠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下班后你陪我去一趟行吗?也算向马教授交差。”下班后林志浩和武咪咪走出大门,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俩人上车。在人民医院监护室里,李嘉梧正在输液,林志浩和武咪咪出现在门口,武咪咪用手敲了敲门框,李嘉梧惊喜地:“林大夫,快请进!”
林志浩站在门口:“不必了。马老师信里嘱咐我一定要来见见你,现在我可以交差了。告辞。”说完转身就走,武咪咪很欣赏地看着林志浩,又朝李嘉梧调皮地笑了笑,跟着也要走。李嘉梧急了,连忙从病床上爬起来就要下地,胳膊上连着的输液管被扯动,眼看输液架要倒地。武咪咪叫了一声,急忙跑过去扶住输液架,林志浩一看,只好也过来帮忙。李嘉梧说:“我钱现在是有了点,不像当医生时那么清贫了,但骨子里还是舍不下那份曾经热爱过的事业。你在机场的表现,马教授对你的介绍,还有你发表过的所有文章,让我激动得不得了。你让我发现了一个新的思路。我们完全可以成为一对很好的合作伙伴。”他随手拿出几本医学杂志。林志浩看着他说:“合作?做生意我不会,当医生你又不肯。”
李嘉梧说:“你对急救医学情有独钟,我看到的十三篇论文里就有七篇是谈急救的。我想让你帮我来建立并且主持一个全国最好的急救中心,再按照国外的先进模式逐步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急救网络。”
林志浩说:“你是要成全我的理想?”
李嘉梧说:“我看到的是医学产业里未来无限的商机。这是完全互惠互利的,或者说是一次绝对双赢的合作。”
武咪咪说:“李先生,我想先听听你有多大的实力?”
林志浩有些不满地:“咪咪!”
李嘉梧又是淡然一笑:“起码可以盖十个像你们中心这样规模的医院。不要仓促答应,也不要草率拒绝。我希望你能多花点时间来思考我的建议。这儿有份礼物是送给你的。”
林志浩说:“对不起,我从不收礼。”
李嘉梧说:“不,这份礼物你一定得收下,你也一定会收下。”李嘉梧拿出一沓资料,林志浩疑惑地接过资料,看了两眼吃惊地说:“这是真的?”林志浩手里拿着的是新型急救车的资料。
李嘉梧说:“车上配备有先进的急救设备,包括除颤仪、GPS卫星定位系统…
…明天我就让袁建平把车送到中心,算我赞助给你的,不管你是否辞职。”
林志浩说:“我替我们中心谢谢你。我们小组一直想拥有这样一辆真正的急救车。”
从人民医院出来,林志浩请武咪咪吃饭,俩人走进一家饭店坐下。武咪咪问:“你想没想过,李嘉梧为什么找你合作?”
林志浩说:“想过,找不到答案。”
武咪咪说:“他这次发病,使他看到了急救医学产业和世界的差距。这个差距正好给了他一个开发赚钱的绝好机会。”
林志浩说:“那也没必要非跟我合作不可呀!”
武咪咪脱口道:“你不知道自己在急救中的风度很美吗?当你面对着自己抢救过来的生命的时候,谁都能看出你心里油然而生的那份成就感。这就是一种美!一种又酷、又帅、又呆、又傻、又执着、又自然的美!”
林志浩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我们还是干二杯吧。”
武咪咪看见林志浩有些窘迫的样子,开心地笑了,她也举起杯子:“为什么干杯?”
林志浩说:“为……为你是我的知己。干杯!”
武咪咪说:“不是知己,而是……红颜知己。”
林志浩说:“红颜知己?好好,为红颜知己干杯!”服务员端着肉丝粉条上来。林志浩拿起筷子要夹,武咪咪也拿起筷子要夹。俩人想起了上次的事,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卫生局终于下来调查陈主任死亡的原因了,窦青青和徐护士边配着药液边聊天。窦青青说:“有什么可谈的?明摆着的嘛,唐在军早听林大夫的,给陈主任转院哪还有后来的事啊!”
米恬进来拿东西,徐护士捅了窦青青一下说:“哎,百惠最近又卖什么打折的东西了没有,我想买个包耶。”
窦青青对徐护士说:“我记得你有一本最新版的急诊医学,借我看看。”徐护士有些意外地看着窦青青:“我突然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窦青青说:“我打你。”
会议室里,卫生局干部正在找朱小民了解情况。
一位干部说:“我们俩是市卫生局的。没什么大事,你不要紧张,也不要有任何思想压力。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抢救陈主任的经过……”朱小民谈了当时的情况。干部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急救中心在陈主任病情得到控制后,就及时把他转到人民医院实行搭桥手术,陈主任的不幸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朱小民说:“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干部说:“听说他家属曾经要求转院,有这回事吗!”
朱小民说:“他夫人闹着转院的时候,陈主任的病情还没有得到控制,那时是不适宜转院的。林大夫是出于负责任的考虑才没有同意。”
干部问:“两次转院有什么不同吗?”
朱小民说:“概念完全不一样。第一次可能意味着死,第二次则意味着生。”干部问:“那么,为什么后来没有让陈主任转院呢?”
朱小民说:“那我就不清楚了。这得问领导去,谁知道他们当时怎么考虑的。”干部问:“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吗?”
朱小民说:“当然。我是纯粹从医疗角度来谈的。”
朱小民从会议室出来,找到谢鸿雁问:“鸿雁,晚上有空吗?”拿出两张票说:“王菲个人演唱会的票,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一块去吧?很多人都喜欢她啊,那天你拿的一本杂志封面上也有她的照片。我想你可能也喜欢。”
谢鸿雁说:“谢谢了,我太累了,想早点休息。朱大夫,真的非常感谢,也非常抱歉。”
朱小民拽住她的胳膊,有些激动地喊:“鸿雁!”
谢鸿雁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轻轻地说:“朱大夫,请你别这样好吗?”朱小民说:“你是不是因为我不上车,对我有意见?”
谢鸿雁说:“上不上车是你个人的事,跟我并没有关系。”
朱小民说:“鸿雁,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待我。该骂的骂,该说的说,就是不要这么彬彬有礼。太冷,大伤人心。”
谢鸿雁说:“朱大夫,我该走了。那两张票很贵,别浪费了,抓紧时间找个伴去吧。”
朱小民说:“我已经跟张俭说了,他家里最近有点急事,我代他上车。我知道你崇拜林志浩。我告诉你,凡是他能做到的,我也一样做得到!”他把手里的票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谢鸿雁背着个包出了中心大门,路过信箱时,她掏出一封信仔细地看了看,便投了进去。朱小民在窗户前看着谢鸿雁走出大门,他颓丧地坐了下来,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摊开来的大部头医学书籍,他伸手将书籍用力合上。
一辆轿车驶到中心停下。唐在军朝路边停着的轿车走去,轿车里坐着童秘书,唐在军拉开车门上去。童秘书说:“我说老唐,你怎么搞的嘛,搞来搞去搞到自己头上了?”
唐在军苦笑着说:“别提了,没这么窝囊过!”
童秘书说:“说明你功力还欠火候,手里头可用的牌不多啊!”
唐在军说:“你就别再往我伤口上撒盐了。赶紧想办法帮我铲了这事吧,万一武市长真在陈主任这事上较真儿,我可就惨了!”
童秘书说:“包在我身上。咱们去哪儿?”
唐在军说:“听你的,你觉得哪儿好玩就去哪儿!”
童秘书开动车子说:“走,新发现了个地儿,保准叫你过瘾!有好多四川靓妹。”轿车绝尘而去。
咖啡馆里,轻柔优雅的音乐声淡淡地飘浮在四周。谢鸿雁独自坐在桌子旁,看着窗外变幻的霓虹灯。她身边的座位空着,一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林晓云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座位边坐下。谢鸿雁问:“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林晓云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闲着,算是休息吧。”
谢鸿雁说:“那你生活上怎么办?”
林晓云说:“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
谢鸿雁说:“抽空还是去看看林大夫吧。林大夫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有时真是天真善良得像个孩子。可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幼儿园里。所以……晓云,你们虽说是兄妹,但你还是不了解他。有什么误会隔阂不能通过沟通来消除呢?更何况,你们毕竟还有血缘关系,这是任何外部力量都无法割断的关系。”林晓云慢慢把脸扭向窗外,她的眼里似乎含着些许泪水。谢鸿雁说:“我常常会傻傻地想,要是我有这么一位哥哥那该有多幸福。可惜,都没这个福气……晓云,你还是去看看你哥哥吧。”林晓云似有所动。
第二天早晨,唐在军无精打采地闷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抽烟,满屋子烟雾绕绕。他没想到卫生局调查陈主任治疗事故会从普通大夫那里人手,而没有召集中心的领导开会来调查。他更没想到,那些大夫们跟林志浩一个腔调,认为陈主任的死是没有及时转院造成的,这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唐在军分析自己在中心的地位,虽然现在是代理主任,但武布克在关键时刻总是护着林志浩;朱小民、张俭这些大夫们看来也并不与自己一条心,自己在中心的地位还不够稳固啊!唐在军又想幸亏自已和童秘书的关系搞好了,童秘书打着武市长的名义和卫生局打招呼,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否则自己可就被动了。权力可以通天啊,想到这里,他又得意地笑了笑。门被推开了,武咪咪冲了进来,她怒视着唐在军说:“唐主任,你可真会算计人呀!”唐在军故作惊讶地说:“咪咪,什么事,你误会了吧!”武咪咪斜了他一眼说:“误会,陈主任之死你把责任一古脑推到林大夫身上。哭着喊着让卫生局调查,一看调查对你不利,又想了什么鬼办法,调查没作结论,就不了了之。你可真行,不知道当官需要你这么卑鄙的人呢,还是因为你卑鄙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唐在军略显尴尬,可是马上又恢复了常态说:“咪咪,你不了解情况,不要听人乱说。”
武咪咪“哼”了一声,一摔门,走了。唐在军狠狠地盯着被摔过的门心想:
“这个小丫头片子毕业后可不能让她来中心工作。现在对林志浩崇拜得五体投地,她一来,什么事一嚷嚷,更添乱。再说她是武市长的千金,在市长那里再说点不利于自己的话可就麻烦了。”武咪咪从唐在军办公室出来,一想到唐在军那个虚伪的样子心里就有气。她又去找林志浩,见林志浩正在气定神闲地看书,还边看边做笔记。她过去一下子把书合上说;“你还有心思看书,你怎么就知道看书。”
林志浩一愣说:“怎么,咪咪,要地震了。”
武咪咪瞪了他一眼说:“卫生局调查的事为什么不了了之,你应该追究,唐在军一再整你,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为什么不趁此回击。”
林志浩看着义愤填膺的咪咪,笑了笑说:“咪咪,谁都说我是个呆子,其实谁比谁傻多少。唐在军就是那样一个人,业务一般,仕途倒是走得不错。我真要是追究起来,会怎么样呢。唐在军一定会说救陈主任心切,或者想提高中心的地位,他的错误由于有情可原或是动机令人感动而被掩盖。他有那种本事,在这方面我远不是他的对手,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武咪咪不解地问:“那你就听之任之。”
林志浩双手一合,低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武咪咪像重新认识林志浩似的,看着林志浩。林志浩又埋头看书了。
夜已深了,与武咪咪同屋的护士睡得很香。武咪咪还在灯下认真看叶小楠的病历和护理记录。记录大部分是林志浩写的,字迹绢秀中透着些刚劲,武咪咪被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深情打动了。早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射进屋来。阳光中,林志浩给叶小楠听完胎音后,在床边坐下来充满爱意地看着叶小楠。他打开笔记本,开始写观察笔记。林志浩的心声:“小楠,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你的情况不错,孩子的胎音也很正常。常人真是无法想象,一个完全失去感知能力、直处于植物状态的人,竟然能够把自己的胎儿孕育得这样茁壮。这大概就是人们赞美了几千年的母性的力量吧。即使自己深陷昏迷,也不放弃对后代的责任……”
谢鸿雁进来,林志浩没有察觉。谢鸿雁就在他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目光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深情。她的手里是两个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茶叶蛋。林志浩替叶小楠的前额拂去一缕乱发。他回身把观察笔记放在桌子上,他发现了谢鸿雁说:“小谢,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鸿雁把鸡蛋递过来说:“你还没吃早点吧,还热着呢。”
林志浩说:“我已经吃过了。还是你自己吃了吧,你呀,一要注意休息,二要注意营养!对了。”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两瓶善存片递给谢鸿雁说:“这个营养成分比较全,你应该坚持吃。别太刻薄自己了!”谢鸿雁接过善存片,她的眼眶里立刻就盈满了泪水,而林志浩恰好转身去观察监测仪的数据,没有发觉她的异样。谢鸿雁拿着善存片的手在微微发抖,她看着林志浩在叶小楠病床前忙活的背影,将那两瓶善存片留在桌子上,然后就向室外走去,此时武布克刚好进门。谢鸿雁只是朝武布克点点头便低头离开了。武布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走到林志浩旁边,问:“谢鸿雁怎么了?”
林志浩说:“怎么了,没怎么呀!”发现那两瓶善存片,连忙起身追上谢鸿雁,把善存片递给她说:“这个你忘拿了。”谢鸿雁低着头,默默地接过去。林志浩嘱咐道:“一定要按时吃,每天两片,早晚各一片。”谢鸿雁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流了出来,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志浩。林志浩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试体温,“不烧啊!”谢鸿雁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靠在了林志浩身上。林志浩慌忙把她扶住。
谢鸿雁轻声抽泣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林志浩扶着谢鸿雁进到屋里,把她安置在床上。谢鸿雁温顺地任凭他安排自己,只是紧紧握着那两瓶善存片。林志浩说:“小谢,开朗一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千万别闷在心里。这茶叶蛋我给你剥了吃吧?”谢鸿雁禁不住哭出声来。门外,米恬蹑手蹑脚地走过,探头探脑地向里面飞快地扫了一眼。谢鸿雁躺了一会儿,等心情平静了又去处置室配药。朱小民进来,随手关上房门,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鸿雁,林志浩都对你干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谁欺负你我找谁算账!”谢鸿雁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小民生气地说:“你!都有人看见了,你还维护他的面子,假正人君子!”谢鸿雁说:“朱大夫,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无聊得不像个男人吗?”朱小民立刻涨红了脸,直搓着手:“鸿雁,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称你的心啊?你不说话,我,我都快要憋死了!不行,我得找林志浩问个明白。”谢鸿雁说:“那你去吧,咱们今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朱小民憋屈得心里难受,他呆立在那儿,不禁湿润了眼眶。谢鸿雁见了,也有些心软,她想安慰他几句,可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第十二集一辆崭新的急救车停在大门内的院子里,林志浩和急救小组成员围着车旁观看着,中心的许多人也围着看。赵新国跳到车上,坐在司机的位置上握着方向盘体验新的感觉,脸上始终洋溢着兴奋的喜悦。袁建平微笑地看着武咪咪,讨好而又拿着劲地说:“咪咪,还可以吧?!”
武咪咪拍了他肩膀一下说:“马马虎虎吧!”
袁建平说:“嗨,您还想要什么样的啊?这可是目前最好的型号了!”
武咪咪说:“别大惊小怪的。我相信还会有比这更先进的。”
袁建平笑了:“那是,进口的吗。如果林大夫跟李先生合作,弄几辆那种车算什么,玩儿似的。”
武咪咪说:“你就接着吹吧!”
唐在军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众人围观新车的场面。武布克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唐在军转身说:“怎么了,高兴成这个样子?”
武布克抑制不住喜悦地走到窗前,说:“都说林志浩人傻,可这傻人就是有傻福。”
唐在军来了一句:“看不出来,这林志浩还真是能量不小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武布克一眼,“比你我都强。”
武布克说:“哎,我说,这也算林志浩为中心立了一功,他那处分也就便撤销了吧!”
唐在军说:“王文明退下来时,你和林志浩都是副主任的候选人。可最后你当选了,他就非闹着去当随车医生,成立急救小组,拼着命似的工作,也还真干出了几档光彩事儿。眼下又弄来辆车,这说明什么/”
武布克说:“说明什么?说明他能干啊。”
唐在军说:“那咱俩成什么了?废物点心吗。这个急救中心干脆都交给他林志浩得了。没准还会有人怀疑你当选的正当性呢。”
武布克说:“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吧?我跟林志浩永远不会成为对手的。你不到楼下去吗?”唐在军看看他的背影,嘴角浮出一丝不屑的讥笑。
护士站,米恬自言自语:“一个破车有什么了不起的!”突然电话响了,米恬顺手拿起话筒:“喂,对,好,我们这就过去。”放下电话对徐护士说:“通知林志浩,海边浴场有三个孩子玩游艇时溺水。”
急救车飞驰而过。赵新国神采飞扬地说:“嘿,打从我学开车那天算起,我这是头一回开上新车。真过瘾!要是早有这车,叶小楠也许就成不了植物人了!是吧,林大夫?”刚说完,他意识到了什么,他侧脸看了眼林志浩,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
mpanel(1);海滨浴场,几个男人正奋力去救一个正在随海水漂浮的男孩。岸上,围观的人们在齐声喊叫着,给救人者打气。两个男人从水里抱着一个刚救上来的男孩往岸上走。先救上来的一个孩子已经醒了过来,刚救上来的男孩双目紧闭。一个男人不得要领地试图给孩子做人工呼吸。急救车赶来,众人欢呼起来。林志浩等人迅速从车上跳下来,朝人群奔来。第三个孩子也被救了上来。
林志浩看了眼哭泣的孩子对张俭道说:“你给他做个检查。”说着自己跑到昏迷的孩子跟前,林志浩摸了摸孩子的颈动脉,对武咪咪说:“你和窦青青把他抬到车上做除颤。”武咪咪把电极安在指定位置,按下开关。窦青青说:“真是简单多了。”林志浩抱着另一个孩子过来,将氧气面罩给孩子戴上,开动自动呼吸机。两个孩子几乎同时有所反应。林志浩看了眼设备,对窦青青说:“可以关机了。”两个孩子的父母呼天抢地地跑来,父母不管不顾地将孩子一把搂到怀里,孩子大人一起哭着。林志浩看着孩子与父母,缓缓摘下听诊器,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武咪咪和窦青青看看林志浩又看看男孩和他们的父母。一位家长拍着林志浩的肩膀说:“这位兄弟,真是多谢你们啊!”林志浩慌忙擦了擦眼角,冲他机械地点了点头。急救车往中心开去。林志浩闭着眼睛靠在车座靠背上。窦青青对武咪咪说:
“哎,我从没见过林大夫这样。”
谢鸿雁在一旁轻声说:“他一定是想起自己的童年了。”武咪咪认真地注视起谢鸿雁来。
回到中心,林志浩快步走到武布克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武布克正和唐在军在说着什么。武布克说:“怎么样,新车用得顺手吧!”
林志浩高兴地说:“正好两位领导都在,我就是想跟你们谈谈这方面的事。这几天我体会很深,老唐、布克,咱们中心真是到了非抓院外急救这一块的时候了!这不过是一辆车,大家都已经尝到甜头了。要是再加大投入……这种投人都是会转化为效益的。将来再建立起急救网络,你说要什么吧,社会效益还是经济效益,全都有了。”
后在军笑笑说:“你先别跟我说将来,将来我在哪儿还不知道呢。咱们就说眼前。中心经费有限,院内院外都要兼顾,只能慢慢来。”
林志浩说:“跟你们真没法沟通。咱们是急救中心,就应该主要发展院外急救。连李嘉梧都看明白的事,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照这样下去,这块市场早晚要被别人占据。”外面有人喊林大夫,林志浩走出办公室。
唐在军对武布克说:“这林志浩越来越狂妄了。布克,你可得小心这个老同学呀!”
武布克说:“那个李嘉梧胃口不小,他死活要志浩辞职,帮他在本市主持建立一个急救网络。”
后在军点头:“是这样!林志浩要当老板,他答应了?”
武布克摇摇头说:“还没呢。”
唐在军心想现在中心缺了林志浩可真不行,自己还得靠中心的成绩捞政治资本呢!
中午,林志浩坐在桌边匆匆吃饭。唐在军端着饭过来坐在他旁边说:“志浩,你的意见我又仔细考虑了一下,有道理。但中心的经济情况也的确紧张。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再和其他几位领导碰一碰,尽快研究出一个方案来。这次我可没有拒绝你啊!不过,你呢,也要安心工作。决策的事就交给我来办。”林志浩笑着伸出手去说:“老唐,谢谢了。”
吃完饭,林志浩走出电梯,走廊上一男一女两位干部模样的人迎住他。男干部说:“哦,我们是市电视台的,想跟您了解点情况。咱们找个地方吧。”林志浩把俩人领到中心的咖啡室,女干部说:“是这样。您写的信台领导非常重视,责成我们来深入调查情况。”
林志浩打断她说:“等等,你说信,什么信?”
女于部说:“您不是给我们台领导写了封信,反映俞欣雅发表的那篇文章严重歪曲事实,要求台里严肃处理吗?”
林志浩莫名其妙地说:“我没写过。”
女干部说:“台领导的意思很明确,情况属实的话,我们会对俞欣雅进行批评教育,要求她当面向您赔礼道歉。只是,向法院起诉是不是就不必了?”
林志浩说:“俞欣雅的文章确实有许多地方与事实严重不符。但是,这封信的确不是我写的。俞欣雅的那篇文章写得很不负责任,我也非常气愤。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在基本事实都没有搞清的情况下,就匆忙发表这样的东西,显然不合适。但我想,她这样做也许并不是出于恶意。我希望她能引以为戒,至于赔礼道歉,就免了。”
女干部说:“那起诉的事……”
林志浩说:“放心,这虽然是我的权利,但我不会随便使用这个权利。”女干部如释重负般地嘘了口气。林志浩送走电视台的同志后就去了叶小楠病房,武咪咪正在给叶小楠按摩肢体。床边的录音机里播放着优美的音乐。武咪咪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自己的工作。林志浩把信往她面前一放说:“是你的大手笔吧?”武咪咪撩了一下前额带着汗水的刘海说:“我写什么了,快给我看看!”
林志浩说:“你真没给电视台写过什么?”
武咪咪说:“我有病啊!给电视台写什么信?
林志浩笑笑说:“按的不错。接着按吧!”说完走了。
武咪咪低头又去给叶小楠按摩,并自言自语:“这人,怎么神经兮兮的!”
林志浩一出门正碰见谢鸿雁,他问:“小谢,电视台那封信是你写的?”谢鸿雁了解他的意图,但还是点点头;林志浩说:“简直是……谢鸿雁呀谢鸿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谢鸿雁委屈地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窦青青来给叶小楠输液,武咪咪说:“谢鸿雁好像对林大夫很了解,他们认识很长时间了?”
窦青青说:“嗨,了解什么呀。我还不知道她那点心事!只是可惜啊,林大夫真正喜欢的人是叶小楠,谢鸿雁对林大夫那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武咪咪说:“可现在叶小楠都这样了呀。”
窦青青说:“这样怎么了?换了别人也许早脚底抹油开溜了。可林大夫不会,我敢说他会就这么一直守候下去,守候到叶小楠苏醒或是消失的那一天。”
武咪咪半开玩笑地说:“哟,没想到你这么欣赏林大夫。我还以为你对他意见一大堆呢!”
窦青青说:“谈不上欣赏,也确实意见不少。不过,现在像他那样至情至性的男人可真是不多了。”
武咪咪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青青姐,你是不是金庸小说看多了?”
窦青青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武咪咪说:“那里面尽是些至情至性的男人呀,个个武功高强又侠骨柔肠,完全不受世俗偏见所左右,活得轰轰烈烈,爱得可歌可泣。”
窦青青说:“是吗,我一本都没看过。”
走廊上,两个送花人抬着一只巨大的花篮过来。
徐护士问:“哎,谁的花这么漂亮啊?”
送花工说:“给武咪咪小姐的。”
武咪咪出来,徐护士说:“咪咪,快来,给你的。”送花工说:“您就是武咪咪小姐?这是一位先生送您的花篮。”递上单据,“麻烦您签收一下。他没留姓名,只说把花送到就行。”
武咪咪说:“收下,里面要藏着炸弹呢?!”
送花工说:“武小姐真会开玩笑。”武咪咪想了想,接过单据签了字。
武咪咪对徐护士说:“来,先帮个忙。”徐护士和武咪咪一起抬起花篮,俩人往叶小楠住的临时病房走去。
林志浩在走廊碰见她们二人:“哟,这么漂亮的花篮送哪儿去啊!”
武咪咪说:“我送给叶小楠的,怎么样?”
林志浩说:“你送给小楠的,为什么?”
武咪咪说:“我是她的追星族啊,你不知道?”武咪咪和徐护士把花篮抬进来,在叶小楠的床头放好。武咪咪站在一边欣赏着花篮。林志浩走进叶小楠病房,武咪咪看着他,目光中透出热情。武布克回办公室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武咪咪紧跟着来到他的办公室。
武布克说:“武大小姐,您也是真忙啊!”掏出信封递给她:“老爸给的生活费。再不拿走,我就拿着请客了。”
武咪咪看看里面的生活费:“谢了,老哥。”·武布克说:“我以为你一上车就闭谷了呢。敢情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啊!”
武咪咪凑过来说:“哎,哥,我问你个事儿。这叶小楠和林志浩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听说他们之间还有段浪漫故事。”
武布克说:“哪儿来的浪漫故事。上大学的时候林志浩是和叶小楠好过,要不是因为发生一桩意外,也许他们早就组成家庭了。在一次和舞蹈学院的联欢会上,叶小楠一个最要好的同学蔡敏从高处掉下来,林志浩主动上去抢救,所有的救护程序都对,可是偏偏在抬她上救护车的时候,忘了颈椎脱位,结果蔡敏成了高位截瘫,后来蔡敏自杀了。叶小楠怪罪林志浩,说他一辈子注定只能是个庸医。就是这样。”武咪咪说:“就为这个他们后来不再来往了?”
武布克叹口气说:“机缘就在那一刹那错过去了。哎,你打听这些干吗?”
武咪咪说:“好奇呗。怎么,问问都不行啊?”
武布克说:“问问?我怎么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儿?我可跟你说啊,别看叶小楠成了这个样子,林志浩对她的感情依然不减。他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了。”武咪咪若有所思,随后假装无所谓似的说:“嗨,瞧把你给紧张的。别紧张啊,老哥!”
武咪咪说完要走,武布克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问道:“哎,我可听说今天你收了个巨大无比的花篮,怎么回事?”
武咪咪不以为然地说:“打听那么多干吗?就不能是患者送我表示感谢的了?”武布克不屑地说:“就你,还没到那火候呢!老实交代吧。”
武咪咪说:“无可奉告。”
武布克说:“我知道有个姓袁的老找你。我再警告你一回,少和那种人来往。听到没有!”
武咪咪拉开门,不满地说:“无聊!”扬长而去。
叶小楠病房里,《海之梦》的旋律在轻柔地回荡着。林志浩默默地看着叶小楠,心里说:“小楠,你听见了吗?这是大海的声音,它在轻柔地召唤你,召唤你回到那个色彩斑斓的舞台上,继续演绎海底深处那五光十色、绚丽多姿的梦幻故事。快点醒来吧,小楠!”监护设备机械地毫无生气地工作着。谢鸿雁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杯酸奶放在林志浩旁边的桌子上,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林志浩听见动静,看着谢鸿雁转身出去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林志浩手里握着那杯酸奶趴在床边睡着了。徐护士推门进来,林志浩揉着眼睛问:“几点了?”
徐护士说:“快十二点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说着过来检查仪器。
林志浩问:“小徐,”牛黄醒脑丸“还有多少?”
徐护士说:“还有三天的量!”
林志浩说:“一定要按时给她鼻饲管灌药,一天两次,不能耽误。我出车时,你们就多费心了。”
徐护士说:“你放心吧!这是你林大夫的重点照顾对象,大家都忘不了的!”林志浩说:“谢谢!我走了。这杯酸奶放这儿,饿了你就喝。”
早晨急救中心又迎来了紧张的一天。中心附近,童秘书在马路边打手机:“老唐,找你帮个忙……”轿车内,一个女孩隔着车窗冷冷地看着童秘书。
唐在军举着话筒:“……哎,你怎么搞的吗?这么不老练。几个月了?两个多月啊,行,你带她来吧。她自己来?也成。……放心,有我呢,你小子想哪儿去了!我能给你到处嚷嚷去,那我不找死呢吗?!”唐在军放下电话,朝刘为笑笑。刘为说:“把人搞大肚子了?”
后在军说:“一个朋友。哦,你都听出来了?”
刘为笑笑说:“你们这帮男人,还能干点什么别的。我走了。这药的事儿你上点心啊!”
唐在军起身搂住刘为说:“放心,我的宝贝!你的话我可都是当圣旨办的。”刘为欲吻唐在军,唐在军躲开说:“瞧你那嘴,血乎味啦的。这不是招我犯错误嘛!”
刘为撒娇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犯的错误还少啊!”
唐在军说:“好了,你走吧。小丫头一会儿就来,我得赶紧给她找人去。”
唐在军领着女孩在走廊上走来,他问女孩:“你跟童秘书认识很久了?”女孩爱搭不理的样子:“嗯。”唐在军讨好地说:“放心,我跟童秘书铁得很,到了我这儿,包准叫你满意。”女孩撇了一下嘴说:“姓童的算个什么东西!少跟我提他!”唐在军一愣,看眼女孩,女孩面无表情。唐在军领着她走进妇产科。
护士站里,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窦青青抓起电话筒说:“喂,120急救中心,请讲……”窦音菩跑到走廊上,林志浩从病房里出来。窦青青说:“林大夫,接到急救电话,十分钟前,两个民工从十二米高的脚手架上掉下去了。”
武布克过来说:“情况紧急,让朱小民跟着去吧!”
赵新国将车开到楼前,林志浩等人早已等在那儿,车刚一靠近,几个人就纷纷上车。朱小民看了眼谢鸿雁,谢鸿雁目不斜视地上了车。林志浩把纸条交给赵新国说:“这是工地地址。要快!”赵新国一踩油门,急救车疾驶而去,他顺手打开急救警笛。急救车在街道上飞驰。在一个狭窄的小马路上,车速降了下来。一个骑车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压着速度,偶尔回头挑衅似的瞟眼急救车,任凭急救车按喇叭也不避让。
赵新国探出头去大声呵斥:“干吗呢你!找死啊?!”
骑车人喊:“你大爷的,骂谁呢你?”
赵新国喊:“骂你呢。这是急救车,你眼瞎了啊?”
骑车人索性把车停在马路中间,双手卡腰,拦住去路,大声喊:“急救车怎么了,我看你敢撞我!你要撞死我算你能耐,要是撞不死我,我跟你没完!”
林志浩赶紧探出身子说:“师傅,麻烦您让一让,有两个重伤员需要急救!”骑车人说:“我不管重伤轻伤,他骂了我就得给我赔不是,不然,甭打算过去!”窦青青急了,在车窗里喊:“哎,你这人缺德不缺德啊!我们这是救人去!”林志浩打开车门下去说:“师傅,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多耽误一分钟,伤员就多一分危险,你懂吗?赶紧把车挪开吧。”
骑车人说:“那关我屁事?赶紧给我道歉!”
林志浩说:“我给你道歉了,他骂人不对。行了吧?”
骑车人喊:“不成,得让他下来给我磕头。”
围观者纷纷谴责骑车人。谢鸿雁、朱小民等下车声援。这时,警察走过来了。窦青青上去跟警察讲述事情的经过。警察对朱小民说:“把他交给我,你们快去救人!”群众将自行车搬开,让开条路。急救车急速开走。
工地的墙下,受伤民工躺在血泊中已经昏迷过去。很多工人围在旁边看着。工头等人匆匆催赶着围观的工人说:“有啥好看的!都散了散了,该干吗干吗去!听到没有?去,都不干活儿,耽误了工期可扣你们的工钱!”这时传来急救车的鸣笛声,急救车驶来。林志浩等人拿着折叠担架跳下车,见林志浩过来,工头忙掏出香烟递过去问:“大夫,怎么称呼您?”林志浩拨开工头递烟的手:“林志浩。”说着来到伤员身边。朱小民已经蹲下摸着受伤瘦民工的颈动脉,对林志浩说:“林老师,还有脉搏!”林志浩也蹲下查看大胡子民工,大胡子民工睁开眼睛痛苦地低声呻吟着。林志浩对朱小民说:“马上抬到车上去,注意颈椎脱位。”对窦青青说:“你给他量一下血压。”工头说:“大夫,你看这俩人还有救吗?”
林志浩说:“病人有脉搏,我们尽全力吧!”
工头说:“大夫,您听我说,人已经这样了,就是救过来没准也成植物人,您干吗找这麻烦?”
林志浩一怔,看着工头:“不救人你打120干什么?”
工头说:“打不打是我的问题,我打证明我采取措施了。可救得活救不活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林志浩说:“你这话什么意思?”边说边将另外一个民工颈椎定位。
工头笑笑说:“我不想给自己留下后遗症。我想好了,准备给他们家属一万块,一了百了!”
林志浩气愤地对工头说:“一个人的性命就值一万块?!”对朱小民说:“快抬走,争取时间!”
工头一挥手,两个手下过来拦在前面。
林志浩说:“你们要干什么?”回头对朱小民说:“快抬走,争取时间!”
朱小民他们刚想把受伤的工人抬走,工头手下两人拦住去路。
林志浩挺身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朱小民横眉冷对:“让开!”
工头一拦手下,笑着对林志浩说:“林大夫,只要你们跟我合作,我魏大平决不会亏待诸位!”
林志浩说:“你看错人了!闪开!”说着和朱小民抬起担架,工头手下欲拦,工头一摆手制止住。
手下人说:“大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工头一扬脖子:“走!”
手下人问:“大哥,他们要真把人救活了咋办?”
工头冷笑:“从这儿到最近的医院至少也得走上半个小时。想救活这俩人,哼,除非他们有菩萨的救命甘露!”
车上,谢鸿雁对瘦民工实施除颤。林志浩说:“注意是否有呕吐及内脏出血现象!”他边说边打开大胡子衣襟,发现大胡子的腹部已经鼓胀起来。朱小民说:“可能有内脏出血!”林志浩说:“碘酒!”朱小民有些紧张地将碘酒棉取出交给林志浩。林志浩在大胡子的腹部右侧擦拭。朱小民不解地问:“林老师,您要干什么?”林志浩说:“打开腹腔,用止血钳夹住出血点强迫止血,回中心再做进一步处置。”谢鸿雁迅速打开手术包,麻利地先拿消毒巾盖在大胡子的腹部,又给已洗完手的林志浩戴上手套。车身晃动着,朱小民微微把脸蹭到谢鸿雁秀发上唤着,有些陶醉。谢鸿雁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朱小民将手术刀放在林志浩的手上。林志浩划开病人腹部,一条白印之后,鲜血喷涌出来。谢鸿雁用药棉擦拭,几根零散的头发撩在朱d、民的脸上,他看着谢鸿雁乌黑的头发,眼神有点迷惘。
林志浩将止血钳夹在出血点上,对谢鸿雁说:“通知手术室准备做脾脏修补手术。”林志浩接着给大胡子民工做手术。
朱小民看着林志浩,手里的活也停了下来说:“林老师,您还要担这个风险?”林志浩说:“这种超常规的抢救方式本来危险性就很大,动作稍有迟缓都可能会要病人的命。这些不需要我再告诉你吧!”
急救车驶到中心门前停下。林志浩、朱小民他们将两个民工抬进抢救室。张俭进来,林志浩醒了,他问张俭:“哦,你家里的事处理完了?”
谢鸿雁进来说:“林大夫,那两个民工醒过来了。”
林志浩高兴地说:“我去看看。”
抢救室,米恬正跟守候在瘦子身边的一对农民模样的父子说话:“你们得赶快出去,这里是抢救室,外人不让在这儿呆!”
瘦子父亲说:“求求您了,再让我们待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走。”
米恬说:“让你们进来看看他就已经够不错的了,别不知足了。出去了,听见没,出去了。”
林志浩进来问:“怎么了?”
米恬说:“他们赖在这里不走。林大夫,你可要管管窦青青,抢救重地,随便放人进来,破坏中心的规章制度。”
林志浩说:“米护士长,我们制订规章制度是为了更有利于病人的康复。他们是我同意进来的,这对病人的情绪有好处。”
米恬闻言脸色沉了下去说:“好,我可以不管。可他们的治疗费呢?药房对这事儿的意见大了!咱们可不能尽干这种赔钱的买卖!”
林志浩说:“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不像话!”
米恬脖子一梗说:“你们做大夫的,可不能只顾自己的名声,不顾中心的利益!”林志浩说:“行了,这些话用不着在这儿说!”
米恬哼了一声,转身出去。瘦子父亲和哥哥不安地看着林志浩。林志浩对他们说:“没什么,先安心养病吧,总有办法的。”
唐在军被唐嘉宝的班主任郑小凯约到学校谈话,唐在军坐在郑小凯对面,郑小凯让他看唐嘉宝的作业,作业很乱,错题很多。
郑小凯说:“唐嘉宝最近学习成绩下降得很快,课堂纪律也不好,脾气还特别大,经常与同学为一点小事发生争执。所以特地请您来,希望家长能够配合学校做些工作。有空您多跟他谈谈,千万别对孩子发火。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弄清楚孩子的真实想法。您说是不是?”
后在军说:“可能我们工作太忙,忽略了他吧。”
郑小凯说:“那咱们今后多联系,关键是要制止住他下滑的势头。”
唐在军从学校里出来,李峡正好匆匆赶来。俩人面对面地站住对视着。唐在军说:“嘉宝学习成绩下降,你是要负全责的!”
李峡说:“说什么哪你?!把责任推给我,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唐在军说:“我怎么了?成天对着孩子大呼小叫,在孩子面前没个当妈的样!”李峡说:“我没当妈的样,你呢?你自己拍拍良心,孩子的事你操了多少心?天天不务正业。你说说你,业务业务不行,当爹当爹不够格。你怎么混的你?!白活了!”
唐在军说:“好,我是个混蛋,是个成天在外胡作非为的大混蛋!这下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李峡冷笑说:“用不着把屎盆子都往自个儿脑袋上扣。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最清楚!”
唐在军狠狠地说:“李峡,你能不能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李峡说:“我倒想天天夸你来着,可你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唐在军说:“好啊,那你就找个配的人吧!”
李峡说:“想摆脱我,做梦!”
律师楼里呈现出一派忙碌的景象。男女律师们来回穿梭,接打电话,查找资料,迎来送往。唐在军正和朋友金律师谈话。
金律师说:“……唐主任,说实在的,我非常能体会你所说的那种处境,也非常同情你目前的这种状况。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能不离还是不要离。”
唐在军说:“我真是不想再这么凑合下去了!现在已经影响到孩子了。”
金律师说:“父母离异对孩子的影响会更大。老店,绿卡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到的。”
唐在军不明白问:“什么绿卡?”
金律师笑笑:“就是离婚证,现在有人管它叫绿卡,说是象征着得到自由。以我对李峡个性的了解,她是绝不会接受协议离婚的。如果你坚持要离,那将会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我可不是在吓唬你,我们这儿这样的案子太多了。”
唐在军说:“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金律师说:“其实,我一直主张,这婚,是能不结就别结,能不离就别离。老唐,还是寻找一下解决矛盾的办法吧。也许她正处于更年期。”
唐在军皱着眉头说:“我可是打一结婚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她要是更年期倒好了,那充其量也就等于个有期徒刑,这下成了无期的了!”
金律师说:“那说不定到了更年期她性格会反过来呢。这你做医生的应该比我知道得多啊。”
唐在军说:“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唐在军边说边起身往外走,金律师叫住了他,问他:“老唐,你在外边没人吧?”唐在军马上表态说:“没有,绝对没有。我是那种人吗?我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啊!”
唐嘉宝放学后见后在军正等在门口,唐嘉宝高兴地:“爸爸,你来接我了。”唐在军高兴地说:“儿子,爸带你去个地方。”在一个招待所门口,唐在军停了车,敲一楼一个客房的门,唐母下地开门。唐嘉宝见到奶奶,本能地往唐在军身后躲了躲。
唐母说:“嘉宝!我的好孙子!还认识奶奶不?快让奶奶好好看看!”
唐在军把嘉宝从身后拎出来说:“嘉宝,怎么不叫奶奶?”
唐嘉宝小声地叫:“奶奶。”
唐母高兴地伸手要去搂嘉宝,嘉宝躲开,径直进了屋。唐母有些失望地说:
“哟,嘉宝跟奶奶生了,不跟奶奶好了?”
唐在军说:“妈,您坐吧。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
唐嘉宝耍脾气:“我不管,我就是要看动画片!爸,咱们走吧!”
唐在军尴尬地看看母亲。嘉宝转身要去开门。唐在军厉声喝道:“嘉宝!”唐嘉宝委屈地看着唐在军,小嘴抽动着似乎要哭。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唐母强做笑颜说:“嘉宝乖,看奶奶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打开旅行袋,拿出一堆土特产,双手捧到嘉宝面前。唐嘉宝不屑,但看见唐在军严厉的目光,不情愿地回到床边坐下,接过几个核桃当玩具玩。
唐在军扶母亲坐下说:“妈,您来也该先告诉我一声吗。是不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唐母说:“我……”看眼嘉宝,又改口说,“哦,是啊,还是些老毛病,你抽时间帮我看看。”
唐在军给母亲把脉说:“明天我派车来接您吧。”这时,唐在军的手机响了。唐在军接听:“唐主任,我是米恬。您快回来看看吧!林志浩要给那两个民工做开颅和脾脏修补!可那两人连押金都还没交够哪!武主任也不管他!”唐在军犹豫了一下说:“知道了。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一会儿我回去,我会处理的!”说着关机。浓重的夜幕中,急救中心通楼亮着灯,格外醒目。抢救室里,输液管里的药液有节奏地滴落。心脏监测仪的屏幕上心率图平缓地显现着,两个民工戴着氧气面罩沉睡。林志浩、武布克进来,他们看看民工,又查看监测仪屏幕。
武布克说:“手术很成功。”
林志浩点点头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二天一上班,唐在军把武布克叫到办公室说:“布克,有件事你得亲自出面处理一下。那两个民工的医药费,你得跟林志浩谈一下,病人已经过了危险期,医药费中心不能再垫付了。”
武布克说:“这事不该志浩负责呀。”
唐在军说:“按理说是不该他负责。可你不知道,那个工头已经暗示过林志浩,可志浩根本没听人家的。”
武布克说:“暗示,暗示什么?”
唐在军说:“建筑业的事你还不知道吗,老板揽到活,找一帮没事做的民工就干起来了,各种保险能省就省。民工出了事,要是死了,老板掏一笔钱就打发了;要是不死,恐怕没哪个老板肯养他们一辈子,那我们的医疗费可就泡汤了。”武布克说:“不会这么黑吧?”
唐在军说:“你刚上来,不太清楚。这种事咱们中心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前年咱们就因为这事赔进去两万多。”
听到有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唐在军走过去开门,唐母站在门口。
唐在军说:“妈,不是说好了派车去接您的吗,您怎么自己跑来了?”
唐母说:“我还能动,弄那么大动静干啥?妈可不让人说你闲话。”
武布克说:“大妈我们都说完了。老唐,那就先这样,你照顾大妈吧。”
唐在军给唐母倒了杯水说:“妈,您喝口水。”
唐母并不接水杯,她看着唐在军叹口气说:“在军啊,你脸色这么不好,怎么了?又跟李峡打架了?唉,当初我就劝你别娶那个女人,瞧着就犯相。老话说得好啊,门当户对。可你不听,非要攀这个高枝,是啥滋味只有你自个儿知道。”唐在军说:“都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吗?妈,您也别瞒着了,这儿没有外人,有什么事您就直说了吧。”
唐母为难地说:“唉,实在是说不出口啊。但凡要是有点法子,我也不会大老远地来找你啊!”唐母看了一眼儿子:“老五下月十五要吃订婚席了。”
唐在军说:“哦,五弟找着对象了,那好啊!女方是哪儿的?本村外村的!”唐母说:“好是好啊,可按规矩,咱得给人女方养儿钱啊,怕得小一万哪!”唐在军说:“一万!这么多?!”
唐母说:“我知道你为难,可家里实在是穷得没法子。盖新房的钱眼下还没着落哪。唉,我真是不该来,为了老五的事叫你犯难,我这当妈的心里不好受啊。可老五的事儿也得办哪。你爹走得早,没看见你们哥几个成家。老五的事不办,要是哪天我一蹬腿,去了那儿咋跟你爹交代呀!”
唐在军说:“妈,您别说这些了。我想法子就是了。”
唐母说:“儿啊,妈难为你了,给你帮不上啥忙,还尽给你添麻烦,妈对不住你啊!”“医生办公室里,林志浩在看几张透视片子和CT片子。武布克进来凑近看片子说:“哟,这伤可够麻烦的。谁的?”
林志浩说:“昨天拉回来的那俩民工的。”“武布克说:“你看看这个吧。”说着递过一堆账单。
林志浩说:“给我干吗?这是财务管的事情。”
武布克说:“财务科跟他们工地联系了几次,人家根本不理。”
林志浩看着武布克说:“你是说……让我去要钱?”
武布克说:“你总得帮着想想辙吧?”
林志浩说:“想什么辙?我要会印钞票那行了!”
武布克说:“别抬杠。你不能说只管把人拉回来就算完,别的责任就都不负了!”林志浩说:“我当然负责。不过,我负责的是给他们治疗,不是解决经费。”武布克说:“志浩,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你这么固执,是会遭大伙讨厌的。”林志浩说:“那我不管。我是医生,我不能见死不救!”
武布克说:“你没错,你永远都是对的。可我错了吗?中心不是我武布克的,同样也不是你林志浩的!但是,你要替中心想一想,这样的病人多了,早晚要把中心拖垮的!”
林志浩无言以对。武布克走到门口拉住门把手,回头对林志浩说:“我可跟你说清楚。这医药费的事儿得尽快解决,否则,药局就只能停止供药。”
林志浩看着武布克说:“布克,你现在真是变得冷酷了。”
武布克说:“何止是冷酷,你干脆骂我残酷不是更过瘾吗?!”
林志浩在急救中心的花园里徘徊,花园里的绿色很浓,让人感受不到生命的沧桑和泪水的真实,虽然举目都是厚重的绿,可是他却一点感觉不到明媚,只能感觉到胸口沉甸甸的,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得疼痛。林志浩最后决定亲自去工地向民工头讨医药费去。
工地上,工头叼着烟卷,一个打扮粗俗的女人坐在他的腿上。工头一手拿着长长的账单胡乱看着,不时把烟雾吐到账单上。女人手里拿着根粗大的黄瓜,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工头,还不时在工头怀里矫揉造作地撒娇,边撒娇边不时地抬眼膘一下林志浩。
林志浩鄙夷地看着他们,尽量使语气保持平和说:“你看,什么时候给他们结账?”
工头露出一脸的坏笑,他用烟把账单烫出几个小洞,接着推开女人,走过去把账单揉成一团塞进林志浩的怀里说:“让我给他们结账,我可没这笔钱!”
林志浩说:“他们是你的工人,出了事故,你应该负责。”
工头说:“我负责,这他妈的跟我有屁关系?麻烦是你自己找的!当时不听我的,跟我较劲儿,非要装大头蒜,那就接着装下去啊!跑这儿来跟我废什么话!”说完搂过女人拔脚欲走,林志浩拽住他,工头挣扎。女人尖叫。林志浩阿道:“你站住!你这么做简直不是人!”
工头用手指着林志浩的脸说:“我警告你,别找我的麻烦,不然你会有麻烦的!”说完离开,女人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林志浩还要上前拦住他,两名手下冲过来,扑倒林志浩……
林志浩带着伤回到了中心,谢鸿雁用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拭着林志浩脸颊上的伤痕。林志浩疼的直吸凉气。这时,武咪咪进来,见状大呼小叫道:“天啊!你怎么搞的!”上前欲抚摩林志浩的伤口,林志浩抬胳膊挡住她的手。
武咪咪说:“看看都不行啊?”
林志浩说:“许看不许摸。”
武咪咪说:“我这是心疼你吗!”
谢鸿雁诧异地看着武咪咪,林志浩有些尴尬,武咪咪浑然不觉。武咪咪问:
“你还没说怎么搞成这样的呢。”
谢鸿雁说:“林大夫找工头要医药费去了占”
武咪咪吃惊地说:“什么什么?你去要钱,你也太天真了呀!你知道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林志浩说:“还可以再做做工作,不行找他们上级主管部门。”
武咪咪看了谢鸿雁一眼,对林志浩说:“上级?那都是些乌合之众,哪儿来的什么上级。有的话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林志浩不再说话,他轻轻抚摩着伤口。谢鸿雁端着托盘出去了。武咪咪端把椅子坐在林志浩对面,眼对眼地看着他,林志浩有些不自在。武咪咪说:“哎,我有个主意。找新闻媒体给他们曝光!”
林志浩说:“新闻媒体,饶了我吧!”站起来走了出去。
民工的头上和身上都绑着绷带和石膏,但已恢复了精神躺在床上。林志浩走进病房,瘦子见林志浩的模样疑惑地问:“林大夫,您怎么了?”林志浩犹豫片刻说:“有件事跟你们商量一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怕影响你们的恢复。现在看来不讲不行了。”
大胡子说:“您就直说吧。”
林志浩说:“我去找你们工头要医药费,他拒绝替你们支付。”大胡子扭过头去,瘦子也不吭声。
瘦子说:“林大夫,那就让我们出院吧。那个魏光头,我们惹不起。”
林志浩说:“出院不行。你们现在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内脏都受到了很大损伤,还要留在这儿做进一步的治疗,不然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你们都还年轻啊!”
两个民工不再言语,瘦子的眼眶里盈满泪水。
大胡子瓮声瓮气地说:“林大夫,我是不是会残疾啊?”林志浩说:“你们u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想去找你们的家人商量商量。”
瘦子说:“林大夫,您就别费心了,没用的,我们命贱,还是让我们出院吧!”大胡子说:“林大夫,你是个好人。可我们家里没钱,一家老小还指着我们挣的这几个钱吃饭填肚子!”
瘦子问:“我爹跟我哥已经回去了?”
林志浩说:“回去了。”
瘦子点点头说:“在这儿也没啥用,除了哭还是哭,还得花住店的钱。”
唐在军晚上把母亲送回招待所,看了一下表,已是十一点了,到了家门口,他小心翼翼地开门进来。屋里关着灯,他摸黑换鞋脱衣服,摸索着往卧室走。
灯啪地一下亮了。后在军下意识地一个激灵。李峡板着面孔,冷冷地坐在沙发里看着他。
唐在军问:“你还没睡呀?”
李峡说:“我问你,你妈是不是又来了?”
唐在军一时语塞:“我妈……”
李峡说:“别费那心思现想词儿骗我了。你老实说,你妈是不是来要钱的?”唐在军说:“怎么了?”
李峡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咱们辛辛苦苦攒点钱,那是为嘉宝以后上学预备的。好吗,都填了你们家那个无底洞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唐在军说:“我……这不是家里困难嘛。没有难处,谁会张那个口。”
李峡冷笑:“有困难,谁家没困难!非洲难民还吃不上饭呢,你也去帮?”
唐在军说:“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李峡说:“谁胡搅蛮缠了?谁胡搅蛮缠了?你给我说清楚。”
唐在军息事宁人地说:“好了好了,该睡了。”
李峡说:“不行!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甭打算睡觉!”
唐在军说:“我说你,有什么事儿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干吗动不动就嚷嚷?”李峡说:“心平气和?你吃里爬外,还要让我心平气和,还嫌我嚷嚷。唐在军,你做人得要讲良心!”
后在军急了说:“什么叫吃里爬外?”
卧室门口传来一声断喝:“别吵了!”唐在军和李峡看见,唐嘉宝怒气冲冲地站在卧室门口。
李峡说:“嘉宝,上床睡觉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唐在军说:“嘉宝,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回你屋睡去吧!”
唐家宝喊:“就知道吵,烦死人了。你们再吵,我就离家出走,永远也不要看见你们!”
唐在军和李峡都傻了,唐嘉定把卧室门重重地关上。
第十三集武咪咪现在越来越欣赏林志浩了,她认为佳佳和张辉宇好不好和她没什么关系,而且两人很快打得火热,她心里也有点鄙视他们。她现在一有时间就往急救中心跑,她就是想看见林志浩。由于心里已装满了林志浩,张耀宇的纠缠和关心只能让她觉得心烦。晚上,她陪护着叶小楠,林志浩也来到病房。武咪咪说:“你累一天了,休息去吧。这儿有我呢。”林志浩说:“那就谢谢你了。”武咪咪有些敏感地问:“干吗谢我?一般只有病人家属才跟医生说这种感谢的话。她是你什么人?”林志浩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武咪咪凝视着林志浩说:“你是真不明白我问的是什么,还是不想回答我?”林志浩回避武咪咪的目光:“她……当然是我的病人。”
武咪咪说:“是吗?我可是第一次见一个医生这样照顾一个病人。你也是第一次吗?”林志浩假装没听见,他拿出记录本。武咪咪走到他的面前,夺下记录本说:“回答我。”
林志浩无奈地说:“你何苦要逼我呢。”
武咪咪固执地说:“我想知道你跟叶小楠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
林志浩说:“这好像不是我的指导内容吧!”
武咪咪说:“就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林志浩看她一眼:“坦率地说我一直在心里爱着她,但从没有对她表白过。我想蔡敏出事之前,她也是同样爱着我,现在我不知道。就是这样,我也说不清楚,你的好奇心满足了吗?”
武咪咪笑而不答,林志浩拿起记录本在叶小楠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武咪咪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吗?”
林志浩打开记录本,拿出笔准备写什么,他随口答道:“不想知道。”
武咪咪说:“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
林志浩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武咪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武咪咪说:“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就是从你推倒我那一刻开始的吧!”
林志浩说:“好了,你该下班了。走吧。”
武咪咪说:“你赶我走!这正说明你心里对我有想法。”
窦青青跑进来喊:“林大夫,有个病人昏迷了。”林志浩急忙站起来,对武咪咪道:“那你在这儿值班吧!”随即匆匆跟着窦青青走出去。武咪咪看着林志浩有些慌乱的背影,不禁自顾自地笑起来。
mpanel(1);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阳光无遮挡地倾洒进办公室,难得的轻闲,没什么急诊任务,所以大家心情都很放松。武咪咪哼着歌进来。朱小民问:“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儿?”
武咪咪说:“心情愉快呗。”
朱小民说:“教教我,怎么才能心情愉快?”
武咪咪说:“简单。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
正在看报纸的张俭嘿嘿笑出声来:“这报上有段话特好玩,念给你们听听。”武咪咪和朱小民看着他。张俭并不抬头,念报纸:“听着啊,这是两个少男少女的对话。男的说:”小姐,请问能给我指条路吗?“女的说:”你要到哪儿去?“男的说:”到你的心里。“还有一段,男的说,”嫁给我吧,你会成为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人。“女的不高兴地说,”为什么是第二不是第一?“男的说,”因为有了你,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武咪咪说:“真够肉麻的!”
朱小民问:“现在的人都这么说话吗?”
张俭说:“咪咪,你们在学校是不是也这么说?也许女孩都喜欢听这种甜言蜜语。是不是,味咪?”
武咪咪说:“不是。谁要跟我这么说话,我先给他一个大嘴巴,让他清醒清醒,学会说人话再来。”
朱小民说:“咪咪,女孩是不是都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前两天刚看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女人,可以算计,不可以捉摸》,我觉得说得特对。”
武咪咪看着朱小民:“那是你还没有捉摸透。”
武咪咪去护理叶小楠,她给叶小楠戴上耳机,调试着录音机的音量。然后,双手托腮看着叶小楠。武咪咪看见叶小楠的枕边有个卡通钥匙链,伸手拿起来把玩着。林志浩进来。
武咪咪说:“你刚下手术,去睡会儿吧。我照顾她就可以了。”
林志浩说:“我是说你别太辛苦了。”
武咪咪笑了:“跟我客气,这可不像指导医生对实习医生说的话哦。”
林志浩说:“我零点来接你。”
武咪咪说:“走吧。怎么跟我哥一样,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林志浩正要走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武咪咪把钥匙链举给他看:“好玩吗?”
林志浩说:“哦,是我掉在这儿的。”伸手去要钥匙链。
武咪咪犹豫了一下才把钥匙链交给林志浩。林志浩把钥匙链装进兜里,对武咪咪说:“你有事忙去吧,我先看一会儿。”
武咪咪说:“真小气,也不说送给我。好,我一会再来。”
林志浩静静地坐在叶小楠的床边上看着她,不时地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按揉着自己的胃部。谢鸿雁悄悄地来到病房门口,靠在门框边上看着林志浩,她轻声地问:“你真要去民工的老家筹药费?”
林志浩点点头。谢鸿雁说:“你还是不要去,去了也不会有结果的。他们肯定没钱,甚至借都借不来。”
林志浩说:“不去怎么知道?”
谢鸿雁说:“我知道。因为我了解农村。”
林志浩说:“那也要去试试。”
谢鸿雁又去找武布克,让武布克劝劝林志浩,武布克看着谢鸿雁,放下手里的笔说:“算了,由他去吧。他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火车站站台上,唐在军提着旅行包,扶着母亲准备上火车。唐在军说:“妈,有事儿一定事先给我来信,别再不吱一声就跑来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唐母点点头,颤巍巍地抚摩着唐在军头发中的丝丝白发,不禁有些伤感。唐母说:“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四十几岁,就长这么多白头发。唉,好端端的一个人,咋就受李峡那样的女人欺负?”唐母眼眶中涌出一股泪水。唐在军看着母亲的样子,不禁也有些伤感。唐在军说:“妈,是我对不起您。您几次来,还从没让您上儿子家里去看看。”
唐母说:“不说那些个了。只要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唐母临上车之前,对唐在军小声地说:“李峡那儿屈了你了,要是实在过不到一块儿,就离吧。”唐在军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把母亲送上车,列车缓缓开动,唐在军向母亲招手告别,列车驶离站台。唐在军正要走,忽然发现对面站台上站着林志浩,武咪咪提着东西跑到林志浩身边站住,气喘吁吁的。
林志浩问:“你怎么来了?”
武咪咪把手里提的东西举起来说:“给你买了点东西路上吃。”
林志浩说:“真不用,提着还怪麻烦的。”
武咪咪小脸一板:“我这么大老远的跑着给你送来,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红颜知己啊!不要算了,我扔了!”扬手欲往铁轨上丢去。
林志浩赶忙接过说:“别呀!好好的东西浪费了,给我吧。瞧你那小样!你一生气可就变丑喽!”
武咪咪咧嘴一笑:“那你就是说我不生气的时候还挺漂亮喽。哎,我漂亮吗?”车站响起铃声。广播在催促送站的亲友赶紧下车,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林志浩上车,武咪咪挥手告别。火车启动,车外景物向后掠去,林志浩看着窗外的风景,火车已经开出城市。一个女孩坐在他身边。女孩问:“先生,去哪里呀?”林志浩回头,惊异地:“你?!”武咪咪笑得咯咯的。林志浩说:“你怎么……你这是……”武咪咪说:“哎哎,别这么激动吗。你看你,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奇怪吗?现在买车票还不跟玩儿似的。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那儿风景不错,是不是?”
林志浩哭笑不得地说:“你呀你!”
武咪咪说:“我什么呀?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指导医生很不合格唉。自己去游山玩水,也不说带着我。”说完剥了根香蕉递给林志浩。火车咯蹬一下,武咪咪身子一晃靠在林志浩身上。林志浩本能地扶住她。俩人四目相对,彼此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火车终于到站了,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才到达俩民工的家乡。夕阳余辉,孤独的山村浸染在红红的晚霞中,缕缕炊烟在山村顶上漂浮。在大胡子家的院子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逗着一条大狗。林志浩和武咪咪坐在油漆斑驳的桌子旁打量着屋子,简陋的陈设和破败的房梁透露出家境的贫寒。大胡子的父亲用粗大的陶碗给他们倒上茶水。大胡子父亲惶恐地笑着,搓着自己粗糙的大手:“您二位大老远地跑来,喝碗水还是应该的。”大胡子父亲说:“姑娘,你也喝。”
武咪咪笑笑,端起茶碗比划了一下又放下,她显然是觉得茶碗太脏。林志浩走到墙边,看着挂在墙上已经泛黄的镜子上的大胡子的照片。照片上的大胡子站在城市最热闹的街道旁,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林志浩回头问老人:“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大胡子妻子端着饭菜进来说:“这还是他刚进城照的呢,后来就再也不照了。”林志浩说:“您别忙活了,我们来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大胡子妻子哀怨地说:“林大夫,您这话就说远了。我们知道是您救了孩子他爹,照说该好好谢谢您,可您也都看到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这儿不比你们城里,您和这位女大夫就将就着吃点儿吧!”大胡子父亲拿起筷子对林志浩说:“林大夫,吃吧,我们也就是这点意思。您千万别嫌弃啊!姑娘,你也坐下吃吧。”说着给林志浩夹了块鸡蛋。武咪咪坐下,悄悄用消毒纸巾擦拭筷子。林志浩用胳膊肘子轻轻捅了她一下。这时,大胡子母亲举着两瓶啤酒进来,笑着对老头说:“赊来了。”老头接过来,用牙齿启开瓶盖,对林志浩说:“来,喝点酒。这是你们城里人爱喝的酒。”
林志浩按住老人的手说:“大叔,您这是干什么!”
武咪咪看着林志浩,眼里有泪花闪烁。大胡子父亲挣脱林志浩,一下子跪在林志浩面前说:“林大夫,您救人救到底,我老头子求您了!”林志浩和武咪咪赶忙去拉老人。
林志浩问:“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老头硬咽着说:“他是我儿子,我们能不心疼他吗!”
大胡子母亲也哭了:“林大夫,我们也是没别的法子,但凡有一点辙,我们能丢下他不管吗?他爹前年做手术,现在还欠着一千多块的债呢!不是我这当娘的心狠,实在是救不了他呀。您当初还真不如不救他,那样公家还能给我们点钱……”大胡子妻子听了这话,捂着脸转身跑到里屋失声痛哭起来。林志浩和武咪咪面面相觑,无言应对,知道这次是白来了。
夜幕中的旷野,一列火车隆隆驶来。拥挤的车厢里,横躺竖卧着衣着脏破的外出打工者。武咪咪和林志浩挤在人群中,他们的身体随着车厢的颠簸而发生着接触。林志浩沉着脸在想心事,武咪咪偷眼看他。武咪咪第一次接触到还有生活得如此艰难的人,她感到震惊,也真正从心里开始同情他们。同时想起自己生活得无风无雨,真是够幸运的了。有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显得更加拥挤起来。武咪咪完全贴在林志浩的身上,她的脸与林志浩的脸挨得很近。武咪咪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地方,林志浩本能地环抱着她。武咪咪温顺地伏在他肩头上。
武咪咪说:“瘦子家还去吗?”
林志浩问:“你说呢?”
武咪咪问:“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志浩蓦地心中涌出一丝感动,他不禁冲动地握住了武咪咪的手:“咪咪!”武咪咪幸福地任由他这么握着,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林志浩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他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朝武咪咪笑笑说:“肯定如谢鸿雁所说的那样,算了,回中心吧。”
列车在黑暗中行进,终于到站了,俩人打了辆出租车。车到中心,司机扭头喊:“喂,醒醒,急救中心到了。”林志浩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哈欠,出租车开进急救中心大门。朱小民抱着几盒方便面走在车的前头,林志浩喊:“朱小民!”
朱小民回头问:“林老师,回来了。有戏吗?”林志浩疲惫地摇摇头问:“昨晚忙吗?”朱小民说:“还成,出了两趟车,都是普通急诊。”
第二天一早,武咪咪没敲门径直进了武布克办公室:“哥,你找我?”
武布克说:“我问你,你跟林志浩出去了?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武咪咪问:“有这个必要吗?这可是我们急救小组的活动。”
武布克说:“别跟我谈什么急救小组。你看林志浩惹的一大堆麻烦事吧,回回得我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武咪咪说:“那是应该的,你是领导吗!领导就是服务。”
武布克说:“我再跟你说一次,你是来实习的学生,该你管的事你管,不该你管的事别插手!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有个小护士来叫武布克开会,武布克答应了一声就走了。武咪咪在武布克身后,嘴里愤怒地嘟哝着什么。会议室里,后在军主持中心班子会议。
唐在军发言:“……从目前的情况看,那两个民工的医药费根本没有着落,大家看,怎么办!”
武布克说:“老唐,是不是可以先从中心的机动经费里垫付一下,而后我们再想一想别的办法。”
有人说:“机动经费可是从大家的奖金里省下来的,不能随便动用。”
有人说:“这可关系到全体职工的福利待遇问题!弄不好要挨骂的。”
唐在军说:“布克,机动经费只能是做机动使用。这俩民工的情况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果的。林志浩也去他们家看过了,根本没有偿还能力。眼下已经挂了上万块的账没结,不可能再让中心垫下去了。”
武布克说:“可咱们不能光考虑经济效益,也得考虑社会效益啊!”
有人说:“武主任,你这话可有点太幼稚了!没有经济效益,哪儿来的社会效益?是不是?”
唐在军说:“我觉得关键是,我们不能为了某一个人的虚名,损害大家的利益。”有人说:“我同意唐主任的意见。我看该找林志浩好好谈谈,叶小楠的事还没完全过去,他又弄出一个民工事件。照这样下去,早晚要把中心拖垮的!”
唐在军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各位说:“这事没必要再扯下去了,我看还是表决吧。”唐在军说:“不同意继续垫付的举手。”
除武布克之外,其余的人都举了手。武布克叹了口气。
会后,武布克把会议的决定告诉林志浩,林志浩激动地问道:“……为什么不垫付?你们要眼看着让他们俩成为废人?”
武布克说:“你冲我喊什么!中心有中心的难处。”
林志浩说:“中心是有难处,可相比之下,他们更困难,更需要帮助!”
武布克说:“你激动什么,有话好好说吗,嚷什么?!”
林志浩说:“武主任,你现在可真有个当领导的样了!”
武布克说:“什么意思?”
林志浩说:“自己知道。这乌纱帽才戴了几天就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武布克说:“林志浩!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变成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哼,我就知道,我当这个副主任你不服气。不服气没关系,你直说啊,我让给你,没必要用民工的事来拿我!”
林志浩生气地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庸俗!亏我还一直把你当哥们儿!”
武布克说:“算了吧你!别嘴上说得好听了。你要还当我是哥们儿,就别给我出难题,让我两头受气!”
林志浩说:“你说我拿病人的生命当难题!”
武布克说:“这不是难题是什么?一个叶小楠就够我替你忙活的了,你还想让我怎么着?我告诉你林志浩,你要是坚持留下他们继续治疗,医药费由你垫付!”说完他不看林志浩,转身拂袖而去。林志浩回到办公室斜靠在椅子上抽烟。桌子上的烟灰盒里已经塞了不少烟头。谢鸿雁敲门进来,看着满屋子的烟雾,她本能地挥手赶了赶烟雾。林志浩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把烟头在烟灰盒里掐灭。谢鸿雁轻轻走过来,拿起烟灰盒把烟头倒进垃圾筒里。谢鸿雁把烟盒拿开说:“你怎么又抽上烟了!还抽得这么多。”林志浩不吭气,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谢鸿雁说:“愁是愁不出办法来的。”
林志浩说;“小谢,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不通情达理啊?”
谢鸿雁说:“在有些人眼里,你是不通情达理。可我知道,你是最有爱心的医生。”
林志浩有些感动:“谢谢你,小谢!”
谢鸿雁柔柔地一笑:“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请了妇产科的孟大夫给叶小楠做过检查,胎位和胎音都很正常。”
林志浩疲惫地笑了笑说:“这是我这几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急救中心又接到祖孙二人煤气中毒的电话。急救车驶到一座居民楼下停住。郑小凯抱着男孩迎上来,林志浩接过孩子,将耳朵贴在孩子的鼻子前。唐嘉宝的班主任老师郑小凯说:“我妈还在楼上哪!”林志浩说:“你在前面带路吧!”房间里:郑母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郑小凯带着林志浩和窦青青进到房间里来,林志浩摸了下郑母的颈动脉,又翻开她的眼皮察看瞳孔。林志浩问郑小凯:“您贵姓?”郑小凯说:“姓郑,郑小凯。”
窦青青说:“上次他的学生犯病去过我们医院,你忘了。”
林志浩说:“郑先生,来帮我们把你母亲抬到车上去。”三个人一起将郑母抬到担架车上。急救车在急救中心门口戛然停下。窦青青抱着男孩,朱小民举着输液下来。林志浩推过担架车,帮窦青青把孩子放在担架车上。郑小凯过来呼叫孩子的名字:“明明!”林志浩对郑小凯说:“他还没完全苏醒过来。”对窦青青和朱小民说“你们送孩子回抢救室,给孩子加抗生素消炎。我去高压氧舱。”郑小凯站在走廊通过玻璃门往里面看,他不时地看看表,脸上一副焦急的神态。窦青青从里面出来,郑小凯急忙迎上去问:“护士,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窦青青说:“没大事儿,你回去休息吧。”
郑小凯说:“晦,你不知道,我媳妇前年得癌症去世了,临走的时候要我一定把儿子带好。不怕你笑话,我都想了,万一明明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不然怎么跟他妈妈交代?”
窦青青看着郑小凯说:“挺大个儿的男人怎么心眼儿这么窄?”
郑小凯憨憨地说:“嘿嘿,你还是笑话我了。”
窦青青说:“凡事都得想开点,没有迈过不去的坎儿。”
郑小凯说:“是这样,我也常跟学生们这么说。可是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反而容易糊涂了。你不知道,见你抱着我儿子下车,我差一点掉眼泪。”
窦青青说:“为什么?”
郑小凯说:“因为你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母性。”
窦青青说:“我……我还没结婚呢。你是不是说我看上去很显老?”
郑小凯说:“不不。我没那个意思。其实,母性不只是当了母亲的人才有,天性未泯的女人身上都有。”
窦青青羞怯地说:“是吗?你还挺会说话的。”
郑小凯说:“不是我会说话,你大概自己不知道,你在工作中是很美的。”
窦青青有些陶醉:“真的吗?”
郑小凯说:“今晚上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窦青青本能而矜持地说:“哦,不行,下了班我还一堆事呢。”
郑小凯真诚地说:“那就下次,行吗?”
窦青青看着他,不忍拒绝。郑小凯说:“那就说好了。再见!”要与窦青青握手。窦青青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
郑小凯说:“那我先走了,这边就拜托你了。”
窦青青摸着被郑小凯握过的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浮出一丝美滋滋的笑意。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照射在明明脸上。郑母和明明依旧戴着氧气面罩,挂着输液,但已在平稳地呼吸着。窦青青进来观察二人的输液情况后又走了出去。观察室里,徐护士在察看受伤民工的输液情况。大胡子说:“哦,徐护士,不叫我们出院了?”徐护士说:“你们俩有福气,林大夫替你们出医药费,让你们转到病房接着治疗。”俩民工互相对视一眼,又都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徐护士在处置室和窦青青一边对着药品一边聊天。
徐护士说:“林大夫也真够窝囊的。这不是好心成了驴肝肺嘛!我看着都替他着急,武大夫他们也不说帮帮他。”
窦青青说:“我跟你说小徐,人千万别当官。就说武布克,原先和林志浩的关系多铁!可现在你看武布克,一当上官,身上就只有官气没有人气了。”武咪咪推门进来。徐护士咳嗽了一声,窦青青看了眼武咪咪,不再言语。武咪咪默默地走到药品柜前打开柜门取药。武咪咪拿了药又回到了叶小楠的病房。武布克从门外经过,无意间向里面张望一眼,见武咪咪正坐在病床边为叶小楠按摩。武布克走进叶小楠病房说:“你怎么在这儿!”武咪咪膘他一眼:“这是我们急救小组的病人哪!”武咪咪说:“哎,哥,你最近跟林志浩是不是有点那个啊?”
武布克说:“什么这个那个的,我的事小孩子别多管。”
武咪咪说:“我说我喜欢林志浩。瞧你吓得那样!我就要管。”
武布克伸手去摸武咪咪的额头说:“称没发烧吧,怎么尽说胡话!”
武咪咪拉开他的手:“去!谁说胡话了?你是我哥,我才跟你说。”
武布克转身关上门说:“你知道不知道,林志浩喜欢的只有一个人,是她。”武布克指指叶小楠。“还有,谢鸿雁对他也还一直惦记着呢。你进来瞎搅和什么?”武咪咪自信地说:“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她俩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武布克说:“反正就是不行!”
武咪咪说:“这事儿我也就是跟你说一声,用不着你批准!不过我可告诉你,以后对林志浩客气点。你要敢欺负他,我可不答应!”
武咪咪这几天绞尽脑汁在琢磨怎么帮助林志浩摆脱困境,他想起了袁建平,此人好像路子很!“,或者电视台的记者俞欣雅,找找他们想想办法。说干就干,武咪咪先去找袁建平,袁建平公司的人说他去赛马场了,武咪咪马上打车赶到赛马场。赛马道上,几匹骏马狂奔。武咪咪在一边看着,袁建平白裤黑衣,一副骑士打扮,骑着高头大马向她挥挥手,一勒缰绳向她走来。赛马场休息室里,武咪咪愤愤地说:”简直是太过分了,一个小工头就敢这么欺负人!这回可看你的了,你不是朋友多、路子!“吗?”
袁建平说:“小莱一碟。别说工头了,就是他们老总,我也一个电话过去就可将他们拿下。”
武咪咪笑着说:“我就知道找你是找对人了。”
袁建平拿出手机拨号,顺嘴问:“你一个实习生,干吗这么起劲张罗这事,这是你们中心头儿干的活啊!”
武咪咪说:“指望他们?下辈子吧。不给你使反劲儿就得烧高香了。”
袁建平问:“你哥也不帮你?”
武咪咪说:“不是帮我,是帮志浩。他太难了。”
袁建平停下拨号,看着武咪咪似乎要在她的脸上寻找什么:“林志浩?”
武咪咪点点头,一提到林志浩,她的表情变得甜蜜温柔起来。袁建平眼珠子转了转,把手机放到一边。
武咪咪催道:“哎,你赶紧打电话呀!”
袁建平说:“咪咪,这一牵涉到林志浩就复杂了。李先生有话,凡是有关林志浩的事,都必须经过他。”
武咪咪说:“那你就跟他说一声呗,我想他不会不帮志浩的。”
袁建平干咳了一声:“真的很抱歉,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武咪咪说:“袁建平,你不给我面子,我就求你这么一件事。”
袁建平说:“真的非常抱歉。”
武咪咪哼了一声:“你是不是牛吹得太大了?其实,你压根儿就没这个能力?!”袁建平苦笑说:“就算是吧。”
武咪咪脸一板:“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说着起身就走,袁建平赶忙跟上:“哎,味咪,咪咪!你听我说,我真是特想帮你,除了这件事,其他的只要你开口。”武咪咪说:“不会再有其他了,再见!留步。”
袁建平眯缝着眼睛看着武咪咪渐远的背影,自语道:“傻丫头,你恋爱了,叫我怎么帮你?”
武咪咪边走边想:有什么了不起,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找俞欣雅新闻曝光,非把那个工头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否则对林志浩也太不公平了。武咪咪又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这次在这件事帮林志浩讨个公道,林志浩和自己的心不又走近了一步。武咪咪掏出手机和俞欣雅约在电视台大门边的冷饮店里见面。在武咪咪之前俞欣雅已先到了。店里没什么人,俞欣雅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过往者,她的神情显得有些低沉。武咪咪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你好!”俞欣雅回过脸来,打量了一番武咪咪:“你就是武咪咪?”
武咪咪在她对面坐下说:“如假包换。”她朝俞欣雅笑笑,笑容很灿烂。武咪咪说:“上次你发的那一篇稿子……”
俞欣雅厌恶地说:“别跟我提汪颂年,那是个大混蛋!”
武咪咪说:“我听说那篇文章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而汪颂年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你不过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俞欣雅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志浩不是已经到台领导那儿告了我吗,你还想怎么样?”
武咪咪说:“我知道你也一直为自己的草率而内疚,台里有些人还拿这事儿压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它能使你从内疚中摆脱出来。不过,你误会林志浩了。那封信不是林志浩写的,他还曾经怀疑是我写的呢。你还不了解他,他决不会做那种背着人写信告状的事。”武咪咪就把林志浩救治两个民工,民工头拒付医药费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俞欣雅,看得出俞欣雅很感兴趣,不停地在一个本子上记着。
一辆轿车驶到一座大楼前突然来一个急刹车。工头匆匆走出轿车,拢了拢头发走进写字楼。工头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轻轻敲门。门旁的金属标牌上写着“鹏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进来!”椅子转过来,里面坐着的是袁建平。工头掏出香烟递过去:“三哥,您抽烟。”
袁建平站起来,抄起桌子上的报纸扔向工头的脸:“我告诉过你得把这事处理好,你他妈的像没事儿人似的,还到处花天酒地玩女人!你自己看看,这报纸电视,天天拿我们说事!”
工头捡起报纸,上面是大幅通栏标题新闻:“民工生命岂容践踏”。
工头说:“我当多大的事呢!三哥,咱还怕这个?”
袁建平用遥控器打开电视说,里面正播放着俞欣雅报道工头逃脱民工医药费的事件。袁建平说:“真是不开眼你。这才几个钱,你也抠?我跟急救中心还做着生意哪,得亏他们不知道这公司是我的,要不我上哪儿赚钱去?”
工头咬牙切齿地看着电视里的俞欣雅:“这个臭娘们,我做了她!”
袁建平说:“你给我一边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放肆,我先做了你!你赶紧去给我把那俩民工的家属接来。”
工头感到莫名其妙说:“接他们干什么?”
袁建平说:“甭废话!叫你接你就去接。记住,你亲自去,一定得把他们伺候得高高兴兴的!”
工头带着两个人找到大胡子家。终于说动了大胡子一家和他们一起走,他又去瘦子家做好了工作,把两家人接到了城里。饭店包间里,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民工家属们拘谨地坐着,惶恐不安。工头穿了身不合体的西服,打着鲜红的领带,他殷勤地指挥手下给家属们夹菜。工头招呼着:“吃吃,怎么不吃啊?来,动筷子。我们老板一会儿就到。”
家属们受宠若惊地点头。大胡子的儿子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盘子里的大鱼大肉。工头起身给大家倒酒说:“要说他们俩,跟我就跟亲兄弟一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工头带头动筷子,很快,家属们就纷纷下筷子,工头满意地笑着。而几天之内起诉林志浩的事情也办成了,工头得意洋洋地把民工家属们先送走了。
在办公室里,唐在军在中心工作人员递上的一份文件上面签字。他非常喜欢签字,这使他感受到一种权力和尊严,中心办公室的人带着法官进来说:“唐主任,法院的同志找您。”
唐在军看着身着制服的一名法官,有些紧张。一名法官说:“我是区人民法院的,有件事情要和你谈谈。”
唐在军说:“请坐。你们……要谈什么?”
法官拿出起诉书副本,递给唐在军。唐在军接过来看,诧异地说:“告林志浩?”法官说:“我们刚才去找过林志浩,他出急诊了。你是急救中心负责人,所以就来找你了。两位受伤民工共同作为原告,起诉林志浩延误抢救时机,致使他们身体造成伤残。我们也想顺便跟你了解点情况。”
唐在军说:“哎呀,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样吧,我安排个时间,把当时在场的同志找来,你们直接跟他们谈。”
唐在军去武布克办公室把这件事告诉武布克说:“林志浩尽给中心惹麻烦.一天到晚就是这些破事。这样下去,还真不如劝他调走得了。”
武布克说:“他这人呀,死拧。”
唐在军握住门把手,对武布克说:“你跟法院的人好好谈一谈吧。”
林志浩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们小组又行驶在急诊的路上。赵新国一边开车一边哼着歌。
林志浩说:“赵师傅,歌唱得不错吗。”
赵新国说:“那是,我在部队的时候,正经当过两年文艺兵呢!”
林志浩说:“怎么从没听你唱过?”
赵新国说:“以前不是心气不顺嘛!现在可不一样了,全中心的人谁不羡慕咱急救小组!”
林志浩说:“当初调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想法?”
赵新国笑说:“嘿,不是我说您,您怎么一点不给我留面子?当着挫子别说矮吗。”
朱小民说:“林老师,您那篇论文阐述的急救医学发展方向,真是和我国当今急救现状相吻合,当急救医生还就是能和综合医院的专科医生一样。”
武咪咪说:“是什么论文,给我看看。”
谢鸿雁说:“我当初还以为这篇论文发表不了呢!它也太不像论文了!”
林志浩说:“那种太像论文的论文你爱看吗?”
谢鸿雁说:“当然不爱看。”
林志浩说:“那我为什么不能写一种大家爱看的论文呢?”
武咪咪说:“就是,那种酸学究写的东西既空洞又晦涩,简直是浪费读者的时间。”
林志浩说:“其实我们医生的论文应该写得更生动一些,因为我们接触研究的都是鲜活的生命啊!干急救越久,我越觉得生命是那么神圣、那么可爱。我为自己当初选择做急救医生而庆幸。”大家都听得很人神。
林志浩说:“好啦,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大家要是觉得还可以,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聊。不过那时候我可要收学费了!”
急救车驶回中心,林志浩等人推着女病人进了大厅。
米恬刚好从电梯出来迎上他们:“朱小民,唐主任让你一回来马上就去找他!”朱小民说:“没看我忙着呢吗?”
米恬说:“有急事!我可是通知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林志浩说:“武咪咪,马上给病人做心电图,朱小民你去抢救室准备。”说着接过武咪咪手里的急救箱放在担架上。谢鸿雁、林志浩推担架车进电梯。林志浩按下电梯指示键,电梯开始上升。谢鸿雁看着林志浩一头的汗,掏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吧。”林志浩没接她的纸巾,抬起袖子要抹脸。谢鸿雁把纸巾塞到他的手里:“脏不脏啊!”突然,电梯里的灯光熄灭停止了运行。林志浩惊异地拍打着按键:“停电了?”这时一只昏黄的应急灯打开了。谢鸿雁:“不会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故障!”说着也去按键。林志浩按下警示铃,没有任何反应。谢鸿雁发现女病人戴着氧气面罩呼吸急促:“林大夫,病人出现危象!”林志浩赶紧拿出听诊器过来听着病人的心胸区。谢鸿雁焦急地捶起门来:“来人!来人哪!”电梯外,张俭匆匆跑来,武布克转过头发现了张俭:“张俭,你干什么?急三火四的。”张俭说:“电梯出故障了,林老师和病人被关在电梯里了!”武布克说:“怎么搞的!你马上去找电工,就说我让他们立刻赶到!”张俭立时转身跑去找电工。电梯里,林志浩在微弱的灯光下给病人做着心脏按压。谢鸿雁给病人测量着血压,紧张地对林志浩说:“林大夫,病人血压升高了!……”林志浩继续做着心脏按压,脸上大汗淋漓,谢鸿雁默默地又拿出纸巾擦去林志浩脸上的汗珠,然后抬头看了眼在电梯顶上两个维修电梯的电工。武布克和CT医生站在电梯外。电梯里亮起了灯光,电梯开始移动,电梯门一开,武布克跑上前接过担架车向手术室推去。一推进手术室,林志浩和武布克就开始做手术。
唐在军来到办公室,朱小民推门走进来问:“什么事儿?”
唐在军抬头看了眼朱小民:“那两个民工家属把林志浩告了。”
朱小民说:“什么?他们把林老师告了?为什么?”
唐在军说:“他们说林志浩延误了抢救时机,给他们造成了伤残。你是见证人,当时怎么个情况你是最清楚的,法院的同志想跟你谈谈。”
朱小民说:“当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谢鸿雁、窦青青她们都在,我们都可以为林老师作证的。”
唐在军说:“所以我把你找来,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把整个的急救过程都细细地想一遍,争取帮助林志浩把官司打赢了。这官司要是输了,咱们中心可就是恶名在外了,弄不好也得跟着承担赔偿责任。这个林志浩,屁股上老有擦不完的屎,简直是烦透了!”
午饭时间,谢鸿雁端着一个饭盒向医生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谢鸿雁犹豫了一下,武咪咪从里面走出来:“鸿雁,有事吗!”
谢鸿雁说:“啊,没什么事,我找林大夫。”
武咪咪说:“他不在,我们在生化室做切片呢。”
谢鸿雁说:“食堂今天做了排骨冬瓜汤,我帮林大夫打了一点。”
武咪咪说:“给我吧,我帮你捎过去。”谢鸿雁不情愿地把饭盒交给了她。
武咪咪说:“谢谢你。”
谢鸿雁敏感地说:“你谢我什么?我是帮林大夫打的饭。”
武咪咪说:“我是替他谢谢你啊!”
谢鸿雁转身走了,她又去叶小楠的病房看看,见窦青青正给叶小楠做手臂按摩。谢鸿雁说:“青青,你回去休息吧。”
窦青青说:“我没事,还是你回去休息吧。对了,林大夫去哪了?”
谢鸿雁有些不悦地说:“谁知道。”
窦青青看出谢鸿雁情绪不对问:“你怎么了?”
谢鸿雁掩饰着:“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
窦青青说:“是不是武咪咪在他那儿?这个武咪咪,人小鬼大。我跟你说,武咪咪肯定是爱上了林志浩。”
谢鸿雁说:“你怎么又犯老毛病了!”
窦青青说:“你啊,干吗总是这样?你承认不承认你爱林志浩?”
谢鸿雁说:“好了。你就别说了。”
窦青青说:“其实我比谁都明白你,你爱的人是林志浩,只是可惜朱小民了。”谢鸿雁说:“窦青青,这是我个人的事,不需要别人来搀和。”
窦青青说:“你别不爱听啊!我是为你好。怎么样,我帮你收拾武咪咪,把林志浩给抢过来?”
谢鸿雁说:“你胡说什么呀!我求你别再添乱了行不行?”
窦青青不屑地说:“要不说你这个人没劲呢。像你这样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甭想有好。武咪咪可是个人精。爱情这事儿可不能谦虚,谁谦虚谁倒霉。”
谢鸿雁被她说得心烦意乱,转身走了出去。
林志浩在生化室做完切片,刚走到门口,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
武咪咪跑到他身边:“怎么了,林大夫?”
林志浩说:“没事。老毛病了。”
武咪咪说:“还说没事,冷汗都出来了。我喊人去。”
林志浩说:“你给我回来!真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武咪咪扶起他往里走:“还是去输点液吧。”
林志浩说:“慢性胃溃疡,除了养着,没别的好招儿。我去宿舍躺一会儿就过去了。”
武咪咪说:“还是去看看吧!你自己说的,不能带病工作。”
林志浩说:“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武咪咪扶着林志浩回宿舍,在床上躺下来。武咪咪环视了一下房间,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整洁。她注意到在书柜玻璃里面摆放着的那张林志浩学生时代与叶小楠等人的合影,那个卡通钥匙链挂在一边。
武咪咪说:“你呀,就把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吧。别一天到晚老是心事重重的,那样人老得快。瞧你,才多大呀,都有白头发了!我给你拔了吧!哦,不能拔,拔一根儿长十根儿。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笑一笑,十年少吗!哎,你听不听啊?”林志浩心不在焉地说:“你讲吧。”
武咪咪说:“我们同学的事儿,特好玩……一个女孩看见帮她扛箱子的男生累得满头大汗,心里过意不去,就说,”哎,你要是扛不动就滚吧。“男孩一听脸红脖子粗地说:”你怎么骂人啊?“女孩说:”我没骂你啊,我那个箱子底下有轱辘,可以滚着走的。“”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林志浩却笑得有些勉强。这时有人敲门,武咪咪开门:“鸿雁?”
林志浩问:“小谢,是不是有急诊?”
谢鸿雁说:“没有。听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
武咪咪说:“林大夫,我再给你讲一个……”
谢鸿雁板着脸说:“武大夫,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林大夫现在需要安静地休息。”武咪咪不高兴地说:“我怎么了,说点笑话让他开心,也是休息吗!”
谢鸿雁说:“亏你还是医学院的学生。他的病是笑一笑就能好的吗?!”
武咪咪说:“就算你是护士长,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的指导医生在这儿呢!”
林志浩突然满头冒出虚汗,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武咪咪和谢鸿雁一见,急忙过去照顾林志浩。两人头碰头,脸对脸地看了一下,又都把目光转向林志浩。
第十四集街道华灯如昼,车辆行人川流不息。下了班的朱小民低头走在人行道上。一辆轿车悄悄靠近人行道,慢慢地在朱小民身边停下。两个马仔从车上下来一下子将朱小民夹在中间。朱小民一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不等朱小民反应过来,强行将朱小民拉上轿车。车内,两个马仔将朱小民夹在中间。
朱小民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马仔甲说:“别废话,到了地方你自然就明白了。”
他们把朱小民带到一个办公室的门口停下,一个马仔探进头去说:“三哥,人带来了。”
袁建平点点头,戴上一副大墨镜,坐在大班桌后面,把灯罩朝前拧了拧,使自己处在暗处。
门被打开,朱小民被带了进来。朱小民说:“别跟我装神弄鬼的,你们想干什么?”
袁建平对手下人说:“不许胡来!”说着做手势让手下人出去。
袁建平对朱小民说:“只要朱先生肯帮我,我是绝不会亏待你的。”
朱小民说:“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袁建平说:“你是林志浩的助手,也是证人。你做证林志浩延误抢救时间,而且抢救措施不当,谁会不信?”
朱小民说:“你让我做伪证?”
袁建平说:“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吗!咱们做笔交易吧。事成之后,我可以帮你调换工作,离开急救中心,再给你一笔钱,算是你的良心补偿费。”
朱小民说:“不就是给民工出医药费,至于搞这么复杂,花这么大的心思吗?”袁建平说:“要是这么简单倒好了。我是一步走错就得步步错下去。否则,一旦我输了,我们今后有可能被吊销建筑行业的资质证书。”
朱小民说:“我帮你,你的建筑业资格保住了,可我的行医资格就没了!”说着站起来。两个马仔进来,虎视眈眈地逼视着朱小民。朱小民淡然一笑:“想跟我玩这套,你们还嫩了点。不信咱们就比试比试。”袁建平头一摆,马仔让开路,朱小民走出去。袁建平挥了挥手,摘下墨镜。对工头说:“给唐在军打电话。”突然电话铃声响。唐在军懒懒地拿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工头的声音:“你是唐主任吗?”
唐在军有些惊疑问:“你是谁?”
mpanel(1);工头说:“你别管我是谁,你还是为自己的前程好好想一想吧。别装大头蒜,你干的好事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你死把着进药、购买医疗设备的大权不放,吃了多少好处费,要不要我讲几笔出来给你听听?”
唐在军一脸虚汗地问:“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工头说:“大家赚点钱都不容易,你给我听明白了,那两个民工的治疗费我可以出,但你必须把林志浩赶出急救中心,消除你们给我造成的恶劣影响!甭跟我讨价还价!”
电话挂断了,唐在军恐惧地朝周围看了看,办公室四周的书柜、沙发还是冷冷地立在那里,他无精打采地起身回家。进了家门,他悄悄地来到客厅刚要开灯,黑暗中,一只鞋飞过来正打在他身上。唐在军拧亮灯,见李峡坐在沙发里,冷漠地看着后在军,手里还捏着另一只鞋。唐在军弹了弹鞋底沾在衣服上的尘土,并不理睬李峡,径直走到沙发前,拉开折叠沙发。
李峡突然把手里的鞋狠狠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唐在军,你可真够狠的。居然让法院把传票送到我的办公室。想跟我离婚?这辈子都别想!”唐在军默默地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天花板,坚定地说:“想不想的,开庭的时候就知道了。”李峡歇斯底里地拿起桌子上的笔筒扔向唐在军。唐在军并不躲闪,笔筒打在了后在军的头上。李峡说:“咱们走着瞧!看我不拖死你!”说完进到里屋咣当一声把门撞上。唐在军任血水在脸上流了下来,然后起身,找出急救箱,对着镜子自己处理伤口。
第二天中午,饭店包间昏暗的灯光下,刘为抚摸着唐在军额上的伤。唐在军握住她的手,慢慢揉搓着。刘为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唐在军塞进上衣的内兜里。刘为说:“真是难为你,跟这么个狠毒的女人生活了这么久。”
唐在军说:“我这才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刘为伸出染得鲜红指甲的手在唐在军的脸上游走,抚摸着他的下巴、鼻子尖,说:“小可怜,刘为看着都心疼。”
唐在军说:“有时候气起来,我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会杀了她。”
袁建平进了包间,朝唐在军这儿走去。袁建平说:“老唐,你可真是重色轻友啊!有了刘为,就不理我了。”
刘为撒娇地说:“袁总,您就别拿唐主任开逗了。”
袁建平说:“哟,心疼了。老店,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呀?”
唐在军说:“晦,内外交困,一言难尽!”
刘为说:“又是林志浩,又是他老婆,个个都照着他的心窝子来的。”
袁建平说:“嗨,我当什么事呢。快刀斩乱麻,一不做二不休,把李峡休了,把林志浩开了!”
唐在军直愣愣地看着袁建平,过一会儿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后在军一回到中心,立即把朱小民叫到办事室,朱小民听了半天才明白后在军让他做不利于林志浩的伪证,他疑惑地说:“唐主任,做伪证可是犯法的啊!”
唐在军说:“你嚷什么!朱小民,上次那个病人死在你手里,我完全可以作为医疗事故追究你的责任。别不知好歹!我跟你讲,你别跟林志浩学,没什么好处。他是一心只想着自己出风头,他关心过你什么没有?还是的,你替他扛个什么劲儿!”朱小民低下头说:“可是,那天您还让我帮助林老师……”
唐在军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那天是那天。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朱小民抬头看后在军,唐在军回避着他的目光。朱小民恍然大悟:“唐主任,是不是有人也来威胁您了?”
唐在军激灵了一下,马上平静下来说:“胡说。谁敢威胁我?朱小民,实话告诉你,你要不按我说的办,有你后悔的时候。”
朱小民从唐在军办公室出来心事重重,唐在军软硬兼施暗示他做伪证,朱小民知道府在军在中心大权独览,如不顺从他,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可从良心和道义出发,自己又应尊重事实。朱小民左思右想,越想趁心烦。
武咪咪喊道:“朱小民,赶紧的,出车了!”
朱小民仿佛没听见一般。谢鸿雁抓住他问:“小民,你怎么了?快点!”
急救车急驶在街道上,赵新国问:“林大夫呢?”
谢鸿雁说:“林大夫病了。”
赵新国一惊:“啊?什么病?要紧不?”
武咪咪说:“不是什么大病。”
朱小民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房屋建筑和行人。赵新国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窦青青推了朱小民一把:“怎么了你,跟没睡醒似的。”
朱小民反感地耸了下身子说:“别动我。”
窦青青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谢鸿雁看着朱小民阴沉的脸色问:“朱小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朱小民说:“别管我,我没事。”说着把脸转开,不理谢鸿雁。
窦青青忍不住说:“朱小民,你要吃醋到别地儿吃去!别弄得这好好的车上一股子醋酸味儿!”
朱小民不耐烦地说:“去去,哪儿都有你!”
急救车驶进工厂,车间门口站着一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急救车一到,他们迎上去。武咪咪提着急救箱抢先跳下车来。谢鸿雁跟着下车,不料刚要迈步往前走,一下子摔在地上,工厂领导和武咪咪赶紧把她扶起来。
林志浩虽然没出急诊,但他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小组的情况,徐护士在给林志浩输液。
林志浩问:“小徐,他们走了多长时间了?”
徐护士看了一下表:“可能都到了。”
武布克推门进来,徐护士跟武布克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武布克坐在林志浩床前,看着他,俩人一时无话。武布克干咳了一声:“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林志浩说:“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我这老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布克说:“别太玩命了,趁这个机会好好养一养。”
林志浩说:“怕是没这个福气。”
武布克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关键是别跟自己较劲儿。该工作工作,该潇洒潇洒,该躺着就得躺着。别弄得跟上一辈人似的,玩命工作最后把自己玩没了。”林志浩沉默了。武布克的手机响,他打开接听:“喂,小谢,你说……”
林志浩自己举着输液瓶走过来:“快给我吧。”说着抢过话筒,武布克无奈,替他举着输液瓶。林志浩:“喂,小谢,你一定提醒朱小民,病人如果是肾脏出血,千万不能大挪动,就近安排到附近医院……”
急救车鸣叫着驶进大门,停在楼门口。男医生和徐护士迎上前。谢鸿雁打开车门,探出头来,男医生忙说:“小谢,快给我!”谢鸿雁痛苦地摇了摇头。男医生和徐护士帮着谢鸿雁把伤者抬下来。男医生赶忙检查伤员情况,有个受伤工人已经死了。武布克检查伤员情况,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瞪了朱小民一眼,武布克走到朱小民跟前,小声但却严厉地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抢救工作暂告一段落后,在医生办公室里,武布克和急救小组开了个会。屋里临时摆个输液架,林志浩坐在椅子上打着点滴。朱小民惭愧地说:“……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谢鸿雁在一旁说:“林大夫在电话里提醒过。”
朱小民瞥了谢鸿雁一眼,动作虽小,却被林志浩发现了。
林志浩说:“朱小民,你有私心!你是想在谢鸿雁面前表现自己!”此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不免尴尬起来。林志浩说:“这次抢救失败,证明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急救医生。你走吧!”
武布克示意朱小民先出去。朱小民看了谢鸿雁一眼,沮丧地走出去,谢鸿雁也跟出去了。
林志浩说:“我请求中心处分我。”
武布克说:“这事你没有责任。”
林志浩说:“怎么没有责任?我是急救小组的负责人。”
朱小民在前面走,谢鸿雁在后面叫:“朱大夫!”朱小民不理她。
谢鸿雁大声喊:“朱小民!你站住!”
朱小民犹豫了一下,并没停步,但步子慢了下来。谢鸿雁赶到他前面拦住他说:“我想跟你谈谈。”
朱小民说:“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本来就看不上我,现在我在你眼里就更加一无是处了。现在你满意了,我这副德行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谢鸿雁说:“你说什么呢,你就这么不经摔打!”朱小民低头不语。
谢鸿雁说:“林大夫的话可能有些重,但说得有道理。咱们中心像你这样研究生学历的医生不多,你应该把精力多用在工作上。你人很聪明,只要用心,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医生!”
朱小民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结束了。”
谢鸿雁说:“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看不起自己。”朱小民看着谢鸿雁,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渴望,谢鸿雁把目光转移开。“林大夫搞这么个急救小组不容易,咱们不能给小组抹黑,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晚上,宿舍里,林志浩在看一本医学书籍,这时唐在军走了进来,林志浩笑了笑:“老唐,怎么还没回家?”
唐在军说:“我特意来看看你。好点没有?志浩,你是一个好医生,一心一意考虑工作,我真的很感动。有你这样的同事是我的福气啊。可越是感动我就越是要为你着想。要是真把你累得起不来,那我的良心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的。”
林志浩不安地说:“老唐,你想说什么……”
唐在军说:“我看你这样的身体情况,再做随车医生是不行了。不如这样吧,人民医院的孙教授不是一直想调你过去吗,我想,你干脆调过去算了。反正走哪儿都是治病救人,换个环境,对你,对中心都有好处。”
林志浩奇怪地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从来没有打算离开急救中心。”
唐在军说:“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急救工作,人民医院也一样有急诊科吗,工作性质还是不变。”
林志浩说:“老唐,如果我有什么问题,我希望你直截了当地提出来,我不喜欢绕圈子。”
后在军说:“那好,我就直说了。那俩民工把你给告了,法院正在做立案前的调查工作。”
林志浩不解地问:“告我?为什么!”
唐在军说:“告你延误抢救时机,导致他们可能严重伤残。”
林志浩惊呆了。唐在军说:“志浩,我跟你说实话,这也是为你好。要是这官司输了你怎么办?与其到那时被除名,还不如趁机先调动一下,对上对下也都算是个交代。”
唐在军走后,林志浩心情更加沉重,他默默地来到病房,坐在叶小楠床前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叶小楠。武咪咪悄悄地跟进来,她注视着一脸沉重的林志浩,不禁动了感情。她走到林志浩身边,冲动地一把将他拥人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哺哺地:“志浩,你别这样…”
林志浩推开武咪咪说:“你根本就不懂。”
武咪咪说:“我懂!你其实内心很孤独,你需要女人的关爱与呵护。”
林志浩说:“对不起,我不想和你讨论任何问题,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武咪咪满脸不高兴地走了。谢鸿雁进来放下托盘,坐在一旁仔细端详着林志浩。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林志浩的额头上渗出一丝丝细密的汗珠,谢鸿雁掏出纸巾给他轻轻擦去。她的手在他的脸部上方停住了,轻轻颤抖着,她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去轻轻抚摸林志浩的脸庞。她的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林志浩的手背上,仿佛是一种感应,林志浩的手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谢鸿雁抽回自己的手,爱怜地看着林志浩。
走廊里,喝得醉熏熏的朱小民回来了。徐护士推了他一下说:“朱大夫,你怎么喝成这样啊!”朱小民指着徐护士直乐,口齿含混不清:“嘻嘻,你要我……说……说什么?我不……说,我就……要喝,喝醉了……好。”
谢鸿雁端杯水过来说:“朱大夫,喝点糖水吧。”
朱小民一挥手,将水杯打落:“你……想灌醉我?不可能……”说着自己往下出溜。
徐护士疑惑地说:“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平时不这样啊!”大家无奈地看着他。张俭招呼谢鸿雁一起拖起朱小民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小护士说:“你说这朱大夫到底是为什么呀,平时看他挺文雅的吗?”
徐护士说:“肯定遇到事儿了呗。哎,我特看不上男人这样耶,没出息。”
小护士说:“我觉得朱大夫挺好的。”
朱小民酒醒后,径直走到唐在军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声音后推门进去。朱小民说:“唐主任,我想了,我不能说假话!”
唐在军说:“我没叫你说假话呀?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说假话呢?”他的目光紧盯着朱小民,朱小民不解地:“那……”
唐在军阴阴地笑了笑说:“要说真话的话,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被你处置的那个肾脏破裂病人是怎么死的?”
朱小民不知所措地看着唐在军。
唐在军说:“肾脏破裂不能随意挪动,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况且林志浩也提醒过你。”
朱小民说:“可我……”
唐在军一挥手,打断他:“我不想给你找麻烦,但是,请你听好了,也别给我找麻烦。”唐在军微笑着坐在椅子里很舒服地看着他。
病房里,大胡子妻正劝说大胡子,大胡子生气地说:“反正让我说瞎话我不干!”妻子站起来说:“就算你不为自个儿着想,你就不想想爹妈和孩子?你干不了活了,谁来养活这一大家子!”
瘦子低声说:“大哥,还是听嫂子的吧。林大夫再好,也管不了咱一辈子啊,真要是算医疗事故,医院也得管咱们哪!”窦青青进来给俩人换药。唐在军和法院干部进来,两人一见,顿时紧张起来。窦青青没看见进来的唐在军等人,看着大胡子乱动的胳膊,不满地说:“你老实点行不行?”一回头发现唐在军等人,惊异地:“唐主任,怎么了?”
唐在军说:“窦青青,换好了没有?换好了你先出去一下。法院的同志想和他们单独谈谈。”
这时米恬在外面喊:“窦青青电话!”
大胡子不安地看着唐在军说:“唐主任。我……”
唐在军说:“有什么话直接和法官们说吧。”然后对法院干部说:“你们谈。”两个民工可怜巴巴地看着唐在军离去的背影。
窦青青过来问米恬:“是谁啊?”
米恬不屑地:“一个男的,我知道他是谁啊?”
窦青青拿起电话机:“喂!”
郑小凯在办公室握着话筒,手里拿着笔在纸上不断地写着“窦青青”三个字:“青青,是我,郑小凯。……没别的事,就是,明明老吵着要见你,老太太也想你……”
在一边判作业的女教师笑道:“说了半天就是不说你想她!”
郑小凯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电话里传来窦青青的声音:“喂,说话呀……”
女教师说:“好好,我出去,真是的,我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啊!”
郑小凯说:“青青,周末能来我家吗?就算是给老太太一个面子吧。嘿嘿……好,我等你,不见不散。”说完,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口气,美美地看着手中的电话,轻轻地放下。
电话那端的窦青青放下电话,拿出一面小镜子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米恬狐疑地看着她:“你有男朋友了?”
窦青青自豪地说:“怎么?不可以吗?”
米恬冷笑着说:“怎么不可以,太可以了,我恭喜还来不及呢!”
武布克在劝说林志浩躲一躲,林志浩激动地看着武布克说:“我不躲。这是是非曲直的问题,躲能躲得了吗?”
武布克说:“打官司麻烦得很啊。搭时间耗精力不说,一旦败诉,不光你,连中心也得受牵连!”
林志浩说:“果然像个官了,说话的味儿都不一样。”
武布克说:“我这是为你考虑。”
林志浩说:“那我就不懂了,法律是件严肃的事,不是儿戏。我是不想惹麻烦,但既然赶上了,那就打好了。到底我的处置有没有问题,大家摆开来谈吧!”武布克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这不明摆着是冲你来的嘛。那俩民工能想出这招来,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支招啊!”
林志浩说:“你说对了。既然他们有备而来,就不会轻易罢手,那躲避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会跟他们把这个官司打到底的!”
武布克说:“既然如此,那我正式通知你,鉴于你的身体状况,中心办公会决定,你暂时不用上班,继续养病。”
林志浩说:“我身体没事了,明天就可以上班。”
武布克说:“好了也不行,必须养病。”
林志浩问:“这是什么意思?”
武布克说:“就这意思!”说完扭头就走。
武布克刚回办公室,武咪咪就进来了,两眼愤怒地瞪着他:“武布克!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和唐在军同流合污,共同迫害林志浩!”
武布克大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裹进来添乱!”
武咪咪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变得如此恬不知耻!你们还算是个医生吗,呸!”
武布克用力拍着桌子说:“你给我立刻滚回学校去!你的实习结束了!”
武咪咪脖子一梗:“要封我的嘴,休想!我看谁敢轰我走?”
观察室里,谢鸿雁在给民工换药,武咪咪愤怒地冲进来,二话不说,动手就收拾民工的东西,打包捆卷。
谢鸿雁忙挡住:“哎,你这是干什么!”
武咪咪指着两个民工说:“干什么?问他们!”
俩民工羞愧地低下头去。谢鸿雁问民工:“怎么了?你们俩干什么了?”民工不敢抬头。
武咪咪说:“你们俩不是有胆吗,既然做了怎么不敢说?你们俩简直不是人!竟然恩将仇报。说,你们凭什么去法院告林大夫?要不是林大夫,你们早躺到太平间了!”
谢鸿雁着急地问:“武咪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武咪咪说:“什么话?就这话!你们俩怎么哑巴了?”
谢鸿雁问民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告林大夫什么?”
大胡子低下了头说:“护士大姐,你,你就别问了。”
瘦子哭丧着脸说:“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武咪咪喊道:“你们还有什么脸呆在这儿,滚!都给我滚出去!”武咪咪气呼呼地瞪着民工。俩民工互相看了看,起身下床要走。谢鸿雁拦住他们:“你们干什么?都回床上躺下。林大夫没发话,谁也不许走!”俩民工看看武咪咪,又看看谢鸿雁,迟疑了一会儿,小心谨慎地坐在床上,躺又不敢躺,半坐着,不敢正眼看武咪咪,只是偷眼瞟着。
武咪咪狠狠地说:“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赖的人!”动手欲扔民工的东西。谢鸿雁按住东西不让动,武咪咪与她僵持着了一阵子,一甩手走了。
谢鸿雁跟着武咪咪进了护士站,谢鸿雁对武咪咪说:“你怎么能那样对待他们,他们是病人!”
武咪咪冷笑:“哼,忘恩负义,还算是人吗?”
谢鸿雁说:“你现在很激动,我能理解。听了这事,我也很生气。可我们不能冲动发脾气,那样反而会把事情搞砸的。”
武咪咪说:“你也生气,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口口声声要维护林大夫,可你刚才……”
谢鸿雁说:“武咪咪,你要真心对林大夫好,就别再这么做了。”
武咪咪犹豫了一下,回头说:“你甭这么教训我,还是教育教育朱小民吧。落井下石!法院干部问他情况他什么也不说。”
谢鸿雁闻言去找朱小民,最后终于在中心的楼顶平台上找到了朱小民。朱小民站在楼顶平台上,任凭寒风吹拂着他的身体,他的脚下丢满了烟头。也许是被风呛着了,他猛烈地咳嗽着。谢鸿雁走过来,朱小民低下头说:“鸿雁,你骂我吧,随便你骂什么。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谢鸿雁说:“朱小民,我只想问一句话,你不是没有良心和正义感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为林大夫作证?”
朱小民敏感地说:“你是不是为了林志浩才来找我的?”
谢鸿雁说:“我是为你才来的。”
朱小民闻言抬头看她。谢鸿雁说:“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一件事情办错而一辈子直不起腰来。”
朱小民说:“鸿雁,我,我也只有跟你说了……”
谢鸿雁听完后说:“唐在军威胁你,你就怕了,你能躲得了自己的良心吗?你这样还配做一个医生吗?”
医生办公室里林志浩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房门突然响了一声,林志浩朝门看去,一只信封从门缝塞了进来。林志浩过去捡起信封,打开门,朱小民的身影转过墙角不见了。
林志浩回到屋里,打开信封。信里写着:“林老师,我对不起你,也无颜面对大家,谢鸿雁说得对,我根本不配做一个医生……”
朱小民出走了,强大的心理压力和内疚感使他无颜面对大家。谁也想不到朱小民会去谢鸿雁的家。他到达那个小山村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村子里有淡淡的炊烟升起,暮归的老牛不慌不忙地往村里走,抬眼回望满山的绿色青翠欲滴,空气清新的让久居都市的人清晰地感到是在自然的环抱中。
村里人情浓,谢鸿雁家很快找到了。朱小民一眼就认出了谢鸿雁的母亲,她虽然身子很单薄,但是干净利落,她有一双与谢鸿雁一样的眼睛。谢母身边那个小男孩就是谢鸿雁老念叨的侄子阿龙了,一老一小正在院子里摘豆角。朱小民上前说:“大妈,我是鸿雁的同事,我叫朱小民。我休假,路过这儿,听鸿雁说你们这儿风景好,我来看看。”
谢母看着朱小民说:“朱大夫,知道,知道,鸿雁拿回来的照片上有你。进屋坐,进屋坐。”朱小民走进谢鸿雁的家,谢鸿雁的家非常整洁,一看这家人就特别勤快。谢鸿雁的父亲、哥哥、嫂子也都热情地招呼朱小民。
一会儿,谢母把饭做好,朱小民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也确实饿了,一见这新鲜的农家饭,胃口大开,吃得十分香甜,谢家一家人都很高兴。小阿龙更是围着他东问西问。整个晚上,朱小民睡得很香。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阿龙就缠着朱小民和他放鸭子。朱小民答应了,和阿龙走出院子前,他对谢母说:大妈,我只想在这儿果几天,您不要告诉鸿雁我在这里,我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谢母说:“孩子,你是不是在单位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想开点。”
朱小民掩饰地说:“没有,没有!”
朱小民带着阿龙赶着鸭子走向村口。鸭子见水,纷纷撒着欢儿地直奔河里。
阿龙高兴地问:“叔叔,你以后能天天带我放鸭子吗!”
朱小民说:“只要阿龙愿意,叔叔天天陪你放鸭子。高兴吗?”
阿龙说:“高兴。要是姑姑能回来,我就更高兴了!”
闻听此言,朱小民的脸上滑过一丝忧郁。他拾起一块石子远远地扔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朱小民和阿龙赶着鸭子回来,谢母从屋里出来迎上前:“快歇会儿吧,赶紧洗一洗。”说着要给朱小民打水。
朱小民阻拦忙说:“您别忙,我自己来。”
谢母不住用围裙角擦着自己的双手:“朱大夫,听我的话,还是抓紧回去吧。爹妈供你上大学,当上医生,有份好工作,多不容易呀,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朱小民惊奇地看着谢母。
谢母说:“我托人给鸿雁打了电话,她说大家都很惦念,正四处找你呢。林大夫要你马上回去。鸿雁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好好工作就是了。”
朱小民说:“大妈,您甭劝我,我想好了,您这儿挺好,就是缺医少药,我就在这儿扎根落户了!”
谢母笑道:“真跟鸿雁一样,满口孩子话。咱这乡里有卫生院,还有个老中医呢。村长他爹中风歪了嘴,吃他的方子,一个月的工夫就能下地干活了。”她抚摸着阿龙的头:“唉,只可惜他治不好阿龙的病啊!”朱小民拉过阿龙搂在自己怀里。急救中心知道朱小民的下落后,大家稍微放心些了。窦青青说:“看看人家朱小民真是旷世情圣,连出走都直奔谢鸿雁家。”谢鸿雁笑了一下,推着药品车给大胡子和瘦子发药。大胡子被水呛了,不停地咳嗽起来。谢鸿雁给他轻轻地拍着后背问:“你们俩是不是铁了心要打官司了?”
大胡子苦着脸说:“我……
谢鸿雁诚恳地说:“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指望着你们每月捎钱回去。难不难?肯定难。可咱不能因为难就把良心丢到脊梁后面去了啊。要是因为穷坏了良心短了志气,那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大胡子和瘦子互相看看,大胡子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瘦子说:“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林大夫。”
谢鸿雁说:“那就改正过来呀,现在还来得及。”
瘦子不吭声了。谢鸿雁说:“你们这样做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大胡子说:“我不是人,真不是人。”
这时,林志浩和武咪咪进来了,林志浩指导武咪咪给大胡子换药。武咪咪脸上带着不情愿的表情,故意将动作弄得重了些,大胡子疼得哼了一声。
武咪咪没好气地说:“哼哼什么?没点男人样!”
林志浩说:“有你这么换药的吗?”说着亲自给大胡子上药包扎,大胡子满脸羞愧神色。他看看瘦子,瘦子立刻把脸转向一边。
武咪咪嘟哝着往外走:“他们也算人!”
武咪咪一出门发现袁建平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外。武咪咪没拿正眼瞧他:
“你又来干什么?”
袁建平说:“给你消气来了啊!”
武咪咪说:“不敢当。还劳你破费。”
袁建平说:“咳,一把花算个什么呀!你愿意的话,我每天送你一束。”
武咪咪说:“那倒用不着。”
武咪咪把花送进了叶小楠的病房。把花插在瓶子里,摆在叶小楠的床头。叶小楠的手动了一下。武咪咪没有看见。
午休时间,两个民工悄悄地走出病房,护士站里,徐护士正在里面整理病历,她无意识地朝前面抬头看了看,那两个民工立刻缩回头去。长长的走廊这会儿显得特别清静。那两个民工换了便装,互相搀扶着鬼头鬼脑地走出了中心在街道上徘徊。瘦子问:“大哥,你身上有钱吗,咱坐公共吧。”
大胡子叹了口气:“我兜里一个子儿也没有。”
瘦子说:“我真走不动了。”
大胡子说:“走不动咋办?我们作孽,这也是活该!”
瘦子说:“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大胡子说:“你还有脸回去?”
瘦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大胡子说:“你这是干啥嘛,哭个啥劲呀?!”
病房里,武咪咪问徐护士:“什么时候不见的?”
徐护士说:“我也不清楚。刚才该给他们发药才发现不见的。”
武布克进来问:“谁跑了?”
徐护士说:“那俩民工。”
武布克说:“啊?那还都愣着干吗?快出去找人哪!他俩有伤,跑不远的。”两个民工蹲在过街天桥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束鲜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向路过的人们叫卖,但人们匆匆而过,没人理她。大胡子说:“那丫头可怜,怕是还没十岁吧?”
瘦子说:“还说别人,看看咱这熊样,不可怜?想喝口热水都没处找去。”
大胡子唉声叹气说:“要不是你,咱能成这样?”
武咪咪和窦青青上了天桥。瘦子一见,连忙扯大胡子的衣服。俩人拖着不利索的腿向另一头逃去。没走出两步,大胡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武咪咪和窦青青闻声赶来,瘦子扶起大胡子,武咪咪和窦青青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瘦子似笑非笑地朝她们咧了咧嘴。
窦青青说:“总算找着你们了。可把我的腿都遛细了。”
武咪咪厉声道:“起来,跟我回去!”
俩民工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们回到急救中心的观察室。
大胡子哭丧着脸,瘦子疼得呲牙咧嘴。谢鸿雁和武咪咪在给他们俩换药。
谢鸿雁说:“你们也不想想,你们这么一跑会有什么后果?万一伤口恶化,引起并发症,可不是吓唬你俩,命都可能没了。你们对得起林大夫吗?”
大胡子说:“我们就是没脸见林大夫才跑的啊。”
第十五集这是个让人心醉的季节,这个季节风是柔的,还带着一点大海的腥甜,湿润的空气软软的、柔美的浸人人的心灵深处,让人莫名地心情舒畅起来。几朵闲适的白云悠然地在天空中飘拂。如果你躺在草地上,晒着暖暖的阳光,野花若有若无地映入你的眼帘,你闭上眼睛会想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古人。这个季节没有风沙的侵袭、没有肆虐的北风,这个季节让人忘记痛苦和悲伤,记起生活原本是非常美好的,让人有一种非常想好好爱一个人的冲动。武咪咪最近的心情非常好,她非常热切地关注着林志浩的一切,而且她相信俩民工状告林志浩的案子,林志浩一定会胜诉。她觉得春天是个令人振奋的季节,自己该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而且与林志浩的感情也该向前发展。武咪咪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叶小楠的病房。林志浩在给叶小楠检查鼻饲管,武咪咪伸手在门框上象征性地敲了敲:“林大夫!”
林志浩侧脸看一下说:“搞什么鬼,有事就进来说。”
武咪咪手里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林大夫,想劳你大驾去做个演讲。不好意思啊,我自作主张跟学校联系了一下,想请你去搞个讲座,介绍一下现代急救医学方面的发展状况。是不是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啊!”
林志浩说:“新鲜,你怎么张罗起这事儿来了?”
武咪咪故作惊诧地说:“难道你没发现我已经开始爱上……急救事业了呀。怎么,不想去?”
林志浩说:“什么话,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武咪咪高兴得蹿过来伸手与林志浩击了下掌。
黄昏时分,林志浩和武咪咪从中心楼里出来朝大门走去。武咪咪夸张地把自己的胳膊穿到林志浩的臂弯里,跟他挎起胳膊来,兴奋地说:“你今晚一定要超水平发挥,把他们全给震趴下!”
林志浩觉得不妥,把胳膊放了下来。可她偏又搂住他的一只胳膊。林志浩挣扎着欲脱开她,武咪咪却死死揪住他不放。林志浩侧脸看她,她的脸上一副胜利的表情。
林志浩低声说:“咪咪,这样不好!”
武咪咪故作惊讶地说:“怎么啦?学生搀扶老师不是很正常吗?你可别想歪了啊!”
林志浩哭笑不得地说:“我还没到老朽得走不动路吧?”
过往的人有的与林志浩或武咪咪异样地打着招呼。武咪咪越发地显得骄傲起来。有个小护士喊:“哎,你们快看咪咪和林大夫!”
米恬等站在玻璃窗前,看着楼下武咪咪挎着林志浩走出大门。谢鸿雁装着漫不经心地侧脸朝下望了一眼,尽力掩饰着脸上的伤心之色。米恬喷喷道:“瞧人武咪咪,到底是市长的女儿,气质就是非同一般,农村人哪能比得上?!你们说是吧?”谢鸿雁低头赶紧离开。两个护士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接茬。
mpanel(1);医学院的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同学们全神贯注地听林志浩的讲座。武咪咪兴奋地在台下看着林志浩。
林志浩说:“各位同学,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认为一个合格的医护人员,应该具备哪些方面的素质?”
同学们喊:“高超的医术!”“高尚的医德!”
一个女同学说:“动作要帅,表情要酷!”
全场哄堂大笑。林志浩也笑笑说:“不错,一个合格的医生即需要医学方面的技术,又需要医生这个职业应有的道德。帅也好,酷也罢,那还都是表层的东西。大家都是通过高考这个途径进入学校的吧?就我自己求学的经历而言,我觉得现在的医学教育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这个职业与飞行员一样,对就业者都有特殊的要求。比如心理素质、作风养成和性格培养。没有严谨的工作作风以及对事业的执着追求,是很难成为一名合格医生的。就像我们古人说的,无恒德者,不可以为医。目前医学院录取学生,只看是否达到分数线,然后毕业就可以做医生,忽视了心理素质问题,以至于一些心理素质根本不适合当医生的人也穿起了白大褂,拿起了听诊器。孰不知这样做的结果是即对学生不负责,更是对病人不负责。人们管我们叫白衣天使,其实,我们是处在天使和魔鬼中间,因为我们手里掌管着人的性命。全心全意为病人着想,我们就是天使;不关心病人的病痛,我们就可能成为魔鬼!那些草菅人命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有时候,这和技术无关。特别是像我们急救行业……”
讲座很成功,林志浩很高兴,武咪咪更高兴。可武布克最近可不高兴,晚上他回到父母家。
武布克对武开元说:“爸,我跟你谈点事。”
武开元问:“当了一段时间的干部,有什么感想!”
武布克苦恼地说:“别的都还将就。就是和林志浩的关系不好处。”
武开元说:“你们俩闹别扭了?”
武布克说:“唉,全中心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我不维护他吧,人家说我不够朋友,维护他吧,他又尽惹麻烦,让我里外难做人。”
武开元说:“终于尝到当领导的滋味了。”
武布克说:“说是管业务,可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找你。不好弄。”
武开元说:“当初我就不同意中心提你。可也找不出什么有力的理由,硬是不让你上的话反而显得太刻意了,会给人一种表演的感觉。你现在怎么打算?”武布克说:“我现在是真不想干了!爸,您还是让我调走吧。到个专科医院我会干出名堂来的!”
武开元没接他的话茬说:“你已经没有权利说这种话了。不是干不干的问题,而是必须干好!说到跟志浩的关系,只要你没有私心,我看没有什么难处的!”郑小凯最近与窦青青电话不断,这不,郑小凯的儿子明明跑到护士站找窦青青,窦青青边收拾东西边和明明聊着学校里的事。米恬拉着脸进来说:“你们的处方得整整了,不能和科里的混在一起。”
窦青青不高兴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和科里的搁在一块?我们急救小组是小老婆养的啊?”
明明问:“阿姨,什么叫小老婆啊?”
窦青青脸一红说:“你不懂。快回家去,你爸爸一会儿见不着你该急得报警了。”米恬说:“破嘴,当着孩子的面也胡说八道。”
窦青青白了米恬一眼,转身要走。明明一把拽住她趴在她耳朵上说:“阿姨,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是替我爸爸和你约会的。”
窦青青一笑,刮了明明鼻子一下说:“小人精!你知道什么叫约会呀?!”
米恬不满地说:“窦青青,现在是工作时间,中心可有规章制度。”
窦青青问:“我违规了吗?烦人劲儿的!”对明明说:“阿姨下班去你家,你先回去好吗?”
晚上下班后,窦青青刚走出中心大门,等在大门一旁的郑小凯推着自行车迎上来。
窦青苔问:“你怎么在这儿?”
郑小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来接你。”
窦青青幸福而又扭捏地说:“接什么呀,我又不是不认识道。”
郑小凯说:“我想请你在外面吃饭。”
窦青青说:“在外面吃?明明和大妈怎么没一起来?”
郑小凯说:“我想就咱们俩吃。”
窦青青说:“那怎么行?把他们一老一小搁家里?”
郑小凯说:“其实,这是明明的主意。”
窦青青说:“明明?”她看着郑小凯,郑小凯有点难为情地玩着车把。窦音菩说:“你这儿子可真够鬼的!”
郑小凯领着窦青青进了一家环境幽雅的饭店,俩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落座。窦青青有些不自然地说:“到这么好的地方来干吗呀,挺贵的。”
郑小凯说:“我也是头一回来。今天不是有点特殊吗?”
窦青青不解地问:“特殊?有什么特殊的,你生日?”
郑小凯说:“今天咱们俩认识一个月了。”
窦青青笑了笑:“你都数着呢。行,你就找借口铺张浪费吧!”
郑小凯说:“虽说只有一个月,可我总感觉咱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你有这种感觉吗?”
窦青青点点头。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点菜吗?”
郑小凯说:“青青,你来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这时,林晓云和男友走了进来,在旁边的座位上落座。窦青青注意地看着她,林晓云也看见了窦青青,冲她微微笑了笑。
窦青青说:“你可真行,好长时间没看你哥了吧。”
林晓云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男友。
窦育青说:“我跟你说,林大夫可正走背字呢。”
林晓云问:“他又惹事了?”
窦青青不高兴:“什么叫他又惹事了,他是叫人陷害了!”
窦青青和郑小凯吃完饭后走出饭馆,街上华灯初上,微风习习,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的叶子轻轻摇曳着。郑小凯推着自行车和窦青青沿着街道边走边聊。
郑小凯说:“……明明老是在我跟前念叨,窦阿姨这个窦阿姨那个的。”
窦青青问:“这些年你就没再找过?”
郑小凯老实地说:“找过。可没遇到合适的。前几天同事还给介绍了一个,不见吧,怕伤了人的面子。可明明不干,老是捣乱,他就认定你了。”
窦青青逗他:“什么都是明明。你们家的事都是明明做主啊?要不是明明,是不是你也就不找我了?”
郑小凯忙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窦青青憋着不笑:“那你是什么意思?直说,别老拿明明说事。”
郑小凯说:“我,其实,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就喜欢你了。我是拿明明当借口。”
窦青青说:“你这人,不老实!”
郑小凯嘿嘿了两声说:“我是怕你看不上我吗。”
窦青青说:“我要嫌弃你就不接你的电话了。”
郑小凯激动地叫了声:“青青!”路灯下俩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一辆轿车到急救中心门口停下,林晓云准备开门下车。这时,前面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也在门口停下,林志浩下车。林晓云看着林志浩朝大门里走去,她松开了抓住门把手的手。
晓云男友说:“你不去了?”
林晓云说:“算了,走吧。”
男友看着林志浩的背影问:“那是你哥?”
晓云男友果断地下了车喊了声:“林大哥!”林志浩听到有人叫他便一转头,晓云也只得从车里出来,晓云男友走过来说:“林大哥,你好!我陪晓云来看你。”林志浩一见妹妹高兴得两眼放光,说:“晓云,你来也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差点碰不上了。”
晓云男友说:“我叫郑子民,在王朝计算机工作。”林志浩很用心地看了他一眼说:“郑先生,晓云,请到我屋里坐。”
很晚了,晓云和郑子民才从林志浩房里出来。走在静溢的街上,郑子民轻拥着林晓云说:“你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多关心关心他,他是你最亲的人。”林晓云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那你呢?”郑子民认真地说:“你们俩的关系是天然的,我们俩的关系是后天的,一般来说还是天然的更可靠。晓云,说到我们俩的关系,我想我比薛克善良。”晓云的眼睛有些湿润。
第二天早晨,林志浩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急救中心。虽然与俩民工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但是林志浩依然像往常一样忙碌着,紧张的一个白天过去了。晚饭后林志浩在中心院内的花园里散步。天上一轮满月给大地洒下一层柔柔的清辉,急救中心在月光的笼罩下似乎也没有白天那么令人感到紧张。林志浩由于妹妹来看他,心情格外好,他这才感觉到原来与妹妹关系不能缓和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隐痛。看到在花园里和妈妈散步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他不禁想起妹妹这么大的时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后面叫“哥哥,你等等我”、“哥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林志浩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谢鸿雁朝他走过来说:“明天就要正式开庭了,可朱小民还是不肯回来。万—……”
林志浩说:“既来则安之,放心小谢,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谢鸿雁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对他们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可他们还这样对待你。”
林志浩说:“小谢,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气色还是不太好。”
谢鸿雁说:“林大夫,你是不是觉得我成了急救小组的包袱了?”
林志浩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鸿雁说:“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是累赘是小组的包袱了,就告诉我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志浩说:“胡说!你莫名其妙地说这些干吗?你应该住院治疗。我是不提倡带病坚持工作的。”
谢鸿雁说:“我的病我检查了,减轻不少了。你那病就不需要治疗了!老这么挺着可不是个事儿。”
林志浩故作轻松地说:“嗨,我那点事儿还叫病!顶多叫毛病。别成天挂在嘴上啊!”
谢鸿雁立时就红了眼睛说:“你不要只把别人的事当事,把自己的事不当事。真要把身体搞垮了,你的那些理想怎么办?我希望你能以一个医生的态度正确对待自己的病情。”林志浩心中不禁一震,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谢鸿雁。月光下的谢鸿雁更加柔美得让人心疼,她的一双美目脉脉含情地注视着林志浩,林志浩把目光转移开来。
林志浩轻声地说:“正因为我是医生,所以我说我没事就一定没事的。”
谢鸿雁的眼眶里毫无顾忌地涌出了泪水。林志浩有些慌乱地说:“小谢,你怎么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别哭啊!”
谢鸿雁摇着头不说话,只是无声地哭泣。一个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投了过来。林志浩顺着影子抬头看去,朱小民出现在面前。
林志浩意外地叫了声:“朱小民!”
谢鸿雁连忙擦了擦眼泪:“朱大夫,你可回来了!”
朱小民说:“这回我要是做了缩头乌龟,我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林志浩把手按在朱小民的肩上,又用力按了按,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小谢你也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
朱小民和谢鸿雁朝宿舍走去。朱小民把一个塑料包递给谢鸿雁说:“这是伯母让我捎回来给你的。说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谢鸿雁接过来:“谢谢。这么老远让你背回来。我妈她好吗?”
朱小民回答:“好。就是惦记你,阿龙也想你。鸿雁,你知道我为什么去你家吗?鸿雁,我以前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浅薄得很。这几天,我走进了你的童年和少年,那些两旁开满鲜花的小路,清澈的小河。凡是留下了你的印记的地方也都留下了我的脚印。”
谢鸿雁说:“你刚回来,还是早点休息吧。”
朱小民一把拉住谢鸿雁说:“鸿雁,你是我一生的追求。嫁给我吧!”
谢鸿雁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说:“朱大夫,别这样。”
朱小民痴情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会用行动证明我自己的!”谢鸿雁说:“朱大夫,我没有看不起你。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
朱小民说:“不,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谢鸿雁说:“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出庭呢。”
朱小民说:“鸿雁!你希望我怎么样你说啊!”
谢鸿雁说:“我不适合你。晚安。”说完转身就走。
朱小民说:“是因为林志浩?”
谢鸿雁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
朱小民说:“鸿雁,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谢鸿雁快步离开。月光下,朱小民倔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直立着。
两个民工状告林志浩的案子终于开庭了。法庭内国徽高悬。林志浩和大胡子、瘦子分别坐在被告和原告席上。林志浩坦然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俩,俩民工躲避着林志浩的视线。旁听席上,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武咪咪热切地看着林志浩,眼神里充满鼓励。朱小民不住地看着手表,窦青青在跟边上的人激动地讲着什么,手指头指指点点,一脸的气愤。正如武咪咪所料,法庭宣判林志浩在对俩民工的治疗上没有错误,这场官司林志浩赢了。晚上急救小组的全体人员为林志浩庆祝。包间里,七只酒杯碰在一起。武咪咪兴奋得满脸通红喊:“为我们打赢这场官司,Cheers!”赵新国说:“你说什么,气死?”
武咪咪说:“不是气死,是英语干杯的意思。”
赵新国说:“那你就干脆说干杯不就完了吗?”
窦青青对赵新国说:“你这人就是事儿多。气死就气死呗!他们还不应该气死啊?来来,气死他们!”说着带头喝干杯中酒。
谢鸿雁看着林志浩,他端着杯子在犹豫着。谢鸿雁关切地:“林大夫,你喝不了就别喝了。”朱小民看了眼谢鸿雁,武咪咪也瞥了她一眼。林志浩说:“不,这一杯我得喝了。要不是你们大家的支持,今天不会这么顺利。”仰头喝干。窦青青叫道:“好!”
朱小民拿起酒瓶给林志浩外酒,武咪咪伸手挡驾:“哎哎,别再给他倒了。他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啊?”
朱小民说:“我只是意思意思。林老师,酒我给你倒上,但是我喝。林老师,这里我向您赔罪了。”说完一干而尽,又拿起酒瓶。
林志浩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小民,别再胡思乱想了。这有什么!只不过是我们经历了一番磨难。我们急救小组有了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困难也难不住我们了!来,为了我们急救小组,Cheers!
赵新国大声喊:“气死!”
工头把法院的判决书送给袁建平,袁建平几下撕碎了手中的判决书,走到工头跟前问:“我给你介绍的人你打点了没有?”
工头说:“去了,人家就是不收吗。”
袁建平说:“废物点心一个!这年头只有收不到礼的,哪儿有送不出去礼的?”工头说:“三哥,那咋办呀?”
袁建平说:“咋办?你给我立刻消失!”
工头哆嗦着问:“消……失,三哥,啥意思啊?”
袁建平说:“放心,我不杀你,我杀你有什么用。你先出去避避风头。债有头冤有主吗,你不在,他们就休想拿到一分钱!其他事我来搞定。你今天就走,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官司输了,大胡子和瘦子可再也没脸在中心住下去了,俩人收拾好自己的简单行李正要出门,林志浩和谢鸿雁挡在门口。大胡子低声说:“林大夫!”
林志浩说:“你们这是干什么?简直是胡闹!”他一把拽下大胡子手里的行李拿回屋里。
大胡子说:“林大夫,你就放我们走吧。”
林志浩说:“谁说我不放你们走了?现在不到时候。等你们康复了,我会送你们出院的。”
瘦子说:“林大夫,我们没脸再住这儿了。你对我们好,可我们……”
大胡子满脸羞愧之色:“是啊林大夫,我们木能再拖累你了!”
谢鸿雁说:“可你们这么一走,今后的身体可就完了,林大夫前面的治疗也就白费了。”
大胡子说:“林大夫、谢大姐,说实话,能治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是林大夫给我们捡回一条命,我们这辈子都会感激不尽的!”
林志浩说:“别说这些,你们留下,我就感激不尽了。”
大胡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瘦子随之也跪倒在地。林志浩和谢鸿雁连忙去搀扶,大胡子不肯起来。
林志浩生气地说:“你们听不听我的,听我的就起来。”
大胡子带着哭腔说:“林大夫,我求求你让我们出院吧!姓魏的跑了,我们拿不到一分钱。窦护士跟我们都说了,你为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谢大姐他们也都出了钱……”
林志浩说:“这个窦青青!你们别听她的,我是医生就得听我的。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你们要做的就一件事,好好接受治疗。”大胡子和瘦子大哭起来。谢鸿雁安慰着:“别哭别哭,瞧你们,相信我们,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林志浩给俞欣雅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帮着在媒体呼吁一下,让社会给俩民工捐点医疗费,俞欣雅答应尽力帮忙。
报纸上醒目地刊登着有关民工医药费的报道。工人看着印刷出来的报纸议论着:“这个林志浩也太傻了,脑子有病吧?”“你有病。你要是能遇到他这样的大夫算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喊,你没病你怎么不去捐钱啊?”
“哎,让你说着了,我正打算去呢。”其他工人也附和着说要去捐点钱,俞欣雅曼是帮了大忙,有的人把钱送到急救中心,有的人把钱送到报社。急救小组的人为社会的一片爱心感动不已。武咪咪干脆发动同学走到大街上为两个民工募捐,他们手里还拿着登有此事的报纸。有的路人往募捐箱里放钱。俞欣雅带着摄像记者在随机采访捐钱的群众。武咪咪看见张耀宇和佳佳也端着募捐箱,不禁一愣。张耀宇看见武咪咪,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佳佳有些尴尬地看看武咪咪,机械地笑了笑。武咪咪大度地说:“你们也来募捐啊,谢谢啦!”
张耀宇说:“我们为民工募捐,你谢我们什么?”
武咪咪说:“他俩是我们急救中心的病人呀!”
张耀宇看着武咪咪,佳佳则在他们俩中间看来看去,脸色渐渐变得有点难看。这时一辆大客车在路边停下,许多乘客下车。张耀宇突然夺过武咪咪手里的报纸,朝人群快步走去。他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声说:“女士们,先生们,当你们享受着现代都市的各种便利和舒适的时候,您想过没有,是谁为我们提供了这一切?对,是我们的民工兄弟!是他们为我们盖楼、扫街,为我们提供新鲜的蔬菜,他们的服务无所不在。可现在,有两个民工兄弟身负重伤,正躺在急救中心的病房里。黑心的工头逃跑了,他们身无分文,他们的父母兄弟子女,除了眼泪再也拿不出任何东西了。他们迫切地需要我们大家的帮助!您捐出的这一笔钱,直接关系到他们是健康地活下去,还是终身残废……”张耀宇说得慷慨激昂,围观者越来越多。俞欣雅等着拍摄,有人往钱箱里塞钱。张耀宇很有感情觉地看了武咪咪一眼,武咪咪递过一瓶矿泉水:“歇歇吧,别把嗓子累坏了。”
张耀宇接过水:“嗓子哑了是小事。我可以暂时得不到你的爱情,但我一刻也不能失去你对我的尊重。”
武咪咪说:“这才像你说的话。”
张耀宇说:“我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机会?”
武咪咪说:“这又不像你说的话了。”
豪华沃尔沃在路边停下。李嘉梧和袁建平下车走来。袁建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耀宇。张耀宇刚才跟武咪咪说话时心里涌现出来的一点的感觉又荡然无存。他冷冷地看着衣着讲究的袁建平和李嘉梧。李嘉梧热情地和武咪咪打招呼:“武大夫,好久不见了啊。”
武咪咪说:“你好,李先生。你的病全好了?”
袁建平上前拉住武咪咪的胳膊:“你在这儿现什么眼哪!跟我走。”武咪咪动作幅度不大,但很坚决地甩开:“别拉拉扯扯的。”袁建平说:“你们这么弄,能募到多少钱?”武咪咪说:“积少成多吗。”打量了他一眼:“怕我们不够你多捐点。”
李嘉梧对武咪咪:“回去吧。不要为这点钱的事在这儿浪费时间,你们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张耀宇挑战似的插嘴:“这是我们大学生的爱心,怎么是浪费时间!”李嘉梧并不看张耀宇,问武咪咪:“那俩民工还需要多少钱,我也应该献点爱心,全算在我头上好了。”武咪咪高兴地:“真的?这可是你说的!”
李嘉梧看着武咪咪说:“我说过假话吗?马上让建平跟你回中心去办手续,省得让林大夫为难。”周围的同学鼓起掌来。俞欣雅带着摄像记者过来要采访李嘉梧,袁建平连忙挡驾。
武咪咪从街上回到急救中心,她轻轻地走进叶小楠的病房,林志浩趴在叶小楠的床边睡着了。他梦见:空灵的舞台上,叶小楠在投入地跳着舞,宛如天使一般。台下的观众席里,只有林志浩一人坐在那儿痴迷地看着。一群海盗闯进画面,他们面目狰狞,手里端着武器朝叶小楠瞄准。叶小楠朝舞台深处旋转而去。突然一声枪响,叶小楠脚底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林志浩绝望地大叫一声:“小楠!……”武咪咪摇醒了他:“林大夫,林大夫。”
林志浩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她。武咪咪柔情地说:“快回宿舍好好睡去吧,这么着哪儿歇得过来呀!”
林志浩说:“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哪儿都有你!简直是……”武咪咪脸色一变:“简直是什么?你才简直是可笑呢!其实你的情感特别脆弱,老是生活在虚幻当中!你不敢面对任何一个活生生的异性,只敢背着人向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偷偷表白自己的感情。你活得太累了,你知道不知道!”
林志浩没有料到武咪咪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林志浩摹地站了起来说:“那是我的事。你走吧,不要再来烦我!”
武咪咪委屈地看着他,嘴角哆嗦了一下,一转身跑了出去。林志浩垂头丧气地又坐了下来。
晚上武布克把林志浩拉到家里吃饭,俩人在餐桌前坐着。武布克的妻子美娟端着菜走过来,美娟说:“志浩,你们先吃吧,别干坐着啊。”
武布克倒酒说:“来,算是为你的胜诉庆贺一下。你身体不好少喝点。”
林志浩说:“没事,喝多了我就睡你这儿。”.武布克高兴了:“好啊,咱俩有年头没挤一张床了。索性今天就来它个点灯夜话。来,喝酒!话说回来,志浩,你也得从这次官司上吸取点教训了。凡事动点脑子,别给自己惹那么多麻烦。”林志浩说:“你是说,救人之前我得先看看对自己有利没利,有利的才施以援手,没利的就弃之不顾!”
武布克说:“志浩,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林志浩说:“我不想听什么好赖话,只想听实话真话。”
武布克说:“你的意思是我不说实话真话,尽说假话虚话!”
林志浩说:“我没这个意思。”
武布克啪地一放筷子:“那你是什么意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吗!”
美娟举着锅铲跑出来说:“布克,你这是干吗?哥俩有话不能好好说?!”
武布克没好气地说:“人家现在是大忙人,又是上法庭又是办讲座,又是上电视的,谁还稀罕你做的菜?”
林志浩脸一沉说:“布克,你别把嫂子扯进来。我做这些妨碍到你了吗/”
武布克说:“妨碍我倒还好了。你妨碍中心了!我问你,讲座就讲座吧,你为什么把中心内部的一些学术分歧拿到学校里对学生们乱讲?你知道不知道内外有别?”林志浩说:“我跟学生谈,也是属于学术探讨,怎么就不能讲分歧了?”
武布克说:“好吧,你不就是想出风头吗?随便你讲去好了。信口开河,爱讲什么你讲什么。要是还嫌不过瘾,拿着大喇叭喊也行!”
美娟喊:“布克!你喝多了吧?”
林志浩说:“嫂子,我告辞了。”
武布克冷冷地说:“不送!”
林志浩一走,武布克的妻子生气地对武布克说:“林志浩哪能想得那么复杂,你真是的,跟他较什么劲呀!”
武布克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喝闷酒,美娟把酒瓶拿走了:“别再喝了。”
林志浩自己心里也苦恼,自从武布克当了副主任之后,两人的关系隔一段时间就有些别扭,他觉得武布克变了,变得谨小慎微,变得令他陌生了。林志浩回到宿舍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刚到班上就接到一个急诊电话,持枪歹徒拒捕,一个警察与三名歹徒负伤。两辆急救车一前一后呼啸着驶向废弃的工地。
林志浩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他收回目光,无意识地朝武咪咪看了一眼。武咪咪正紧紧地盯住他看,林志浩表情不自然地赶紧移开目光,又望向车窗外。武咪咪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们到达现场时,队长高重和一名警察在给警察大国包扎伤口。歹徒豁牙和小平头躺在地上,小平头直哼哼,豁牙已陷人昏迷。车门打开,林志浩等人纷纷跳下车来。
林志浩间:“几个伤员?”
高重说:“三个。还有一个已经死了。”
林志浩给大国检查伤势。朱小民、张俭和武咪咪奔向豁牙和小平头。急救车驶回中心。豁牙躺在担架车上昏迷不醒,戴着氧气面罩。
赵新国说:“这种人多余救他,死了省得枪毙了!”
林志浩说:“枪毙不枪毙,那是法律上的事。我们的责任是救人。”
赵新国问:“哎,同志,这些人犯的什么事儿,敢跟你们叫板?”
警察说:“盗卖枪支,拒捕。”
高重守在大国的身边,输着液的大国声音虚弱地说:“高队,我没事。”
高重握着大国的手,动感情地点点头:“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小平头还直哼哼,警察不耐烦地说:“别装了你!死不了。”
急救车和警车先后开到急救中心。徐护士等几名护士已经等在楼门口。人们推着伤员迅速跑向楼里。林志浩对徐护士:“血常规,准备手术。”对赵新国“你赶紧去找一下武主任。”
徐护士:“武主任到局里开会去了。”
林志浩说:“去接他回来。”
大国躺在担架车上,停留在走廊里。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他咬着牙挺着。高重和一个警察从抢救室出来,看见大国的样子,高重生气地喊:“人哪?都哪儿去了?”
小护士说:“一会儿就送他进手术室,我们已经接医生去了。”
高重一楞:“按医生?接什么医生?这里没有医生吗?这么多医生都干吗吃的?我找去!”说着转身离去挨个儿房间推开查看。
小护士说:“这儿是医院,请你小点声。”
高重喊:“我天生就这么大嗓门,没学会小声说话!”
另一个警察扯扯他的衣服:“高队,你冷静点。”
高重喊:“我冷静不了。大国还在这儿躺着呢!”
抢救室里,林志浩拿着电极准备给豁牙做除颤。
高重急匆匆地走来,对林志浩说:“大国疼得不行了,你们赶快去给他治疗!”林志浩说:“这个病人生命垂危。”
高重说:“什么病人,是罪犯!”
林志浩说:“那是法律术语。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和病情。”
高重提高了嗓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小民说:“武主任马上就到了,您再等几分钟。”
高重说:“你们这是什么医院?你们都是些什么大夫?那是我的战友,是你们的同志!他还在流血!我的话你们听到没有?”
林志浩说:“我正在抢救病人。请你不要干扰我的工作。否则病人出现问题,你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一个警察跑进来:“高队!大国疼得昏过去了!”
高重一把抓住林志浩的衣襟:“快去救警察!”
武布克大步跨进来,林志浩说:“布克,你来得正是时候,走廊里的病人需要手术。”
高重冲武布克吼:“你是医生?为什么才来?”
张俭和徐护士推着大国往电梯走去,武布克跟在旁边。高重和警察也在一旁跟着。看见大国紧闭的双眼,高重满是汗水泥水的脸上显出痛苦的样子。他先跑到电梯跟前,按着按钮。电梯运行得慢,高重挥拳使劲砸着按钮。进了手术室,大国躺在手术床上。麻醉师在做准备。高重身披白大褂在一边站着,紧紧握着大国的手。武布克说:“张俭,跟我一起手术!”
张俭说:“我行吗?”
武布克说:“不行也得行!我们不能眼看着警察同志受伤痛折磨!”
武布克仔细检查完大国的伤势,对张俭说:“跟我走。”张俭迟疑着,武布克催促道:“快点,你去换林大夫,这个手术只有林志浩才能做。”
武布克和张俭一出门,高重挡住他们,说:“你们也要溜!”
武布克解释道:“我们去换林志浩,这位警察的手术比较复杂,林大夫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大夫,这个手术只有他做,成功的把握才会大一点。”武布克和高重简直是硬把林志浩给拖来了。武布克和林志浩一起为大国做了手术,手术结束后,大国静了下来。监测仪上的数据显示他的病情已经平稳了。
林志浩长舒了口气,说了句:“注意观察。”说完转身匆匆往外走。
武布克跟出来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不听劝啊?我告诫过你,遇事儿要动脑子的啊!”
林志浩说:“我又怎么了?”
武布克说:“你应该先救这个警察啊!”
林志浩说:“谁的伤重我先救谁,这错了吗?”
武布克说:“我说的是实际情况。”
林志浩说:“实际情况是你没有站在一个医生的立场上看问题!”
武布克说:“医生也都是生活在现实社会里,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
林志浩说:“不管生活在什么地方,都得讲起码的人道主义!”
武布克说:“人道主义?哼!要是满足了你的人道主义,这个警察恐怕永远站不起来了。因为这个手术我和张俭根本没把握。”
处置室,武咪咪和谢鸿雁在为小平头取子弹。小平头躺在床上不停地哼卿。警察在门外往里看着。武咪咪呵斥道:“哼哼什么?闭嘴!”
小平头叫:“大夫,给我打一针吗啡吧!疼得受不了了啊!”
武咪咪说:“怕疼,早干吗去了?乖乖投降不就没事了,这会儿知道疼了。”谢鸿雁说:“听他瞎咋呼!”小平头又杀猪般地喊叫起来。
武咪咪瞪他:“再喊,再喊我就把子弹头重新给你缝进去!”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喊声:“为什么不先救我儿子,警察就高人一等呀,那个技术好的大夫为什么跑去给警察治病。”
林志浩他们出来,原来是豁牙的家属在闹事。豁牙身体盖着白布刚从另一间手术室推出来。那群人一见林志浩就嚷嚷开了:“就是他,我们去告他。”
“你等着,我们不会轻挠你。”
“重伤不管,先去救轻伤的警察。”
“你们还讲不讲一点人道主义?”
警察和医院保安好不容易才驱散了这群人。
半个月后,小平头他们的案子正式宣判。法庭里,四名法官鱼贯而人,在台上站定。旁听席里的阵阵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望着台上。审判长威严地注视着台下,稍作停顿:“现在宣判,全体起立。”
小平头在被告席上低垂着头。
审判长宣判:“……判处被告人王大勇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审判结束后,法庭外高重看见林志浩几个人,故作惊讶地说:“哟,林大夫啊!你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空上这儿来凑热闹?”
几个警察很不友好地看着林志浩。
一个警察阴阳怪气地说:“你如果救活那小子,现在他也正被押往刑场执行枪决呢。林大夫有何感想啊?”
林志浩说:“那是他罪有应得。可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必须先救他....”“高重说:“说够了!你必须的事多了。别跟我说什么医生的职责,你连一个公民起码的良知都没有。我们在跟罪犯拼命,你给我来这一手?”
武咪咪愤愤地说:“林大夫不是把你们那个警察的腿保住了吗?还没完没了了。”林志浩几个人离开了法院,路上林志浩说:“这些警察可恨死我了。”
所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豁牙的家属状告林志浩延误抢救时机导致豁牙死亡,虽然最终调查只是因为中心分配医生的问题,急救中心并无直接的责任,但唐在军还是很恼火,他向武布克抱怨:“你说这个林志浩,一个是保卫我们安宁的警察,一个是危害社会的罪犯,先救哪个还用秤称吗?简直是脑子进水了:竟然先救那个罪犯,被你们强迫着才去救了那个警察。现在怎么样啊,你看看,警察对我们有意见,罪犯家属还起诉他,我们中心的脸让他丢尽了。”武布克说:“他那个人就那样。真是的,他的眼里只分得清医生和病人。回头,我跟他谈谈,让他遇事多想想。”
第十六集林志浩发觉由于人们对急救常识的陌生,常常发生现场的人对伤员的处理不当导致伤员的病情加重甚至死亡。林志浩和武咪咪商量利用业务时间做一些急救常识的普及工作,他们想先去公安局讲一次。俩人来到了公安局腾局长办公室。滕局长非常支持,可他们在刑警队高重那儿碰了一鼻子灰。高重一边眼睛盯着桌上的材料边说“该干吗干吗去。我们都忙着呢段工夫听你讲理论。你还是到别地儿卖弄你的学问吧。”
一个警察说:“我们是说不出几个医学上的词儿,可我们知道战友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这就够了,请吧。”
林志浩和武咪咪从刑警队出来,走在大街上。林志浩情绪有些低落,武咪咪看着他说:“林大夫,别想那么多了。”
唐在军办公室里,刘为在一张张地看着处方单,她脸色不太好。刘为对唐在军说:“开出去的药不够多吗!”
唐在军问药剂科主任:“怎么回事?”
药剂科主任说:“林志浩他们小组一直拒绝开这种药。”
刘为看唐在军:“唐主任,那就得请你出马了。”
后在军挠头:“哎呀,这个林志浩很难弄的。”
林志浩正在办公室观片灯前看着CT片,同时对病人家属讲解着病情。唐在军进来,病人家属向林志浩告辞。唐在军递过一份药品说明书:“咱们药房进了一批,得想办法开出去啊。老那么积压着也不是个事儿。”
林志浩说:“这种抗生素的成分和普通抗生素差不多,但价格却高出两倍多,病人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唐在军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种药的利润空间大,起码能给中心多增加些收人吗。”
林志浩说:“可病人的负担加重了。咱们不能不考虑病人的看病成本。这么贵的药,你让那些下岗职工怎么承担?”
唐在军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多开这种药,你们急救小组不也能多创收一些吗!”
林志浩说:“这种钱我们不挣。”唐在军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林志浩把他留下的那张说明书团成纸团扔进废纸篓里。
医生值班室,朱小民斜躺在值班床上门头抽烟。他本以为这次从谢鸿雁老家回来和她的关系会有一个转折,谁知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他越想越苦恼。林志浩拿着本杂志推门进来,朱小民身子一扭脸冲墙。林志浩没留意朱小民的举止,说:“小民,这儿有篇关于急救的文章,是英国皇家医学院托马斯教授写的。你抽空看看,很有见地。哎,你又怎么了,别这么经不住事儿。大老爷们儿的,怎么倒像个江南小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的。我跟你说,女孩都喜欢个性硬朗的男人。你越这么萎靡不振的她就越不喜欢你。听我的,振作起来,啊。”
mpanel(1);朱小民呼地坐了起来,没头没脑地顶了句:“谁都像你啊!”
黄昏时分,朱小民一个人走进中心旁边的咖啡店里,窗外夕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朱小民表情落寞,一杯咖啡孤零零地蹲在桌子上冒着袅袅热气。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椅子愣神。武咪咪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说:“嘿!”坐到他对面说:“我是来鼓励你的。别气馁,这算什么呀?爱情吗,没有几个回合哪儿能见出分晓来?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的。”朱小民说:“行了你,跑这儿开演唱会来了,烦着呢!”
武咪咪认真地说:“我跟你讲啊,这女孩的心思跟你们男生不一样。你越对她好,她可能越不搭理你;可你要越不理她呢,她反而就越喜欢你,可你还就得按这规律来。你呀,就努力工作,干出点业绩来。平时看都不要多看她一眼,只当没这么个人,对她要跟对别人不一样,不是说要对她特别好,而是要特别冷淡。你和任何一个女性都特随和,跟她们在一起时开怀大笑,可非跟她说话时就得板着脸,公事公办。这样一来,她就会受不了,会渴望你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她。然后你再见机行事,轻松拿下。不过,你可不能真的忽略她的存在,那就过犹不及了。还有一招,也挺有效果的。你得忧郁,是忧郁哦,不是呆板木讷。女孩特吃这个,不过,你得忧郁得自然,硬装不行。”
朱小民说:“没用的。谢鸿雁已经陷进对林志浩的感情旋涡里去了,在咱们中心,谁在业务上能盖得过林志浩呢?”
武咪咪说:“告诉你吧,我爱上林志浩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手里把他夺走的。”
朱小民眼睛一亮说:“你说的是真的?”
武咪咪的一番鼓励,朱小民又有了信心。
第二天,午饭时间,武咪咪端着饭菜走到谢鸿雁的桌子前坐下。谢鸿雁的饭菜很简单全素。
武咪咪把自己的好菜推到她面前说:“鸿雁姐,吃这个。”
谢鸿雁说:“你吃吧,我够了。”
武咪咪说:“我吃不了,还得保持体形呢。就算是帮我。”夹起一大块肉放进谢鸿雁的碗里“放心,我没病。”
谢鸿雁说:“瞧你,说哪儿去了!”
武咪咪说:“哎,鸿雁姐,朱小民这个人真是不错耶。人帅,还有一身好功夫。不简单。这要在我们学校,准保屁股后面天天跟一大串女生。”
谢鸿雁不接她的话茬,只是默默地吃饭。武咪咪说:“别怪我说话直啊。你跟他真的很般配。”谢鸿雁白了她一眼。
武咪咪说:“认真考虑一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谢鸿雁说:“武大夫,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说完端起明显还没吃完的饭菜走了。武咪咪嘴里叼着勺子,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诡异地一笑。
林志浩又去了叶小楠的病房,林志浩一边给叶小楠喂着营养液,一边放着音乐。林志浩说:“小楠,你要多吃点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要把孩子的那一份带出来。这支曲子还行吧?可惜我没找到CD版,音色可能稍差了点。我第一次见你跳舞,你用的就是这支曲子,我想孩子也一定会喜欢的……”门悄悄地开了,武咪咪端着饭盒进来。林志浩说:“小楠,再努努力,我知道你早晚会醒过来的。你答应过我的,要请我去看《海之梦》,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我这人爱较真,我可一直在等着呢……”
武咪咪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说:“你也得吃饭哪!别光顾了别人忘了自个儿。”林志浩说:“我看叶小楠最近情况不错。”
武咪咪说:“林大夫,迁延性昏迷的病人苏醒后,大脑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林志浩说:“你是说她即使恢复了生物状态,思维意识还会不会和常人一样?”武咪咪说:“算了,趁热吃饭吧。你照顾她,我照顾你行吧?”她打开饭盒,随手翻看着桌子上厚厚的叶小楠病历记录。
林志浩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睡眠不足可是影响美容哦。走吧走吧。”
武咪咪不情愿地说:“那好吧。你赶紧吃了啊。”林志浩看着武咪咪离去,端起饭盒。
来了几个病人,武咪咪帮病人洗胃,朱小民看着武咪咪给患者插管洗胃,说:“看这一天忙的,咱这儿病人越来越多了。”
武咪咪说:“现在社会上的人是越来越认可急救中心了。”
处理完病人,武咪咪穿着白大褂从楼里出来,迎面碰上张耀宇。
张耀宇说:“咪咪,咱们还是重归于好吧!从生日party那天起,我心里就没好受过。我想恨你可怎么也恨不起来。我知道,你其实内心也挺后悔的,都是咱们话赶话的顶上了。”
武咪咪说:“你大老远地跑来就为跟我说这些。我告诉过你,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张耀宇抓住她的胳膊说:“你瞒不了我。你不过是在单相思,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何苦呢咪咪。我发誓,只要你能够接受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武咪咪反感地说:“一辈子?说那么远干吗!好了,够时间了。”转身要走。张耀宇拦住她说:“不行,我的话还没说完。”
一只胳膊将张耀宇挡住,原来是袁建平伸出的一只胳膊,他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那儿。
袁建平对张耀宇说:“我跟你说,不要再来纠缠她。你不长记性!”
张耀宇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袁建平说:“我的话从来只说一遍,跟你说两遍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离她远点,否则别怪我事先没打招呼。”
张耀宇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有什么招你就往外使吧,我等着呢。”
武咪咪说:“要打架外头打去。”
袁建平说:“跟他动手?我怕失了身份。”
张耀字也不甘示弱:“我从不跟没文化没教养的人过招。”
袁建平大怒:“你说谁呢?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武咪咪对袁建平说:“你来瞎搀和什么,我的事不要你管!”
也不知佳佳何时来的,她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武咪咪说:“你们都走吧,我累了,我要休息。”武咪咪撇下他们走了。
袁建平出了急救中心驱车前往一家西餐厅,餐厅装潢得非常讲究,充满情调和异国风情。一个乐手在一架白色钢琴前娴熟地弹着《梁祝》。袁建平走进来,向一个角落位置走去。刘为已经在那儿坐着,正随手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
袁建平一笑:“嗨!不好意思,让刘小姐久等了。”
刘为淡然一笑:“听听琴声也是一种享受。”
刘为掏出一枝香烟,袁建平动作麻利地摸出打火机殷勤地替她点燃。刘为说:“袁先生,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袁建平说:“不忙,果会儿边吃边谈。”
刘为说:“还是谈吧,呆会儿能不能共同吃完这顿大餐可不一定哦。”
袁建平说:“刘小姐果然厉害。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刘为说:“刘为洗耳恭听。”
袁建平说:“其实我就一句话:请刘小姐退出对急救中心的医药销售。”
刘为说:“那是为什么?咱们各吃一路,彼此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袁建平停了一下说:“刘小姐大概还不了解我。袁某人要别人办的事从来只说决定不说原因。”
刘为微微冷笑:“看来袁先生也并不了解我。刘为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袁建平说:“那倒真难得啊。说实话,我这人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对刘小姐这样风韵十足的女人,我真不想坏了规矩。所以,我会尽可能做得礼貌周全。不过,刘小姐要是一意孤行,拒绝合作,那就非常有可能引火烧身。到那时,我袁某可就爱莫能助了。”
刘为说:“天底下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袁先生,刘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袁建平说:“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刘为说:“免谈,不过,我想知道,李嘉梧生意做得那么大,为什么非要来跟我们这种小公司争地盘?”
袁建平说:“我没跟你说过是李先生派我来的吧?这是我个人的事,与他无关。”服务员上菜。袁建平说:“还有心情吃大餐吗?”
刘为说:“你说呢?”她熟练地拿起刀叉吃起来。
第二天一早,袁建平去找唐在军,他说:“同样的价格,每支我给你提高零点五个百分点。怎么样?”
唐在军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手在计算器上游动着。
唐在军打着哈哈:“很难办啊,袁先生。我们做人得讲信誉。这样吧,我找有关人员再碰一碰。只要有可能,我们一定用你的药。我也想给中心多创收一些啊。”袁建平的眼睛直视后在军,脸上始终挂着满有把握的微笑。
晚上,唐在军和刘为二人穿着睡衣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刘为的头枕在后在军的胸前,手里玩弄着他的衣扣。唐在军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只手在她身上抚摸着。唐在军突然问:“那个袁建平今天找过你了?”
刘为说:“甭提他。什么东西她可真贪,又想插手我这块业务。”
唐在军说:“我看他也不是个东西。不过,对这种人可得小心。”
刘为哼了一声。
唐在军问:“真的没得可谈了?”
刘为呼地翻身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唐在军忙说:“没什么意思啊。我是说有什么话好好商量吗,弄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刘为指着唐在军的鼻子:“唐在军,你甭打算使歪点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能白睡了我,更不能自拿了我的钱!想甩掉我?你试试看,我不让你身败名裂就不叫刘为!”唐在军觉得和刘为不好商量,几天后的一个下雨天,他把袁建平约在一家酒吧。袁建平说:“老店,怎么蔫头耷脑的?半天了没见你说句话。”
唐在军叹口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袁建平问:“嫂子还是不肯离?”
唐在军的眼神有些迷离。
袁建平又问:“跟刘为闹别扭了?”
唐在军说:“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要把业务给你,她会叫我身败名裂。这个刘为,太过分了!我早晚得毁在她手上!”
袁建平说:“咳,女人吗,跟她一般见识呢!甭搭理她,扳扳她的臭毛病。”唐在军问:“建平,你能不能把她弄走?”
袁建平坏笑:“玩腻味了,想换换口味?”
唐在军说:“还不知是谁玩谁呢!”
袁建平最后说:“这事我来办吧。”
一个静悄俏的中午,沃尔沃轿车悄然驶来,在刘为住宅楼不远处停下。车上,袁建平对两个手下说:“她要是改主意了,你们就下来,我上去跟她谈。要是还不开面儿,让她接受点教训。”手下二人悄悄走上楼来,按响了刘为的门铃。里面传来刘为的脚步声。防盗门上的小窗户开启了个口。
刘为透过小窗户问:“谁啊!”
一个人举着手里的一个速递信封说:“速递公司的,送快件。”
刘为说:“谁让你送的?”
一个人说:“急救中心的唐主任。”
刘为说:“搁那儿吧。”
一个人说:“您得签收啊,这是收信方付费。”
刘为说:“等会儿啊。”防盗门开了,刘为探出半个身子:“给我吧……”话音未落,一个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袁建平觉得时间过长,有些不安地吸着烟。手下二人从楼里匆匆走出奔轿车而来。
袁建平问:“完事了?”
手下犹豫地说:“出了点麻烦。”
袁建平问:“什么麻烦?快说!”
俩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硬着头皮说:“她好像是死了。”
袁建平吓了一跳:“什么?!”
袁建平等三人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打开刘为房门走了进去。只见刘为歪躺在地上,袁建平蹲下来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颈动脉,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阴狠的目光在两个手下脸上来回扫了几遍。
手下忙说:“我们就想教训教训她,怕她喊,就捂住她的嘴。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捂,一下子就没气了。”
袁建平压低声音吼道:“你们俩大笨蛋!干吗不做人工呼吸?”
“我们不会,也想不到。”
“对不起,袁先生。”
袁建平在地上转圈:一都这会儿了,说这些管个屁用!““那,把她扔到郊外去?”
袁建平说:“你们以为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俩人互相看看,闭嘴不言语了。袁建平的目光在屋里巡视着,最后落到了那份假冒的唐在军的快件上,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几个月以来,朱小民把业务时间全部用在中药研究上,他要研制出一种中药能够促进植物人大脑的苏醒。他不断查找医书,古代的、现代的,试验各种各样的方子。他试验的对象就是爷爷的狗,他把爷爷的狗给弄成了植物狗。这天,天下着雨,朱小民的爷爷正通过鼻饲管给狗喂营养液。老头摇头自语:“天天这一套,我这是跟谁说去呢?”这时传来敲门声,爷爷放下杯子出去开门。朱小民浑身淋得湿漉漉的进来,手里拿着医用输液瓶装的褐色药液。朱小民一边拿毛巾揩干净身上的水迹一边说:“爷爷,您别总叨叨。我跟您说,这个实验要是成功了,说不定医学史上还能留下您孙子的名字呢!”
老头说:“就哄你爷爷吧。放着大医院不去,非进什么急救中心。我好好的一条狗,非得让它当植物狗!”
朱小民说:“您还后悔啊?我还给您买了茅台了呢。”
爷爷说:“咳,爷爷也就这么说说。只要是你有出息,别说要爷爷一条狗,就是要爷爷的命,你看爷爷眨一下眼不眨?”
朱小民说:“爷爷。回头,我赔给您一条真正纯种的德国牧羊犬。”
爷爷说:“它要醒得过来我还养它,它要万一醒不了了,爷爷也就不养了。太伤感情了!”
朱小民说:“等着吧,您的宝贝狗一定能醒过来。”
爷爷说:“这方子、那方子可我的狗还像个植物一样。我说,小民,你说的那个叶小楠,也一天到晚这样睡着?”
朱小民说:“是啊。”朱小民开始给狗喂药液,药液顺着狗嘴角流了下来。爷爷看着直摇头。
朱小民问:“您每天注意观察没有,它一点起色也没有?”
朱小民又给狗喂了一勺药液。狗好像有了吞咽的能力。朱小民兴奋地:“爷爷,你快看!”说着又喂了一口。
爷爷凑进狗的身旁,见狗确实很微弱地吞咽了一口药液。
爷爷得意地说:“我孙子行啊!明天我跟邻居们说说,我孙子成专家了。”
朱小民忙说:“您先别出去吹,等这条植物狗醒了再去吹也不迟。”
爷爷高兴得脸都红了,乐呵呵地说:“好!好!先不说,先不说!”
朱小民说:“这狗有吞咽的能力,说明大脑对反射已有感应。爷爷,您多注意观察它,最近它可能变化比较大。”
叶小楠病房里,武咪咪在欢快的乐曲声中给叶小楠按摩着肢体。她把工作做得非常娴熟和富于韵律。按摩完毕,她换上另一盘磁带。武咪咪对叶小楠说:“好了,又到了听胎音的时间了。”她打开录音机,里面传出胎儿心音的律动声,她把耳机戴到叶小楠耳朵上。林志浩和朱小民走进叶小楠病房。
武咪咪高兴地说:“林大夫,我刚给叶小楠做完全身按摩,我觉得她的神经系统有些恢复。”
林志浩很高兴,他又问朱小民:“你刚才说中药怎么了?”
朱小民说:“哦,我是觉得中西结合,是不是对叶小楠的苏醒有所帮助?”
林志浩看着朱小民:“中药?你说下去……”
朱小民说:“我把我爷爷的狗给弄成了植物狗,几个月来我一直给他试各科方子,最近这段时间的这个方子好像管点用,狗有点吞咽能力了。”
林志浩感动地说:“小民,你把你爷爷那条狗弄成了植物狗,那是你爷爷的宝贝呀!小民,那方子呢,快给小楠试试。”
米恬进来说:“林大夫你们急救小组的病历记录该整理一下了。另外,叶小楠用的脑活素是不是时间太长了z”
林志浩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说:“叶小楠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所以,脑活素不能停。对了,米护士长,我有个疑惑,我们小组拉回来的病人和科里收进来的其他病人有什么区别吗?”
米恬说:“没有啊。怎么了?”
林志浩说:“那你为什么总是要在用药上对我们单独进行核算呢?”
米恬说:“我哪有那权力啊。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米恬见没人理她,没趣地走了。
面临分配了,佳佳非常着急。这天晚饭后,张耀宇和佳佳顺街溜达着。张耀宇显得心不在焉。
佳佳问:“……毕业分配的事,你真还没打算?”
张耀宇说:“没有。让去哪儿就去哪儿呗!到哪儿都给人看病。”
佳佳说:“你就不怕被分回去?”
张耀宇说:“无所谓。”
佳佳说:“我不,我得留在这儿。好不容易离开了那山沟,我可不愿再回去了!哎,耀宇,咱们一块留下吧。实在不行的话,找咪咪帮忙,她爸爸说句话肯定好使!”张耀宇斜视一眼佳佳说:“要去你去,我没兴趣。”
佳佳说:“干吗呀,还怕丢面子啊?就算是陪我吗!”
张耀宇厌倦地甩开她的胳膊,独自朝前走。
佳佳追上来,挡在他的面前:“张耀宇,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你是不是……”
张耀宇打断她的话:“是,我不在乎你,我从来就没真正喜欢过你。”
佳佳一惊:“你……”
张耀宇说:“佳佳,我不想再骗你了,也不想再骗我自己了。我还是爱武咪咪,我根本无法忘记她!”
佳佳说:“那你干吗跟我好?干吗要和我在一起?”
张耀宇说:“对不起,佳佳,都是我一时空虚,是我不对,你应该理解我……”佳佳突然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我不理解!”然后就哭着跑了。张耀宇一个人呆立在那儿。
佳佳喝醉了,碰见在大街上溜达着的唐在军。佳佳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唐在军叫了声:“佳佳?”
佳佳傻傻地冲他一笑:“你是谁啊?”
唐在军扶住摇摇晃晃的佳佳:“你喝酒了?”
佳佳醉眼朦胧地看着唐在军:“我知道了,你是大夫!”说着身子就往下出溜,唐在军连忙搂住她。佳佳在唐在军的怀里哭泣起来。唐在军看着她说:“你怎么了,我送你回学校。”他扶佳佳上了辆出租车,出租车朝医学院开去。
车开了一会儿,唐在军看了看躺在他怀里的佳佳,就让司机把车朝他家开去,原来李峡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唐在军搀扶着佳佳进到屋里,把她放倒在沙发上,拿毛巾给她擦脸。佳佳一个劲儿地冲他笑。唐在军看着佳佳,伸手去抚摸佳佳的脸。佳佳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游动。唐在军受到鼓励,大着胆子慢慢解开佳佳的衣扣。
佳佳迷迷糊糊地哺哺自语:“你干吗呀,你干吗呀?”
后在军恬着脸轻声道:“我来爱你啊。”他拉灭电灯,把身子压了上去。
第二天,唐在军在办公室打电话:“童秘,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啊?……哎,不是我发牢骚,我这代主任得代到猴年马月啊?有机会你在武市长面前叨咕叨咕。……就是,好好,我有数,你放心吧。哎,那个小妞后来没事了吧?你小子,以后记着戴工具啊!”
唐在军放下电话,似乎没着没落的,他抓起本书看了两眼又扔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着。他无意识地摸摸脖子,结果摸出几根佳佳的头发。他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根佳佳落下的长发出神地看着。武布克没有敲门,手里拿着几个药盒推门进来。唐在军扔掉了手中的头发。
武布克看了眼不太自然的唐在军说:“老唐,你看这个。”
唐在军瞥了眼药盒,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武布克说:“这批抗生素有问题!你自己看吧,这是检验报告!”
唐在军接过迅速扫了一眼说:“会有这种事!药剂科是怎么搞的,把的什么关?老曹呢,把他给我找来!”
武布克看着唐在军:“我已经问过老曹了,他说这批药是你亲自批准进的。”唐在军突然很情绪化地说:“胡说八道!”
武布克说:“这批药是那个叫刘为的医药代表推销来的吧?”
唐在军说:“我不过就是起个介绍作用,具体把关还得是药局啊。这个老曹,这不是毁我嘛!”
武布克说:“老唐,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在班子会上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释。这可是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闹着玩的!”
唐在军脸一沉说:“你是不是怀疑我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得了什么好处?”武布克说:“我没这么说。我希望尽快召开班子会议,研究这个问题。”说完就离开了。
唐在军狠狠地看着关上的门运气。他抓起电话拨打,电话没有人接。他又拨打一个号码:“喂,建平吗?我,老唐。你最近见着刘为了吗?……别开玩笑,我有正事找她。……电话都没人接啊,不是换电话了吧?行,你见着她的话让她跟我联系。就这样。”
唐在军眼珠一转又把药局老曹叫来授意了一番,最后说:“就这样吧。记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动不动就拉稀!我在,你有事我也会替你扛着。把我弄下去,你也跟着倒霉!去吧!”
老曹开门出去,正巧高重等人进来。老曹看了他们一眼,疑惑地离开。
唐在军说:“你们找谁呀?看病不在这儿。”
高重掏出警官牌向唐在军出示了一下:“市局刑警队的。”
唐在军一下子变了脸色:“什么事?”
高重拿出刘为的照片:“认识吗?”
唐在军扫了眼照片,随口答道:“不认识。”
高重说:“看仔细点,到底认识不认识?”
后在军眼珠子转了转:“哦,想起来了,见过。她怎么了,犯罪了?”
高重说:“死了。”
唐在军大吃一惊:“啊,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高重说:“这也正是我们来的目的。请你跟我们回局里,配合我们调查。”
唐在军跟着高重等人走出大楼,他很不自在地与遇见的医生护士打招呼,人们异样地看着他。
朱小民现在业务能力有所增强,业余时间沉浸在中药方子的研究中。叶小楠的情况也越来越好,朱小民也越来越高兴。他对谢鸿雁追得也不那么明显,所以谢鸿雁也对他态度好多了。林志浩对朱小民的变化非常满意。这天朱小民又抱着厚厚一摞中医书籍进了医生办公室。武咪咪迎上去帮他接过放在桌子上。
武咪咪说:“你研究中医?”
朱小民说:“回家没事随便看看。你和林志浩怎么样了。”
武咪咪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她知道爱情有时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时不是靠主观努力而达到。而林志浩对叶小楠那种执著的深情也越来越让她尊敬。
武咪咪匆匆从电梯里出来,正巧,佳佳从外面进来。
佳佳说:“我来找后在军。”
武咪咪惊诧地说:“你找唐主任,唐主任去公安局了!”
佳佳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武咪咪,佳佳说:“他不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了。那我算怎么回事啊!”
武咪咪说:“佳佳,这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听我一句劝,你不能跟姓唐的再这么来往了。”
佳佳说:“凭什么?”
武咪咪说:“你有没有搞错,他有家有孩子,而且,人也不怎么样!”
佳佳说:“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武咪咪叹口气:“我还是要劝你,后在军他不可能给你一个家的!你就跟他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
佳佳懒懒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多前卫呢,看来也是俗人一个。家?女人有什么家呀,男人就是女人的家。”
武咪咪说:“佳佳,你可以恨我,恨张耀宇,恨所有你认为该恨的人。但我不希望你因此毁了自己!”
佳佳缓缓地说:“我已经被毁了。毁一次也是毁,毁多少次也是毁!”她痛心地哭了起来。远处有人在看着她们,武咪咪不知该如何劝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佳佳刚走,唐在军便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中心。
徐护士和小护士从楼里出来,她俩见了唐在军一愣。
唐在军不满地说:“看什么,不认识了?”
徐护士说:“哦,唐主任,您回来了?”
唐在军挺了挺胸:“你们是不是都盼着我回不来啊,真是!”丢下她俩走进楼里。
徐护士和小护士互相看看,扮了个鬼脸。唐在军出了电梯,向自己办公室走来。窦青青说:“哟,唐主任,回来了?”
唐在军大声地说:“回来了。这警察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就知道冤枉好人,我得告他们去!”
武布克说:“老唐,没事就好。”
唐在军有些做作地说:“当然没事了!有事我还能在这儿?真是活见鬼了!”米恬附和着说:“就是的,现在的警察,就会拿老百姓出气。真正的罪犯没见他们抓到几个。”
武布克严肃地说:“米恬,不要讲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米恬嘴一撇说:“本来吗。我这也是替唐主任鸣不平!”说完转身离开。
唐主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抓起电话拨号:“喂,童秘。是我,老唐。对,回来了。屁事,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协助调查一下。咱俩见面说吧。”唐在军恍如隔世般地看着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只信封揣进兜里。
饭店大厅里,童秘书走进旋转玻璃门,看见唐在军朝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老唐,辛苦了!”
唐在军说:“心不苦,命苦!喝什么,还是卡普奇诺?小姐,来一杯卡普奇诺!”童秘书说:“这公安局也是,这么大的事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唐在军无所谓的口气:“不说了,都过去了。”
童秘书说:“外头传得可不这么简单。”
唐在军说:“有人就是惟恐天下不乱。哎,童秘,听说局里要来我们中心考核干部,还要派工作组。”
童秘书闪烁地说:“例行公事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唐在军说:“不是说要考核领导班子吗,是不是要定主任人选?咱俩谁跟谁啊,你就透露点内部消息吗。”
童秘书说:“我真不知道。这是卫生局定的事,还没跟老板汇报呢。”
唐在军看着童秘说:“童秘,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得替哥们儿说说话呀!”
童秘书说:“该说的我肯定会说。只是,我一个小秘书,人微言轻啊。再说,你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也得上局里去解释解释,免得误会。”
唐在军凑近童秘书,低声道:“你帮我也打听打听,需要活动打点的,你只管说话。”说着掏出信封推到童秘书跟前,“不够你先帮我垫上,回头我一块给你。”童秘书说:“老唐,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让人看见了不好。”
唐在军说:“你总得请人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吧。”
童秘书说:“真不需要。需要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唐在军说:“信不过我是吧?”
童秘书说:“脱哪儿去了!咱俩谁跟谁啊!先这样吧,老板一会儿有会,我得赶紧回去。有事打电话!”
唐在军看着重秘书离去的身影,低声骂道:“装他妈的什么孙子!小人一个!”他抓起信封塞进兜里。服务员过来说:“先生,您还需要点什么?”
唐在军没好气地说:“结账!”
晚上店在军和袁建平吃饭,唐在军纳闷地说:“你说这刘为到底得罪谁了,够狠的!”
袁建平说:“你都不知道,我哪儿会知道。”
袁建平喝口水,扔给唐在军一支烟说:“你我都没事就好!咱们还得接着做生意哪。”
唐在军说:“对了,皮特先生什么时候到?”
袁建平说:“已经到香港了,明天就能到咱们市。”
唐在军说:“你再催一催,最好让他提前发货。”
袁建平说:“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唐在军说:“那倒没有。这两天局里正考察我们班子,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袁建平说:“你是说,主任有可能不是你?”
唐在军说:“什么可能都有。万一我真的下了,那可就……”袁建平眯起眼睛,看着唐在军,点点头。
第二天唐在军和袁建平去机场接皮特先生,皮特从里面走出来,唐在军和袁建平迎上去。
皮特张开双手说:“唐,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大家握手寒暄。皮特说:“唐,为什么这么急于见到我?袁建平告诉我,你要不当主任了,是这样吗?”袁建平说:“皮特先生实在太忙了,他非要我给他一个提前来的理由。我不说得严重些,他死活不肯来的。”
唐在军说:“没那么严重。”
皮特乐了:“这么说,我是被你们涮了?”
大家笑起来。他们到了东海宾馆,电梯门开,唐在军跨出一步,用手扶住梯门:“皮特先生,请。”
皮特出来,刚走两步,突然腿一软,整个人顿时瘫软下去。
袁建平惊叫:“皮特先生!”唐在军等人把皮特抬进房间放在床上。
唐在军拿起电话拨号:“小谢吗?我是唐在军。我在东海宾馆。这里有危重病人,估计是脑溢血;通知布克志浩他们马上过来!”
林志浩等人从楼里跑出来,跳上车。救护车向东海宾馆开去。
林志浩进来问:“情况怎么样了?”
唐在军说:“皮特先生刚卜飞机就病倒了。我检查了一下,他指甲和嘴唇有紫斑。”
林志浩俯下身子,用英语问皮特:“你感觉怎么样?”
皮特用汉语答道:“我觉得胸闷,呼吸不通畅。”
林志浩边检查边问:“胸部还有什么感觉?”
皮特说:“疼痛。”
林志浩说:“立刻做心电图,测血压,给氧,缓解呼吸困难。”转向皮特说:“皮特先生,你最近是不是过于疲劳!”
皮特说:“没错,这几天我一直在做空中飞人,飞了三个洲。”
林志浩说:“你放心,我们会治好你的病的!”
皮特说:“我知道,你是这里最好的医生。”
林志浩说:“T波倒置,心肌缺血,随时有发生合并心室颤动,极易发生大面积的心梗。”
唐在军说:“这种情况下没法送回中心了。”
林志浩说:“对,不能再搬动了。”
唐在军说:“那就在这儿建立一个临时监护病房。需要什么设备仪器,志浩拉个单子,我让他们马上送过来。处置完了,志浩带着朱小民和谢鸿雁留下监护。”皮特先生客房里,各类仪器在工作着。林志浩看看沉睡中的皮特,对朱小民和谢鸿雁说:“你们俩抓紧时间眯瞪一会儿吧。”
朱小民说:“鸿雁睡去吧,我精神着呢。”
谢鸿雁说:“林大夫,还是你去歇会儿吧,我不困。”
林志浩说:“得,这么推来推去的可就谁都甭睡了。”
皮特醒来,他先看见朱小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又看见谢鸿雁在准备药物。
皮特笑:“早上好。”
谢鸿雁说:“早上好。您感觉怎么样?”
皮特说:“感觉很好。我已经好久没睡过这么甜美的觉了。”
这时林志浩推门进来,朱小民也醒了过来。
林志浩说:“早上好,皮特先生。感觉好点吗?”
皮特说:“好得不能再好了。”
林志浩说:“恢复得这么快,您的身体真不错。”
皮特说:“我的身体是很好,但你的医术更好。”
林志浩说:“谢谢。不过,您身体的底子好很重要,否则以我们昨天赶过来的速度,很可能会误事的。”
皮特说:“是啊,我在等你们过来的时候,觉得时间真是漫长。你们用了多少时间?”
林志浩说:“十五分钟。”
皮特说:“为什么会用这么长时间,夜里也交通堵塞吗?”
林志浩说:“不,这里离我们急救中心很远。”
皮特说:“那是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分站吗?”
林志浩说:“我们还没有分站,全市目前只有我们一家急救中心。
皮特说:“这怎么可以?难道你们不知道心脑血管疾病发作以后,每拖延一分钟会增加一分危险吗?”
林志浩说:“知道。可我们没有能力建造那么多分支机构。”
皮特说:“不会吧?你们购买院内设备的预算,足够建好几个分站了。”
林志浩苦笑说:“皮特先生,您的身体刚刚恢复,需要多休息,少说话。”
皮特说:“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接着得意地说:“别忘了,我是中国通。”唐在军边走边打手机:“建平,你在哪儿?你马上过来,只要皮特能谈,咱们就抓紧谈了……快点,我先上去。”
袁建平快步走进大厅,坐在沙发上的唐在军叫住他。
袁建平说:“老皮特怎么样,身体没什么毛病吧?”
唐在军说:“身体是没毛病,可脑子出毛病了。他不想跟我做院内设备了,要改做院外设备。”
袁建平说:“哦,那交易额呢?”
唐在军说;“他说保证交易额不变。”
袁建平说:“这还差不多,那就做呗。院内院外都是做。”
唐在军说:“你别忘了,内外可是有别的。”
袁建平说:“不就重新开张单子吗?”
唐在军说:“你傻呀?这院外设备的单子可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林志浩他们都得参与。”
袁建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他妈的,这个老皮特。搞的什么鬼!”
几天后,武开元来看皮特先生,皮特向武开元介绍了国外的一些发展急救业的情况。
武开元说:“皮特先生,感谢你的宝贵建议。”
皮特说:“不用客气,我只不过是把别的国家的一些经验介绍过来。”
武开元说:“我去国外的时候,也见过他们的急救体制,只是一直没下决心学。你的建议有助于我们下这个决心。我市要扩大开放,不建立一套符合国际标准的急救体系看来是不行了。再次感谢你,皮特先生。”
皮特说:“我也要谢谢你,市长先生。”
武开元说:“谢我?”
皮特说:“你们不仅救了我的命,也为我的生意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武开元说:“哦,这次你们的生意不是没做成吗!”
皮特说:“我也做院外急救设备,你们一改革,我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武开元说:“好啊,只要你保证是一流的设备,三流的价格,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接到大把的订单!”
武开元和皮特同时大笑起来。
回市政府的车上,童秘书说:“这个皮特还真能侃。”
武开元说:“他说的有道理啊。小童,我要请几个人来谈谈急救体制改革,你尽快组织落实一下。”
童秘书问:“是座谈会性质吧?多大规模?”
武开元说:“二三十个人吧。别忘了叫上林志浩。”
林志浩守护在叶小楠身边,他在和叶小楠轻轻说话,他就这么一大大执着地守候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他望着叶小楠那张越来越熟悉的美洲的脸,这张俯视在c会伸尔创一下。林忐浩在心底说:“小楠,你醒来了,只要有生命,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拿起那个卡通钥匙链看着。叶小楠的手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林志浩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揉揉眼睛,盯住叶小楠刚才抽动过的那只手。林志浩轻声说:“小楠,小楠!你听见我在叫你了吗?小楠!”林志浩打开录音机,里面传出他早已熟悉的乐曲。他把耳机戴在了叶小楠的耳朵上。林志浩又陪着妇产科大夫给叶小楠做检查。谢鸿雁在一旁帮忙。妇产科大夫说:“情况相当不错。林大夫,你们最近要特别注意,叶小楠的预产期快到了,随时都会有分娩的可能。”
林志浩说:“好的,我们随时注意。”
妇产科大夫说:“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朱小民进到病室:“林老师,这个方子我又做了些改良。很可能,叶小楠就是
第一个成功者!”
朱小民和林志浩站在床边。林志浩翻开叶小楠的眼皮,用手电照在叶小楠的眼睛上方。
叶小楠眼珠随着光的移动转了几下。
林志浩说:“叶小楠的情况是越来越好了。”
朱小民兴奋地:“看来您的努力没有白费。”
林志浩说:“是我们的努力。”
谢鸿雁拿着药进来。
林志浩往外走:“小民,你帮小谢一下。”朱小民走到谢鸿雁身边,谢鸿雁躲避着朱小民的眼神。
朱小民不介意地笑笑说:“把药给我吧。”谢鸿雁把药杯递给他。
谢鸿雁问:“叶小楠的CT出来了?”
朱小民说:“出来了,情况相当好,变宽的脑沟处于逐步恢复状态,脑室比L次做的时候又缩小了。”
谢鸿雁拿着勺子喂叶小楠中药液,药液顺着嘴角往外流着。谢鸿雁边喂边用纱布擦拭。
徐护士进来问:“怎么不用鼻饲管啊?”
谢鸿雁说:“林大夫让这样刺激她,好恢复吞咽功能。”
徐护士看看谢鸿雁手中的药液问:“这是什么呀?”
谢鸿雁说:“朱小民弄来的方子。”说完她突然惊叫起来了:“天哪,小楠自己咽了一口药!”大家哗地围过来,谢鸿雁又喂了一口,叶小楠又咽进去一点,一群人欢呼起来。
第十七集唐在军那次与佳佳分开之后再也没见到佳佳,他觉得事情就算过去了。可有一天到了下班时间突然接到佳佳的电话,约他去一家咖啡厅,他有点不耐烦,可又不得不去。
唐在军如约和佳佳面对面地坐在咖啡厅里,他不时地朝四下里张望着,心不在焉地问:“找我什么事?”
佳佳说:“我马上要毕业分配了,我想留在市里面。”
唐在军随口问:“哦,联系好单位了吗?”
佳佳说:“我要你帮忙把我留下。”
唐在军眉头一皱:“这可不是件小事,我哪儿有那本事啊!”
佳佳说:“你不是说很多医院你都有熟人吗?”
唐在军说:“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复杂得很,户口啦,指标啦,麻烦着呢。”佳佳脸一沉说:“所以我来找你。”
唐在军赶紧说:“你找我也没用的,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佳佳问:“你真的不帮?”
唐在军低声说:“不是不帮,是帮不上。关键你得找学校,得和系里的领导商量。”
佳佳拿出一张化验报告单递给他。唐在军疑惑地接过去,随意地扫了一眼,他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仔细地看着那报告单问:“这是谁的?”
佳佳说:“我的。”
唐在军一惊:“你的?你怎么会怀孕呢?你怎么能怀孕呢?”
佳佳冷笑:“你干的好事你会不知道?”
唐在军说:“我不信,你别吓唬我。”
佳佳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就试试吧。我可以到你们中心再去做一次化验,有人问,我就实话实说。其实,我只要告诉窦青青就行,不出一天,全中心的人就都会知道。”
唐在军阴着脸说:“你威胁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佳佳盯着唐在军说:“我干吗要威胁你呀?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唐在军说:“佳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能跟我上床,就不会跟别人上床了?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种呢!”
mpanel(1);佳佳说:“那很简单啊,你也是学医的,不会不知道怎么鉴别孩子的血缘关系吧?”她摸出一块手绢:“我也早知道你是个什么人,这上面可留着你的东西。”唐在军狠狠地看着佳佳。
佳佳说:“你不用恨我,既然想占女孩子便宜,你就应该做好一切准备。提起裤子就想走人,做梦去吧!”
唐在军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佳佳,别这样。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干吗弄得跟仇人似的啊!”
佳佳说:“这都是你逼的。”
唐在军说:“我刚才也是着急。这样吧,你容我再想想办法,找找关系。”
佳佳问:“什么时间答复我?我这儿可是说话就要分配了。一个礼拜怎么样?”唐在军说:“好好,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先打一圈电话,不骗你。”
佳佳起身,唐在军殷勤地给她拿起外套,帮她穿上,送她出门。
在叶小楠病房里,林志浩和谢鸿雁在给叶小楠做护理。朱小民拿着通知进来,他把通知递给林志浩说:“林老师,市里要开个急救体制改革座谈会,请你去参加。听说武市长接受了皮特的建议,召开这个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强院外建设。”谢鸿雁高兴地说:“太好了!”
朱小民说:“林老师,您坚持了这么久,总算要赢一把了。”
林志浩淡淡地说:“上作上的事,有什么输赢?大家思路不同而已。”
朱小民说:“林老师,我觉得您做人上该宽容的时候宽容,不该宽容的时候就不能宽容。”
林志浩有些疑惑说:“你这话从何说起?”
朱小民说:“做急救医生的,谁不知道你的思路是对的?唐在军不知道吗?武布克不知道吗?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就因为买那些院内设备,他们能拿回扣有好处。您还真以为是学术之争哪?”
这时窦青青风风火火地进来说:“哎,报告大家一个最新消息,唐在军危了!”谢鸿雁问:“什么危了?”
窦青青说:“听说有经济问题,已经在市纪委挂了号,马上就要来查他呢!”朱小民问:“消息可靠吗?”
窦青青说:“我也是听说,可靠不可靠不好说。”
谢鸿雁笑着说:“青青说话越来越注意分寸了。”
窦青青说:“你不知道,郑小凯太挑剔,说话语气不对他都要给你讲半天。对了,刘为那个案子与袁建平有关,公安局都把他抓去了。
林志浩自语:“布克不会有事吧?”
大家看着林志浩都没说话。
座谈会后,武布克去武开元办公室找武开元,希望父亲能同意把有限的资金先用在院内建设上,否则那些盖好的楼就起不了什么作用。武开元说院外急救也到了非发展不可的地步。这时武咪咪又把父亲约出来,对父亲说只有建立新的急救模式,才能符合当今急救医学的发展方向,才会给市里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她希望父亲能同意林志浩的观点,因为自己爱林志浩,当然希望自己的爱人有所作为。武咪咪这时也正式分到了急救中心。
第二天,武咪咪锁上门从宿舍出来,发现林志浩正在外面等她,她一愣。
林志浩说:“你怎么能对伯父那么说话?”
武咪咪说:“我说过的话太多了,我哪儿知道你指的是哪些话!”
林志浩只好磕磕巴巴地道:“你说我,我是你爱人?”
武咪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哦,我那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你以为我真的还爱你吗?跟你闹着玩就是了。你太不了解现代的女孩了!”
林志浩说:“我知道,我已经在无意之中伤害了你,那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又不能不那么做。咪咪,我请求你的原谅。”
武咪咪再也无法装下去,她赶紧找个借口:“对不起,林大夫,我还有事。”转身快步逃离开去。
中午休息时间,武咪咪在医生办公室里随意地翻着书,有些心不在焉。武布克进来对张俭说:“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武咪咪谈点事。”
张俭起身,看看这兄妹俩便出去了。武咪咪一脸的无所谓。武布克一把夺下她手里的书说:“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跟林志浩掰了吗?你疯疯癫癫地跟爸说那些话,到底想干什么?!林志浩对你没意思,别恬着个脸自个儿往上贴!”
武咪咪沉着脸说:“武布克,你少跟我这么说话!我不是你的下级!”
武布克说:“轮得上你去替林志浩争吗?”
武咪咪说:“哥,你也太狭隘了。难怪你业务上不去!”
武布克说:“再说我揍你!”
武咪咪说:“好啊,打吧。当了几天小破官,学会打人了!”
武布克颓丧地坐了下去。
武咪咪说:“哥,我觉得你该认真想一想了,你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出于你的本心,还是就为了跟林志浩作对?”
这时进来两个人,来人问:“您就是武布克同志吧?”
武布克说:“是。你们什么事?”
其中一个说:“我们是市纪检委的,来找店在军同志了解点情况。”脱完递上介绍信和工作证。
武布克接过来看了看:“哦,这几天他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
纪检委同志说:“那麻烦你通知他尽快回来。”
武布克说:“好吧。”
唐在军已请假回了老家,他是下午到的老家。这是个大山深处的山村,通电不过十几年的历史。唐在军想着自己曾给家里带来多少荣耀,想着自己处心积虑往上爬,终于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可现在自己是危机四伏,市纪检委如果一查到底自己肯定完了。他想这个贫穷的小山村的人们有什么呢,自己当初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不也除了梦想其他一无所有吗?现在,唐在军痛苦地想,是贪婪毁了自己。自己对权利、金钱和女人的追逐也许就把自己葬送了。他最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回到家里,一切还是那么熟悉,望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唐在军不禁有些羞愧,如果这些年来自己像母亲要求的那样去做人,自己决不会走到今天。唐在军抽着烟,看着手里关闭了的手机,随手又把它塞回到衣兜里。桌子上摆放着饭菜,看样子还没动过。
唐母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过来说:“在军,咋不吃呢?”
后在军说:“不饿。妈,您快别忙活了,坐下吃吧。”
唐母放下馒头,坐在唐在军边上看着他。唐在军避开母亲的目光。唐母问:
“在军,你心里头有事?”
唐在军掩饰地说:“没事。”
唐母担忧地说:“没事你咋吃不下饭?成天看着你那小电话,跟丢了魂儿似的。”唐在军说:“妈,真没事。也就是跟李峡打离婚,心里烦。”
唐母看着唐在军的丝丝白发:“在军,有事可一定跟妈说啊。妈是没什么文化,可是非黑白妈懂!”
唐在军点点头:“妈,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来,咱吃饭!”拿起馒头大口吃了起来,但吃得有些夸张做作。唐母看着儿子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武布克怎么给后在军打电话,唐在军的手机也是关机。一个星期后唐在军回来了,一回来就被“双规”了。急救中心对此事议论纷纷。佳佳来找唐在军,得知情况后,心情黯然地走了。
武布克找到咪咪问:“知道唐在军被”双规“了吗?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是不是你给市里写信举报的?”
武咪咪一瞪眼:“我有病啊!我知道什么呀我就举报,你操心这个干吗?累不累呀?像唐在军那种人,不被人举报才叫怪呢!”
武布克在小卖部买了包烟往外走,正好让林志浩看见,林志浩就把他拉到墙角:“你有事没事?你到底有事没事?”
武布克说:“你盼着我有事是吧?你以为除了你别人都像唐在军?”
林志浩说:“我不管别人,我只关心你!”
武布克冷笑一声:“我真感动。急救医学天才居然关心起我这个小官僚来了!我有事没事组织上自有结论,用不着你来操心!”
林志浩说:“我还非操心不可!谁叫你是我朋友呢!”
武布克说:“你还有我这样的朋友吗?别玷污了你的纯洁!”
林志浩说:“说吧,说得再难听点都行!可你要想拒绝做我的朋友,不行!”武布克一愣,有点感动地说:“志浩,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张俭在走廊里喊,“林大夫,快,有急诊,特大交通事故。”
林志浩、朱小民、谢鸿雁、武咪咪等人分别从各处冲出来。
林志浩说:“检查所有急救器具和药品!”
急救车疾驶在高速公路上,一段高速路被拦截住。警车的红蓝色警灯闪耀着。一辆扭曲的面包车和卡车倒扣在路边,两名交警从车窗往里爬。
一个交警看见满脸血迹的俞欣雅,惊愕地叫道:“喻欣雅?!”
俞欣雅痛苦地睁开眼睛,微弱地说:“别管我,先救他们。”
两个交警连拉带拽地把俞欣雅和一名男伤员从车里拽了出来。
这时高重开车过来,一个急刹车,从车上跳了出来。
高重对交警说:“把人送到我车上!”
交警说:“120马上就到!”
这时卡车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别动我!都别动我!”
高重奔向卡车。一个周身血迹的男人躺在地上,两个交警无奈地站在他身边。男人说:“你们不能这样救人!连拉带扯,这么做是要出问题的!”
交警问:“你是干什么的!”
男人说:“我老婆是外科护士。”
高重笑了笑:“哦,你老婆是外科护士。来吧,先把他扶到车上休息,等120一到马上送医院。”
男人扯着嗓子喊:“求求你们别动我。我就在这儿等医生来!”
高重说:“那好,你就躺着吧!走,救别的伤员!”
一个交警从面包车里又拉出一个伤员,伤员看上去状态不错。
交警说:“你走几步试试,看行不行?”
伤员试着走了几步,腿一歪,交警甲连忙扶住他。
救护车队赶到。林志浩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见一个交警正扶着伤员走路,大喝:“快停下!拿担架夹板!”对身边的朱小民说:“一切按小组分工进行,急救和运输衔接好。注意检查脑部及内脏的伤势,保证给氧!”
高重看见林志浩,低声嘟哝着:“真是冤家路窄。”
武咪咪和张俭提着担架跑来,把伤员抬到担架上,用夹板固定颈椎。林志浩来到面包车前,见到高重问:“里面还有人吗?”
高重说:“有。”这时交警拖着司机从变了形的车窗往外拉。
林志浩说:“停下!马上把车窗砸开,人进去,把伤员抬出来!”
交警说:“他都快不行了!”
林志浩说:“那也不能这么干!”说着自己爬进去查看伤员瞳孔,按了脉搏后探出头来对近处的医护人员喊:“给我拿氧气和巴比妥!”
高重看眼林志浩欲言又止,便对交警说:“就按他说的做吧!”
一个护士跑来把氧气和注射器递给林志浩,转身又忙别的去了。现场的抢救工作在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躺在地上不肯动的伤员已被朱小民等上了固定夹板送上救护车。武咪咪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呀?谁教你们这么干的?”
武咪咪正对一个警察发脾气。
林志浩过来说:“咪咪,不要发脾气。马上把伤员抬下来,注意颈椎脱位。”张俭喊:“林大夫,我们这辆车满了,先回去了!”
林志浩说:“路上注意脉搏血压!”
朱小民拿着担架过来,准备和林志浩抬俞欣雅。
高重说:“不用,我自己就能把她抱起来。”
林志浩一把拽开高重说:“不懂就别胡来!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
高重愣了:“我,我闯什么祸了?”
林志浩说:“无知!”
朱小民和林志浩一起抬俞欣雅。高重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医生办公室里,高重心情沉重地站在那儿,眼睛直发愣。武咪咪双手抄在胸前,冷冷地注视着他。林志浩摆弄着观片灯上的CT片子。
高重低声地问:“俞欣雅真的没希望了?”
林志浩沉重地点点头。高重说:“让她一辈子坐轮椅,还不如让她死了。是我害了她!”
林志浩说:“是无知害了她。你看这张片子,他虽然也有脊椎损伤,但由于他懂得一般的医疗常识,静躺在原地等候专业医生处置,因此他的脊椎没有发生脱位,他的身上也就没有出现俞欣雅的悲剧。”
高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头喃喃道:“咳!我呀……”
武咪咪冷言道:“一个优秀的主持人断送在你们手上了!”
林志浩看着高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曾犯过一个跟你同样的错误。”
谢鸿雁进来说:“林大夫,五床病人情绪异常!”
林志浩急忙出去。武咪咪看眼高重也跟着出去。高重抬起头,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公安局办公室里,屋子里黑着灯,高重独自躺在沙发上瞪着两眼愣神。灯亮了,滕局长站在门口。
滕局长说:“你想就这么颓废下去?问题是问题,饭该吃还得吃。走吧!”
高重说:“滕局长,是我害了俞欣雅。我请求处分。上次林志浩他们来讲课,我要是不耍态度,俞欣雅就不会……”
滕局长叹口气:“教训哪!说实话,我也重视不够。亡羊补牢吧。我已经跟急救中心联系了,我们这回要在全局范围内搞一个急救常识的轮训活动。从我开始,各部门各警种都要无条件参加,决不能让这种悲剧再上演了!”
高重说:“我现在就报名!”
几天后,公安局的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滕局长、高重等人也在其中。武咪咪和几个女警察在分发印刷材料。
林志浩走到讲台上讲道:“警察是人民生命财产的保护神,在很多情况下,你们是最先出现在事故现场的救援人员。你们对伤员及时而又正确的处置,对于挽救他们的生命或是为争取进一步到医院治疗赢得时间至关重要。这就是我今天讲课的题目。”
他回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第一目击者”。
林志浩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因为急性中毒、溺水、触电、交通事故或是心脏病突然发作等意外而引起心跳和呼吸骤然停止的患者。这时,如果现场的非医务人员具有一定的急救常识,在求救120的同时,一方面使患者保持正确姿势,一方面能够给患者实施人工呼吸以及心脏按压,就能够在有效时间内将病人救活。否则,就会贻误最佳抢救时机。一般来说,四分钟内开始复苏者可能有百分之五十存活,超过四分钟开始复苏者可能有百分之十存活,十分钟以上开始复苏者百分之百不能存活。”
一个警察举手说:“林大夫,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林志浩说:“请讲!”
警察说:“您讲的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是不是很难掌握?”
林志浩说:“从技术上讲并不难。下面我们请武咪咪医生为大家进行演示。”武咪咪拿出安妮小姐,充气后摆在讲台边的桌子上。武咪咪说:“请大家对照讲义上的说明,注意我的手法,然后再请几个同志上来实际操作,体会一下。”武咪咪开始演示。大家认真地看着。高重边看边比画,林志浩看看他,他也看看林志浩,俩人眼神一交流,高重有点不好意思,林志浩笑了笑。
从公安局回来,林志浩和朱小民、张俭又去研究病历。
武咪咪带着两个西装笔挺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进来。
武咪咪对来人道:“这位就是林志浩大夫。”
两个男人连忙上前握手说:“林大夫,久仰久仰!”
一个男人掏出名片说:“林大夫,我们是保险公司的,您在全市开展的急救常识普及工作帮了我们的大忙。老总派我们来向您表示感谢。另外,也想跟您商量一下如何进一步开展普及工作,我们将在经费方面予以大力支持。”
林志浩说:“好事啊!来,请坐。我们商量一下,定出一个普及方案。”
林志浩和保险公司的人商量完已是黄昏了。林志浩送他们出了中心大门,便去旁边的超市上挑选了一些婴儿用品。他正看着婴儿奶瓶的说明书,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一抬头:“晓云!”林晓云说:“我准备给小楠买些婴儿用品,我总比你会挑,还是我来吧。”林志浩问:“晓云,郑子民没来?”晓云笑了笑说:“他出差了,明天回来。”当林志浩和林晓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中心时,传达室的大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说:“林大夫,有您的信,外国来的。”林志浩接过:“谢谢!”信的内容是皮特先生邀请林志浩出国进修。晓云走后,林志浩去医生值班室给皮特先生回信,林志浩在电脑前打着信。那封外国来信摊开在一边,里面有一张他与皮特先生的合影。
电脑屏幕上打出几行字:“……皮特先生,我们中心还有不少非常有前途的医生,如果您的确想帮助我的话,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到国外培训,使他们尽快掌握世界最先进的急救技术……”
武咪咪悄悄进来,站在他身后看着,突然问:“沙法尔教授要请你去他的国际心肺复苏研究中心去进修?你干吗要拒绝?”
林志浩平静地说:“我干吗不能谢绝?”
武咪咪说:“沙法尔教授可是当代急救医学之父啊!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林志浩说:“是很难得。但是我现在走不开。”
武咪咪看着他,知道他的所指,眼睛不由得潮湿起来。
三天后,皮特先生就给林志浩发来E-mail邀请急救中心的两位医生到国外培训。在林志浩的推荐下,一个名额给了朱小民,一个名额给了武咪咪。想到不久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武咪咪心情非常复杂。这天晚上,她和爸爸去海边散步,海风柔柔地吹拂着,远处灯火点点。武咪咪出神地看着远处,哺哺道:“这是林志浩过去常来的地方。”
武开元说:“咪咪,你真的陷进去拔不出来了?我听你哥说他和叶小楠……”武咪咪打断他:“您别听我哥瞎说,他根本就不了解情况。”
武开元说:“咪咪,爸爸不是反对你的事。我不能再做那种强加于人的事了。你要是真的爱林志浩,我可以去找他谈谈。”
武咪咪说:“爸!您别去。其实,林志浩对叶小楠并不是世俗的那种爱,他对叶小楠的执着已感动了我。”
武开元说:“既然这样,你就应该振作起来。”
武咪咪说:“爸,您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林志浩是我目前为止真正爱过的人。我会把对他的爱深深埋在心底,把它变成一种对所有患者的爱,做一个像林志浩那样的人。爸,我跟您说这些您不烦吧?我真的想找个人好好说说,可我不知该找谁说。”武咪咪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亮光。武开元仔细打量着女儿说:“咪咪,你真的长大了。”
窦青青和郑小凯的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急救中心的人欢天喜地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身穿红色套服的窦青青和西装革履的郑小凯满脸幸福地走进来,给大家分发着喜糖喜烟。朱小民上下打量着窦青青:“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青青这么一来,还真漂亮!”
武咪咪说:“什么呀,青青本来就耐看。”
窦青青说:“这才是我真的风采!走眼了吧?平时给你们看的只是假象而已。”张俭说:“合着这么多年来,青青一直乔装打扮,就是为了等待郑老师的出现哪!”大家笑起来。
郑小凯说:“其实,我们青青还是穿护士服更漂亮!”
谢鸿雁说:“郑老师,你就是这么着被青青迷上的吧?”
郑小凯说:“是。当时一见她,我差点儿心跳骤停。”
徐护士说:“哟,也满嘴专业名词了!”
窦青青佯怒地对郑小凯说:“去,不许油腔滑调的!”
大家互相聊着,窦青青把谢鸿雁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鸿雁,你也该操心自己的事了,老这么下去可就把自个儿全耽误了!”
谢鸿雁笑了笑:“你呀,照顾好你们家郑老师吧,就别替我操心了。”
窦着奇说:“谁让我是热心肠呢!哎,朱小民不错的,这么痴情的靓仔不多的。得抓紧啊,再犹豫可就成别人的了!”
朱小民正好往这儿看。谢鸿雁说:“你赶紧招呼大家吃糖吧!”
武布克进来说:“这么热闹啊?”
窦青青过来说:“武主任,给,吃块喜糖吧。”
武布克说:“好好。青青,恭喜啊!”与郑小凯握手“祝贺祝贺!”
窦青青又把谢鸿雁拉到一边说:“你是铁石心肠呀,朱小民这样对你还感动不了你。谢鸿雁答非所问地说:”冷天大家都在分享你的幸福,我都想结婚了。“这时朱小民朝她们走来,窦青青趁机去招呼别人。朱小民走来叫了声:”鸿雁!“谢鸿雁回了声:“朱大夫!”
朱小民说:“你就不能叫我名字?”
谢鸿雁说:“峨,习惯了。还是叫朱大夫顺嘴些。”
朱小民将一张存折递到谢鸿雁面前,谢鸿雁吃了一惊说:“这么多钱,你哪儿来的?”朱小民说:“林老师帮我完善了那个偏方,李嘉梧买走了。这是我的专利所得。”谢鸿雁说:“朱大夫,恭喜你了。”
朱小民说:“你猜我要用这钱来干什么?”
谢鸿雁笑笑说:“留着娶媳妇吧。”
朱小民严肃地说:“我要用它来给阿龙做心脏换瓣手术。”
谢鸿雁愣住了,看着朱小民说不出话来。朱小民说:“不相信?我已经跟人民医院联系过了,只要一有床位就可以把阿龙接来了!”
谢鸿雁的眼圈红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谢鸿雁不禁喜极而泣。朱小民低声说:“鸿雁,你先别感动。今天我借着窦青青的喜气声明我可不是学雷锋,别认为我对你是无条件的,我是要你来还债的,用一生一切来还债。说完,又有点慌恐地问:”行吗?鸿雁?“谢鸿雁看着朱小民那渴望而深情的眼睛,眼睛一热点点头,朱小民立刻如孩子般地笑了。
急救中心最近好事连连,朱小民和武咪咪要出国学习,窦青青结婚了,谢鸿雁终于接纳了朱小民的爱情,林志浩救治的两个民工也出院了且恢复得非常好。虽然是冬天,大家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叶小楠的预产期也快到了,这天是圣诞夜,雪花在静静地飘落。这个西方国家的节日,也受到了中国人的喜爱。身着红袍子乐呵呵的白胡子圣诞老人更是令孩子们热爱,因为他们盼望一觉醒来发现圣诞老人已在他们做梦的时候给他们送来了礼物。雪花无声无息地飞扬,很快城市弥漫成了一片错落有致的白色。急救中心花园里的蜡梅也迫不及待地绽开了,鲜红的花朵在白雪中怒放着,放着幽幽的光芒,给寒冷的冬天一种惊艳的感觉。叶小楠的孩子可能也想在这个平安夜降生。由于孩子要出生了,叶小楠有种似醒非醒的样子,脸上隔一会儿就有一种表情,皱眉、微笑、咧嘴。
众人的脚步在走廊上匆匆走过,显得非常匆忙杂乱。
朱小民间刚从临时病房出来的谢鸿雁:“鸿雁,怎么了?”
谢鸿雁说:“叶小楠要生了!”
林志浩说:“赶紧去请妇产科孟医生。”
孟医生随着窦青青快步上楼,正碰上一身外出打扮的武布克下楼。
武布克问:“老孟,什么事这么急啊?”
孟医生说:“叶小楠要分娩了。”
武布克说:“啊?老孟,务必竭尽全力,拜托了。我马上回来,窦青青,有事给我打电话!”
手术室外,林志浩紧张地等待着,他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他来回走动着。
武咪咪过来安慰他:“林大夫,叶小楠不会有事的。”
这时,谢鸿雁他们推着叶小楠走过来。
武咪咪打开手术室的大门,把担架车推了进去。
手术室里无影灯亮了。
叶小楠戴着氧气面罩,挂着输液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给叶小楠实施麻醉。林志浩举着双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叶小楠,又看看孟医生。谢鸿雁注视着监护仪器上的指数,谢鸿雁、窦青青报告着各项指数。孟医生对护士说:“手术刀!”
一把手术刀放在孟医生的手上,孟医生屏住呼吸拿起手术刀,林志浩在一旁帮忙。
心肺监护仪的屏幕上有节奏地出现心率图。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跳着。
突然,婴儿的一声啼哭炸响在手术室里。
窦青青托起婴儿说:“我的天!这么厉害!”
林志浩握着孟医生的手说:“老孟,谢谢你!”
妇科病房里,叶小楠平静地睡着。婴儿躺在她的身边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叶小楠的眼睛动了动。林志浩坐在床边,他显得有些樵淬。他望着叶小楠那张似乎随时会醒来的美丽的脸庞,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拿出那只叶小楠送他的卡通钥匙链,在孩子头上摇摆着。孩子嘴里嗷嗷叫着,说着谁也无法听懂的语言。叶小楠动了一下。泪水从林志浩的眼眶里悄然滑落,在他瘦削的脸上流下。
大家围站在叶小楠的床前,等待着奇迹发生。在这个圣诞之夜,孩子生下后,叶小楠是最有可能苏醒的,如果错过了这个最佳时机,叶小楠的苏醒就太渺茫了。大家守候着希望,静静地等待着。
天快亮了,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一抹微红,叶小楠的脸在朝霞的光芒中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叶小楠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她有些迷惘地看着四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林志浩身上,望着林志浩那略显疲惫的目光,轻轻叫了声:“志浩!”林志浩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大家这才如梦方醒,惊喜地叫道:“叶小楠醒了!叶小楠醒了。”
这时,天已亮了,红红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照射下来,洒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急救中心又迎来了紧张而忙碌的一天。